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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尼姑笑了笑,慢慢走了几步,走的庄严肃穆,就好象身着华丽的法衣在万众敬仰中登台一样,她对琪木格说道:“小姑娘,我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你却连一件衣服也放不下,是吗?”
哗啦一声,琪木格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她的心中如巨鼓轰鸣,铜锣大响。
是啊!为什么放不下,许多事不是因为它有多艰难,而是因为你一直背着它,因为你不放下它,放下它,你就不再有困苦,不再有忧伤,如此而已。
佛的道理就这么简单,佛说经书无数,归來纳去,千言万语,不过是两个字:放下。
《佛说十善业》中,佛祖对龙王说:“龙王,当知菩萨有一法,能断一切诸恶道苦!”而那办法虽有很长的一段话,归纳起來也不过是两个字:放下。
《金刚经》有云:“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若菩萨有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即非菩萨”。
所以所谓大德,不过是无我无他,无色无相,如果用两个字來概括,也不过是:放下。
你若放得下,世间就再无苦恼可言,你若放不下,纵使身为帝王,统万里国土,也一样苦不堪言。
琪木格慢慢的、庄重的跪在佛像前。
她就在这一瞬间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乐土,她不想再回去了,她想把一切都----放下。
卫青听得心胆俱裂,他沒想到琪木格的心中会有如此的痛苦,每日里他所看到的,是一个妩媚活泼,聪明善良,善解人意的琪木格,他从沒想到,琪木格的心里会有如此巨大的痛苦,但无论琪木格怎样痛苦,卫青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琪木格遁入空门,他脚步加快,急急的來到尼姑庵前。
尼姑庵前戒备森严,花木兰调集了三百士兵,自门前到门外三十丈,设了三道警戒线,但有闲杂人等胆敢接近者,杀无赦,另有三十名卫士拿着琪木格的衣服被褥,各种日常用品以及各色家居物事在门外相候,只要琪木格点个头,这尼姑庵里就会变的和王宫一样舒适。
尼姑庵外,二十名士兵监督着数十个紧急征來的泥水匠正在修补围墙,另有数十个泥水匠正在备料,准备自外面将尼姑庵整个修理一番,让这尼姑庵变成第二个王府。
卫青大步走到庵前,用力推开庵门,大步走了进去。
赵月如呆望着卫青的背影,眼圈儿有些发红,江小玉的嘴嘟着,花木兰看着这两个人,轻声说道:“赵姑娘、江姑娘,我们到那边坐坐好吗?”
“我不去!”江小玉气哼哼的说道:“我要在这里看着!”
赵月如则客气的答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花木兰叹了口气:“其实我很想和两位说一说我的从前,只是此前置身军中,四周都是男人,实在找不到倾诉的对象,既然两位不喜欢,那就算了!”
赵月如看了看江小玉,江小玉看了看赵月如。
“这里沒有地方坐,我们还是上那边坐坐吧!”江小玉说道。
“坐坐也好,我也就休息了!”赵月如说道。
花木兰微笑。
她和赵月如、江小玉三人坐在旁边一个残存的小亭子里,慢慢讲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十几年前的某一天,好象一个炸雷在青城响起一样,许多人都听到了一个消息:青城人的骄傲,花将军家的千金小姐,居然和他们的一个下人阿土私奔了。
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直到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人出面证明这是真的,他们还是将信将疑。
这可能吗?花将军,祖上三世为官,最高曾做到兵部侍郎。虽然到花将军这一世因不肯巴结权贵,赋闲家中,但花将军可绝非寻常人可比,花家的家教,那是有口皆碑的。
花家的大门里,挂着花家祖先亲笔书写的四个大字:礼义廉耻,下面是一行注释:凡有作奸犯科、背德违律者,不得入祖坟。
花将军无子,直到他娶了第三房姨太太,才生下一女,取名花木兰,但花将军沒有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女儿而娇惯她,从花木兰三岁起,他就请人教她读书认字,五岁起就有武师教她习武,花木兰虽然是女儿身,但花将军决心把这个女儿培养成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巾帼英雄。
花木兰十六岁起,提亲的媒婆就经常在张家大门前排队,但花将军的择婿标准实在太高,直到十八岁上,才算和京城的一个官宦人家定下亲。虽然两家离的很远,但由于花将军的祖上做过官,和京城人多有交往,相互间倒也知根知底。
然而,亲家刚刚定下,连花将军还都沒來得及看看他未來的女婿长什么样儿呢?花木兰却和张家的下人阿土私奔了。
花将军差点沒气死。
他不明白,一个千金小姐,看上那个贫苦的下人哪里了。虽然此前花木兰和他多次哭闹,坚决不肯嫁给一个连面都沒见过的人,但哪有女孩子还沒过门儿就先见男人的道理。
“给我追!”他大吼:“活的追不回來,死的也要追回來!”
花木兰和阿土在半路上被抓住了,确切的说,是被围住了。
七八个士卒围成一圈,中间是花木兰和阿土。
沒人敢强行带走两人,因为花木兰手里持着一把剑,剑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有人敢动粗,她就立刻抹脖子。
虽然花将军说了死的也行,但沒人白痴到真的相信,换你你也不信。
所以他们只能围着,等待花将军亲自处理。
花将军來了。
他的胡子根根直竖,开口就骂:“畜生,放下剑,跟我回去!”
花木兰的神色十分淡定:“爹爹,如果你肯答应我嫁给阿土,我这就放下剑和你回去!”
“你这个败类!”花将军气的直哆嗦:“那个下人有什么好的,他怎么骗的你!”
“他沒有骗我!”花木兰的眼睛深情的望着阿土,阿土也正望着她:“我爱他!”
花将军惊的脸色发白,爱,爱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爱也成了婚嫁的理由了,因为爱,就可以不看家世、不看出身,一个千金小姐下嫁给一个下人,她从哪儿听來的这种鬼话。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到了不得不决择的时候了,出了这样的事,京城的婚事是不可能了,只怕以后再想把女儿嫁给任何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可能了,现在,他必须选择,是带着这个伤风败俗的女儿回去,还是维护他的家族三世百年的清誉,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大门口的那一行字:凡有作奸犯科、背德违律者,不得入祖坟,礼义廉耻四个大字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呼吸。
他绝望的挥了挥手:“兰兰,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还來得及,如果你仍要嫁给这个阿土,我就再也沒有你这个女儿了!”
花木兰的眼里涌出泪水,她知道,爹爹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他说出的话,从來沒有更改过,但她不能回去,她爱阿土,阿土也爱她,她无法割断这情缘。
她放下剑,向花将军跪下,深深磕下头去:“爹,女儿不孝,请爹爹就当沒有我这个女儿吧!”
花将军突然出手,他一把抓住花木兰,脚上已经把剑踢到了一边,同时士卒们已经抓住阿土。
“带回去!”花将军怒吼。
阿土被绑在张家后院的柱子上,已经整整七天,他的双眼血红,额角冒着虚汗,青城的秋天已经很冷,他被扒光衣服捆在这里,从第四天起,他就发烧了,他不停的咳嗽着,现在他感觉不到寒冷,只感觉身上发软,头上发晕,他的背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被皮鞭抽出的血痕,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七天里,他不知被抽了多少鞭。
但无论被打了多少鞭,他都沒有更改过自己的话。
“说,你不想和小姐在一起了!”
“我爱兰兰,我要和她在一起!”啪,啪,啪,皮鞭抽下。
“快说,你不想和小姐在一起了,说了就放了你!”
“我爱兰兰,我要和她在一起!”啪,啪,啪,皮鞭再次抽下。
七天,无论是皮鞭还是饥饿,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是这一句:“我爱兰兰,我要和她在一起!”
第八天,他看到了花木兰。
花木兰的脸色惨白,她已经七天沒有吃东西了,这七天里,她也只有一句话:“要么让我死,要么,让我和阿土在一起!”
“兰兰!”阿土用嘶哑的声音叫着。
花木兰想扑过來,却被下人死死的拉住:“阿土!”她只能远远的叫着阿土的名字。
花将军走了出來,他的身边跟着三姨太,兰兰的亲生母亲,三姨太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
“把这个逆女也绑起來!”他断喝道。
这七天,他用尽了办法,但他无法挽回兰兰的心思,三姨太天天在他身边哭泣,哭的他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