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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储今日将周延之约出来,才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自己将要接管京城厢军,又带了档案过来,让周延之帮忙从往年京城里头走火的单独案例中整合出规律,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火方案。
明明是给白干活,周延之却兴奋异常。
这种京都府衙中的旧日档案,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护国公府也许在军中积淀深厚,可他打算今后举业得官,走的全然不是一个路数,叔叔能在升迁转换考功之时帮忙,这种落到实处的细节,政务之中的实操,却不是可以助力的。
能有机会提前熟悉厢军运作,了解京都府的运行,今后无论在何处走马上任,都不会惧怕。
除却京城,天下间哪里又能有几个人口过百万的郡县呢?对比起京都府衙,其余府州府事宜不过小意思而已。
也许朝中有许多人乃是靠着背景与巧妙运作,从翰林院轮入御史台,最后外放做官,再调回京城平步青云的,可这并不是周延之所欲。在他想来,大丈夫生于世,不为良将,便为良相。与其在朝中靠着资序,高位之人的赏识得官,他更愿意用功劳、才干来换取回报。
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是从小就养成的,不仅仅是他,就连周秦也一样。护国公府一直以来的传统就是脚踏实地低调干活,不要务虚,要务实。
因为世代相传的行事风格,护国公府虽然没有一直处在权利的最中心,却也安安稳稳度过了近百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与那些抄家、流放、夺官、落魄的开国之臣相较,周家三代战死沙场,虽然悲壮,也未尝不是死得其所了。
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也怪不得比起去太学念书,周延之更愿意去厢军办差了。他方才的话并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
听了田储对于未来整顿厢军的一些构想,周延之跃跃欲试,也有一丝诚惶诚恐,他虽然自信,却空有想法,并无经验。
“若是我做不好……”他直视田储。
田储淡淡地道:“我并不是单独把差事交给你,除却你这边,我自有门客、幕僚在后面办事,谁拿出的办法好,就由谁来主导,若是你做不好,你就去他们手下当差。”他端起面前的茶水,呷了一口,“今日带过来的只是去年几个比较大的走火案,其余的资料档案还在京都府衙中存档,我已经同那边打过招呼,你随时可以进去抽调,以二十天为限,我等你的方案。”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就激起了周延之满腔的热血,他捏着拳头,朗声道:“若是我比不上别人,自然愿赌服输!”
两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互相敬了一杯。
谈完正事,小二这才上了菜,田储让了周延之一回,同他闲话家常起来,先是说了朝堂上几件趣闻,又问上回送去的桂花糕吃着觉得怎么样。
周延之笑道:“正要道谢,宪姑让我给你回礼,还想让我打听那广南桂花糕的做法,说是喜欢吃那一种。”又道,“后来送过来的山药枣泥糕也好吃,宪姑说同家里做法不一样,问是坊间买的,还是你们家自己的方子。”
田储心中掠过一阵奇异的愉悦感,他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道:“我回去问问。”
却把山药枣泥糕是田太后赐下之物瞒过不提。
他放下手中箸,侧了侧身子,低声道:“我听说宪姑从前被人半路拦过马车。”
周延之点头,因事发之时他已去了广南,许多细节都不太了解,便只简单说了说经过。
田储沉默了一下,道:“我前几日听人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当日那个叫笙娘子的太和楼花魁,并不止一个恩客,同时有许多来往之人,其中有王公贵族,也有奢遮富豪,你们家是不是停了城内丁家的马肥供给?”
周延之迟疑地摇了摇头,道:“我年初才回的京,这些事情都有管事的打点,并没有经手,不是特别清楚。”
正说话见,有人敲门,却是韩青走了进来,递上来一个腰牌。
田储示意他递给周延之,口中解释道:“这是出入京都府衙档案库的通行牌,只能调阅基础资料。”
周延之道过谢,收下了。
韩青便退开站在一旁。
田储接着道:“我听人说,你们家的马肥后来交给了一户姓张的人家,是原来辅国将军府后人的远房亲戚。”
“辅国将军府……”周延之顿了顿,回道,“好像他们家如今只有郑钤了。”
公侯之府,大家互相都打过交道,郑钤虽然平常很少露面,但是周延之还是认识的。
田储点了点头,道:“好像他也曾经是那魁首的入幕之宾,还有南壁街许家的一位,加上从前收你们家马肥的那一户丁姓人家,三人去年为了太和楼那名笙娘子,闹得不可开交,还曾经大打出手。”
周延之露出一个嫌恶的眼神。
护国公府的男丁一向洁身自好,即便是周严年轻时那样肆意妄为的性子,依旧不会出去外面拈花惹草。周延之更是被赵老夫人叮嘱过多次,做男子的,不仅要管得住脑子,也要管得住身子,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他很看不上这种眠花宿柳的公侯之后。
尤其想到郑钤还是个白身,年已弱冠,居然还不思进取,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就更厌恶了。
田储又道:“那丁姓人家这大半年来过得很不如意,听说被郑钤的亲戚,也就是接了你们家马肥生意的张家人,打压得厉害,前一阵子两家又打了一场,差点闹出命案来。最近丁家暗地里放了风,要找郑家与张家麻烦。你也小心些,狗急跳墙,说不准那丁家会起什么心思,若是扯到你们头上,在外头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虽然不碍事,也烦得很。”
周延之点点头,道:“我醒得。”
两人吃过饭,各自回家。
韩青忍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都尉,丁家什么时候放出过风,要找郑家与张家麻烦了?我怎么没有听说?”
他每日帮着田储筛查各类京城讯息,按道理,田储特意点出来的消息,他是要知道才对,可今日在包房里,他听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消息。
田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说他有,他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