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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仁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连声说道:“此事绝非兵部所为!臣这就去查一查,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私下这等命令,必予严惩!”
“立刻去查,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皇帝的声音里饱含着愤怒:“江侍郎,着你立刻去寻找那些已经被清除出去的伤残将士,务必一一救回!”
“是!”江侍郎大声答应。
“此事虽非臣所为,但的确是臣有亏职守,请陛下处罚!”顾怀仁在一边说道。
皇帝的目光变的柔和了,他的口气也不再那么生硬:“这个倒不必,只要把私下命令之人严加处罚既可。此事就交给你办了,办完后要向朕汇报一下。”
顾怀仁暗暗松了一口气,大声答应着。
只要有这句话就好办了。他只需要找一个替死鬼,关上它一年半载的,再找个由头放出来就成了。至于替死鬼是谁,他倒不必操心,他甚至不必去找,自有人主动要求顶缸。因为他顾怀仁对于为自己卖命的人一向是照顾有加的。这一年半年的牢狱之灾换来的可能是官升三级的奖励。
皇帝打了个呵欠,又恢复了那一脸的倦容,正要说话,却有一个太监从身后急急走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皇帝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看着卫青说道:“朕有些倦了,要回宫,等此间事完你也来吧!朕的爱妃想看看你。”
卫青的心里涌起一丝怒意。
他是货郎摊子上的货物吗?谁想看看就得去让他看看?只是提这个要求的是皇帝,他也不能直接拒绝,只得绕着弯儿答道:“前线战事吃紧,臣希望早日归队。”
皇帝的答复居然和顾尚书一模一样:“只住一晚又有何妨?”
顾尚书目送着卫青离开了。卫青在兵部本来就没什么事,皇帝干脆直接带着卫青一起走了,江忠则已提前告退急急的去寻找被清除的伤残将士去了。
顾怀仁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的第一个计策失败了。而第二个计策,本是打算留卫青住下后再使用的,但现在卫青去了皇宫,明日一早就回营了,这样一来只怕他的第二个计策也无法使用。
他想了半晌,扬手叫过自己的心腹家丁,低声下了几个命令。
卫青正静静的坐在屋子里。
他的头有些发晕。进了皇宫,皇帝一转弯就消失了,也不知从哪里走的。他则由一个太监领着,七拐八拐,东转西转,转的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也不知被门槛绊了几个跟斗,走失又被找回了多少次,才算晕头晕脑的来到这间屋子里。
太监领他到屋里就走了,他则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这屋子让他很不适应。
闻惯了战场上的硝烟,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异香扑鼻的世界,檀香、花香、熏香,各种各样的香气直冲鼻孔,弄的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他突然十分羞愧的发现,这间屋子里最难闻的气味就是自己身上的汗味儿。
他坐在那里不敢乱动。地面实在太软,软的他感觉会把自己陷进去,四下里各种各样的东西实在太多,瓶子罐子镜子花盆,林林总总,他生怕稍稍一动这些东西就会稀里哗啦的全都倒下。可是他又不敢结结实实的坐着,那个小小的坐椅在他的屁股底下摇摇欲坠,他轻轻动一下,那坐椅立刻就发出痛苦的吱吱声,他只能用力提着一口气,生怕一旦坐实了会把这椅子直接坐散了架子。
如果这样的状态维持的再稍微长一些时间,卫青只怕要直接上医馆去看看他的腰了,还好,门外及时传来了人声。
两名宫女轻轻的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分立两旁。
卫青小心的站起身来,特别注意着袖子是否刮到了什么东西。
门口好象有微风轻拂了一下珠帘,一个女人轻轻的走了进来。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特点,那么不妨用“细细的”一词。她低眉垂首而行,走起路来细细柔柔的,连一丝风都不带起,细长的眼睛,细细的腰肢,细细的手指,连声音都是细细的:“卫将军?”
卫青是看着她的口形才猜出她在说什么的。这种细细的声音,在战场上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听得到。
他弯腰,拱手:“末将卫青,现任大都统之职,参见贵妃娘娘。”
那女子反而向卫青也行了一礼,用她那细细的声音说道:“卫都统不必客气,卫子夫有礼了。”
卫青一呆,问道:“贵妃娘娘也姓卫?”
卫子夫轻轻点了点头,挥手令宫女退下,又向卫青说道:“卫都统请坐。”
卫青提着一口气,小心的坐下,椅子又发出了一次痛苦的呻吟声。
卫子夫看着卫青,慢慢说道:“卫都统是否明白了子夫为何要见你?”
卫青本来并没有想这个问题,人家是贵妃,你是小小的都统,说见当然就得见,但卫子夫这一问,卫青倒明白了,他试探的答道:“因为末将姓卫?”
卫子夫点了点头。“子夫听得卫都统是我大汉勇将,又姓卫,正好又在京中,一时难以自己,所以就请陛下传旨叫了卫都统来,给都统凭添了不少麻烦,子夫在此赔罪。”
卫青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他的确很不想来,的确认为明明他可以立即归队却硬生生又留了一晚是多了麻烦,但卫子夫这一赔罪,却让他对卫子夫的那点儿不满立刻烟消云散。
以卫子夫的地位,她就算飞扬跋扈卫青也没办法,但人家上来就先赔罪,你还能让她如何?卫青急忙拱手道:“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来,卫青能够蒙贵妃娘娘垂青,叨宠已极。”话一出口他不由一愣,心想自己怎么也说起这么恶心的拍马之话了?难道是置身京城,受了传染了?
卫子夫显然也不喜欢卫青说话的口气,她细细的眉毛轻轻皱了一皱,转了话题:“卫都统年纪几何?家居何处?父母是何人?”
卫青恭恭敬敬的答道:“今年十八岁,家离京城不远,家父是卫镇国。”边说心里边暗自祈祷这场会面快点儿结束,不但这谈话索然无味,他的腰也有些不给力了。
卫子夫却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仍是絮絮的问着:“那么卫都统此番来京,可是回过家了?”
卫青突然语塞。是啊!他有多久没回家了?一个月?一年?十年?他知道自己没回家已数月之久,但这些日子里每天都在刀光剑影中生活,哪有心思去想家?卫子夫这一问,父亲那微白的双鬓,母亲担忧的眼神好象一下子都在卫青的眼前明显起来,仿佛他才刚刚离开家门。
离家这么久,父亲可还安好?母亲的腿疼病可好些了?家门前的那排梧桐树可开过花了?他可爱的小狗阿黄还在每天守在门口等候自己归来吗?
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突然发现,离家这么久,他居然连一个字的家书都没有写过!他真想抽自己,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要不是今天卫子夫贵妃之一问,只怕他还是想不起来这件事!
卫子夫看着卫青,突然站起身,取过一方砚台,在桌子上摆好了笔纸,柔柔的、细细的说道:“卫都统既然心念父母,为何不写上一封信呢?子夫派人送去。”她嘴里说着,手里已经把墨磨好,笔已放在纸边。
卫青伸手拿起笔来,心下犹豫。他方才真的很想写一封信给父母,他感觉有太多的话要说了。可是现在笔在手中,他突然感觉千言万语一下子涌到心头,反而无从落笔。
卫子夫轻轻的转到卫青身边,纤纤细手柔柔的搭在卫青的肩头,在一边用细细的声音出主意:“先报告一下你的身体如何,然后问候父母身体安好。”
卫青的心里暖洋洋的。
他突然发现,卫子夫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好象不必他说什么?许多事都已经帮他想好了。他笔在空中顿了顿,开始写信:“字呈父母双亲:不孝男卫青敬上。男久在军中,疏于音信,惭愧无地。今男虽经风霜,然身体无恙。。。。。。”
“要写一写你自己的生活起居。”卫子夫洁白的手腕轻动,在一边帮卫青磨墨,嘴里轻轻说道:“也许你日常吃什么?睡觉是不是睡得安稳并不是大事,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就是这些小事才是父母关心的。”
卫青“嗯嗯”两声,并没有搭言,仍是笔走龙蛇。
卫子夫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不再出声。
屋内暗香浮动,灯影婆娑,除了笔触纸面的沙沙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一片寂静中,卫青突然轻轻的“啊”了一声。
他的手拿刀剑久了,拿笔有些生疏,方才一不留神,在纸上溅上了一大滴墨汁。此时信已几乎写完,这墨汁一溅,只怕又要从头抄写一遍,他不由皱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