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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吴明大奇,他本想动用几千人好好教训一下金军。
“将军,金军骚扰我们的粮道,是以小股部队游击的方式进行的,我军如果出动的人多,他们完全可以不发起攻击。”卫青只用一句话就说明了原因。
吴明皱眉:“问题是,只用三百人你能战胜他们吗?”
“必须战胜他们。”卫青答道:“否则的话以后我们只能每次都用三千人护粮了。”
吴明点头。
他之所以想反击金军的骚扰,也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在粮道上投入了太多的兵力,接下来的作战必然被牵制,大司马近日刚刚接手抗金大元帅的职务,正打算利用左路军这一次大胜集中优势兵力大战一场,而计划中的作战第一步就是左路军向前攻击,威胁金军主力的侧翼。如果左路军有太多的兵力被牵制在粮道上,还怎么发起攻击?更何况随着战线前移,粮道会越来越长,被牵制的兵力会越来越多。他之急于反击金军,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好吧!给你五百人。”吴明对卫青所说的三百人这个数字仍是不大放心:“如能战胜就战,如果敌军兵力过强,不要硬抗,现在我们的力量很强大,不必做无谓的牺牲。”吴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大不了我们以后再找机会。”
“得令!”卫青响亮的答应着。
白不信微笑着在一边沉默不语。
无论是吴明、刘安邦还是卫青,都没有意识到,其实白不信是参将,卫青是百夫长,现在的命令按理说应当下给白不信才对。但白不信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等待卫青与吴明讨论结束。
次日,日上三竿,方县城外。
卫青和白不信正站在一列大车前。两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车队。
车上装的是粮草。按照交割单据,这列大车,二十车粮,十车草。但两人只粗粗一看就知,如果单据没错,那么装车的人可错的大了,粮倒是二十车,问题是,那粮里的沙子只怕就占了五车。至于草,嗯,不妨认真的说,真的是草,只不过鲜草少,干草多,中间还有不少沙石木柴,不知道是不是用来筑营垒的。
“我们的战斗力就是这么降下来的。”卫青咬着牙说道。
“先运回去再说,在这里生气是没用的。”白不信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但他心知这事儿绝非他们这个级别能够干涉的。
“等一等。”卫青转身向身边的士兵下令:“将大的柴枝都挑出来,集中在一起放在车上,不要扔掉。”
白不信没有出声。
他心里并不赞同卫青的做法。卫青的意思是,把这些东西集中到一起给吴将军看一看,看看粮道官克扣了多少粮草,但这样做徒废士卒的劳力。吴将军哪能不知这事?只是他也无力撼动粮道官而已。但自与卫青相结交以来,他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对卫青的决定轻易不反驳,除非十分明显的错误。而到目前为止,卫青还没有什么十分明显的错误可让白不信发声反驳的。就是现在的命令,至多不过是让士卒多付出一些劳力,耽误一些时间而已,倒没有什么大的危害。
士卒们忙忙碌碌的干了好一阵,才算分开了这些柴枝,足足堆了两大车。随着一阵人喊马嘶,大车队终于行动起来。
“请所有百夫长到这里来。”大车队刚一启动,卫青就下了命令。
四名百夫长来到卫青身边。路上,烟尘滚滚,一辆又一辆马车从卫青身边经过,车夫的吆喝声,马嘶声,大车咯噔咯噔的行进声响成一片。
卫青在飞扬的烟尘中就着路边打开地图,开始向四人布置任务:“第一队立刻前行,到前面四十里处十字路口的林地中二十人一组分散埋伏,如果有金军经过,不要暴露,等金军再回转时,就在林中举火,摇旗呐喊,不要出战;第二队去前面的小支河对岸等待,金军到岸边时不要过河攻击,多备火箭,让金军知道只要他们一靠近河岸就会以火箭烧粮,如金军弃河上行,你们也立刻上行十里,那里有一个浅滩,等待金军半渡时迎头攻击;三、四队去小支河上游十里浅滩处埋伏,看金军到来,待其半渡时发起攻击。”
四个队长领命而去。
第五个百人队本就是卫青指挥,他直接向几个什长下令:“备火把,等待命令!”
白不信在一边看着,心里却越来越紧张。
他不能理解卫青的命令,而且不只一个疑问。
第一个疑问是卫青为什么要用计。分散兵力以计胜敌是敌强我弱时的选择,但这几天里金军来骚扰的部队,少则百十人,多则三五百,现在护粮汉军五百人,在人数上至少不少于金军,大可一战,为什么要分散兵力用计?这岂不是把自己的优势生生变成了劣势?
第二个疑问是这个计策本身。
汉军的营垒设在小支河南岸上游,金军的营垒则在小支河北岸下游很远处,小支河并非什么大河,最窄处不过二三丈,最宽处也只有七八丈,上游河道窄而深,水流湍急,只有一处浅滩可涉渡,下游河道宽而浅,水流平缓,多有浅至水深不过尺许的地方,即使是妇孺之人也可涉渡。金军就是在下游一再渡河来骚扰汉军的粮道的。
这粮道是一条大路,向右转上行就是汉军营地,向左转下行可渡河到金军营地,由于运粮大车行动不便,只能是沿着大路前行,在前面四十里处向右转上行回营,但金军轻装快马,无需顺着大路走,渡过小支河从田野里处处都可切入道路,这也正是汉军一再被骚扰却无法封住金军来袭通道的原因。看卫青的布置,明明的是认定了金军会按照汉军运粮的路线向上游走,在那唯一的浅滩处涉水渡河。但金军有无数的地方可以下行渡河,哪里有沿着大路上行渡河的道理?
不过,疑问虽多,他却并没有打算发问。
自与卫青去攻击南河岸边的金军据点开始,卫青所做的决定让他不理解的太多了,但事实证明,卫青的决定总是正确的,而他之所以不理解,不是卫青做错了,而是他白不信的水平不足。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脑袋里装入了一条原则:如果卫青所做的决定连他都能看出不合理来,那么卫青也一定会知道这决定有多不合理。如果卫青一定要按照这不合理的方式指挥作战,那么绝不是卫青不知道这方式不合理,而是其他人没有理解卫青更深一层的用意。
所以他只是思考着这个问题,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何况,本次指挥作战的是卫青,之所以让他同来,主要是因为卫青是百夫长,却领着五百人,其中四个百人队也是由百夫长率领,卫青以平级领导其他百夫长,于理不合,所以让他以参将身份弹压。名义上,本次作战的指挥者是白不信,以符合军中上级领导下级的规定,实际上,是卫青全权负责。
所以他只是默默的在一边协助卫青。
车轮滚滚,大车队在百名汉军士兵的护卫下一路向前,大路上尘土高高卷起,每个人都一身一脸的灰土。
远处的草丛里,一双贪婪的眼睛正努力透过灰尘盯着这队大车。一个瘦小的汉人趴在草丛中,在心里默默数着车的数量。他必须记清有多少量粮车,又有多少量草车,因为金军缺粮,更缺草,无认是人还是马都缺少吃的东西,再这样撑下去不必作战就都饿死了。
他叫张三德,由于金军占领他的家乡时他大力帮助金军,所以金军分给他几亩土地,并且让他加入了“亲善军”----由汉奸组成的协助金军作战的部队。
现在,他的眼前好象浮现出了黄澄澄的金子。
二十车粮,十车草,护卫的汉军士兵看起来也就是百十人,金军大帅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乐的发疯的,而他,也会得到一大笔奖赏!
他拿出一块炭条和一张纸。纸上事先画好了一个碗和一匹马。他用炭条在碗的下面画了二十个圈,在马的下面画了十个圈。
这就是说,有二十车粮和十车草。
画完后,他把纸卷成一个小纸卷,塞在一个小铁管里,然后小心的从身后的背囊里拉出一个小铁笼来,那笼子里关着一只鹞鹰。
他把小铁管挂在鹞鹰脖子上的小铁链上,拉开了笼门。鹞鹰的翅膀一抖,箭一样飞了出去。
这就是金军总是能准确快速的截击汉军粮草的原因。他们并没有派出无数的小队全天候等待着汉军的运粮队,而是派出了许多汉奸分散在粮道周围,一旦发现值得攻击的情形,汉奸就用鹞鹰向埋伏在小支河下游的金军报告,金军则根据情况派出部队抢粮。鹞鹰的飞行速度要远远快于人或马的奔跑速度,而且又不会被发现,这个独具北方游牧民族特色的通信方式,成为他们的一个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