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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王夫人因着昨个儿夜里并不曾休息好,故而有些起晚了。刚略略梳洗了一番后,就听得外头院子里小丫鬟的问安声,却是王家的二太太来了。
王夫人的面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在。
身为已出嫁多女且早就生儿育女的妇人,终日里留在娘家总归有些不像话。尤其如今贾政身陷牢狱,身为妻子的她却只躲在娘家,虽说并不曾真正的享清福,却也难免会惹来非议。偏生,别说是娘家的嫂子了,就连她的亲娘都不是甚么好相与的。这也是为何她在被父兄接回娘家后,只留住在客院里,而非往她出嫁前的院子里去。
而今个儿,怕是她回娘家多日以来,她娘家嫂子头一次过来探访罢?
“二嫂。”
听得门帘后头的脚步声,王夫人便已然起身,摆出了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面对着随后进来的王家二太太。
这王家,原先是有两位太太的,只是大太太在几年前就过世了,大老爷王子胜至今都不曾续弦,倒是被传为一段佳话。可熟悉王家的人都知晓,那不过是王子胜不愿意再多个人管束他罢了,况且虽说没了妻子,可他跟前的女人却是从未少过。对此,王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懒得理会他,一副随他去的态度,毕竟王子胜有儿有女,即便不续弦问题也不大。
只是王夫人却对此嗤之以鼻。
真以为妻子的作用只有床榻上的那点儿和生儿育女?呵呵,也就是王子胜那傻子会这么想,换做旁人,哪个不知晓妻子最大的作用是管家理事?这要是家里头独一个儿子,那么问题确实不大,可想也知晓王家原就是二房胜过大房,若再少了一个当家太太,将来等王家二老百年之后,真能让大房顺利继承家业?
别闹了!
可惜的是,这些话王夫人虽然看得分明,却也无法轻易的插手。其实,对于两位兄长,她倒是没啥偏颇的,可到底王子胜无用,王子腾前途似锦,想也知晓哪个能得罪哪个不能得罪了。更何况,王家这点子事情能瞒得过王家老爷子这个老狐狸?既是不可能的,那便是在他默认之下的。再联想到王家的长孙王仁被宠溺得如同金玉疙瘩一般,活脱脱的就是王子胜的翻版,王夫人还有甚么是不明白的?
在心底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王夫人打起精神来应对王家二太太。
岂料,王夫人只唤了那么一声后,还来不及说旁的话,就被王家二太太握住了双手,还被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饶是王夫人自认为近些年来城府深了不少,也被她唬得心里头直发颤。
半响,只听王家二太太忽的绽放了满面灿烂的笑容,朗声道:“恭喜妹子,贺喜妹子,妹子可是大喜啊!”
欢喜的话谁不喜欢听?尤其在贾政身陷牢狱之时,王夫人只道是贾政终于恢复了自由,今个儿赶早过来接她了。当下,王夫人心里头一松,笑着反问道:“哦?我又有何喜?”
“妹子又多添了个儿子,岂不是大喜?”王家二太太笑得见眉不见眼,仿佛真的如同喜从天降有些惊喜过头了。
于是,王夫人面色一沉。
倘若王夫人是个男子,那么她还能往别处想。可惜她是个女子,那么王家二太太方才那话里的含义也就不言而喻。
“二嫂您真爱说笑。”王夫人虽一下子心情落到了谷底,却也不至于跟个没心眼儿的小姑娘似的,直接开口跟王家二太太对喷。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如今完全没有底气。
王家二太太性子虽很有问题,却不是一个会胡乱扯谎编排是非的人。简而言之,她会落井下石,却不会无中生有。如此说来,王家二太太方才所言全是事实,贾政不单有妾室了,居然还又添了个儿子?再联想到之前自己回京时意外发觉有孕,至此便再不曾去过汝州,也就是那边的小贱|蹄子趁她不在,暗中使了手段?
哼!
有命生,还不知晓能不能养活呢!!
“我可不像妹子你那般闲,来娘家一住就月余时间。我忙着呢,没工夫特地跑来这客院里头同你说笑。”王家二太太的性子确实有问题,准确的说应该是王家阖府女眷的性子都有问题。她们不是不会说话,相反每一个都格外的能说会道,特别能来事儿,然而前提却是她们乐意。反之,若碰上她们不乐意的时候,只一句话,就能把你噎个半死。
“是吗?”王夫人保持着笑容,心底里却怄得要死。
谁叫她嫁人只嫁了国公府既不能袭爵又不能继承家业的次子……
谁叫她的夫君折腾了好些年也不过混上了知州的位置……
谁叫她如今婆家那头完全靠不住只能来娘家避难……
如今的王夫人,只能忍,忍得心口发疼也只能咬牙忍着。不然,还能如何呢?她已经失去了婆家的靠山,除非准备回婆家伏低做小,要不然就只能咬牙强忍着。
“可不是吗?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啊!听说因着妹子你不在荣国府里,小哥儿的洗三只能简办。啧啧,你回去说说你那大嫂,她不是能耐吗?既是能耐,怎的就不能帮你一把?还简办呢,要是我能有个儿子,我一准大办特办!”
“好的,我回去一准说她。”王夫人忍得牙根都要出血了,面上的笑容却不减反增,心下却暗道,活该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如今也不算迟,妹子你赶紧让人收拾收拾,要是赶得及的话,今个儿就回去。就算赶不及了,明个儿也无妨。”王家二太太眉飞色舞的说道,“这要是搁在我身上,我一准儿立刻跑去瞅瞅。那可是个儿子呢!”
“这个回头再说也不迟。”没人接就回去,当她傻吗?
“可不能回头再说。这儿子的洗三你是错过了,满月酒万万不能再错过了。就你大嫂那性子,看她办的那叫甚么事儿,要是你再任由满月酒由她操办,指不定又不打算大宴宾客。说真的,我也想去瞅瞅小外甥呢!”
彼时,王夫人已经被气得双手颤抖了,却只能强忍着用袖子遮掩着。
万万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却见王家二太太忽的抬手拍了一记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一般的道:“瞧瞧我这个破记性,那么重要的事情,竟是给浑忘了!妹子,妹子你可千万别怪我,都是我不好,大喜的事儿竟只是说了个开头。我同你说啊,你不止又添了个儿子,还极有可能一连添四个儿子呢!听说,荣国府里,除却已经生完开始坐月子的姨娘外,还有另三个已经有了身孕的姨娘。对了,全都是你房里的!!”
说着说着,王家二太太还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瞪了王夫人一眼:“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好命?自个儿有三个儿女不说,如今又添了儿子,将来还有三个马上就要出胎胞的。就算男女对半好了,那也起码还能再得个儿子。万一剩余的全是儿子,那妹子你……哎哟哟,我可是要羡慕坏了!”
王夫人:“…………”
直到王家二太太说够了羡慕够了,都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以后,王夫人仍然没能缓过神来。
对于儿女这种事情,在刚嫁到荣国府时,王夫人是在抱有极大期望的同时,又有些小羞怯的。可在多年之后,尤其是上一回那孩子流了以后,她完全陷入了魔障之中。也因此,尽管次子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可她依然满心的欢喜,甚至在吃足了苦头后,也依然无怨无悔。
可那是在对待她亲生儿女!!
尽管男人的嫉妒心更为可怕,可同样的,女人的嫉妒心也绝对不能小看。就说王夫人好了,之前在面对赵姨娘时,她还算淡定,努力说服自己,赵姨娘毕竟是贾母跟前伺候了多年的人,规矩上头从未出过错,况且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跟前没个庶出的儿女也不像话。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赵姨娘生了姐儿,以及那拉淑娴欢喜之下把姐儿抱走抚养了。
不管怎么说,赵姨娘那一回起码是在王夫人眼皮底下发生的,且不说旁的,至少从赵姨娘查出有孕,到最后生产,这里头间隔的时间足以让王夫人做好一切准备。
然而……
“大姑太太,凤姑娘在外头说要见您。”小丫鬟轻轻的打了帘子,也不往里头走,只倚在门口,小声的向王夫人禀道。
凤姑娘是王家小辈儿中的大姑娘王熙凤,因着王家从不曾有轻视女儿的想法,故而王熙凤在家里头极为受宠,小时候更是完全当做男儿养的,小名就唤做凤哥儿。这也是因着这几年慢慢长大了,想着恐怕即将说亲了,唯恐她那风风火火的做派给带到婆家去,这才让人改了称呼,只唤作凤姑娘。
可要王夫人来说,若仅仅是改个名字就能改变一切的话,那甚么努力都不用做,只需想个惊天动地的响亮名字就好了。就说王熙凤好了,无非就是用尽了所有的法子都依然没法让她收敛些,这才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改名。
有用才叫怪了!
“让她进来。”因着想事情,王夫人略愣了半响,旋即就随口允了。
事实上,比起事事要强拔尖的王家二太太,王夫人倒是更欢喜这个娘家内侄女。尽管事实上王熙凤比王家二太太更为要强拔尖,只是她不会故意惹上王夫人罢了。
“姑母!”王熙凤一身绛红色百褶如意月裙,头上戴着赤金钗环,脚下蹬着双云丝绣鞋,未见其人先闻其身,却是甭管声音还是容貌身段都让人不由的眼前一亮。
“没见瞧见凤丫头你,就让我不得不感叹一句,岁月催人老。”王夫人这话算是半夸张半自嘲的,尤其在方才刚得知了荣国府近况后,一时半会儿之间,她是真的没法子调节好自己的心情。
“是二婶又淘气了?”王熙凤向着王夫人眨巴眨眼睛,一副我懂你的机灵模样,倒是逗得王夫人略露了个笑容。
算起来,王熙凤是这回王夫人被父兄接回娘家后,唯一一个还会同她来往的人。当然,王家的男丁其实真没甚么旁的想法,毕竟他们都是武将,实在是猜不透也懒得去猜女人的心思,况且王夫人也不值得他们费那么多精力,加上他们确实也挺忙的,这才在接了人之后索性丢给后宅女眷,旋即就不闻不问了。
王家的后宅女眷,如今也就只剩下王家老太太、王家二太太,以及眼前的王熙凤了。
有时候,王夫人也在想,在家中长辈已经将态度摆明了的前提下,打小就极能来事儿的王熙凤,为何还愿意隔三差五的来她这里瞧瞧呢?答案很简单,王熙凤有所图谋。至于图谋为何,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随着王家老爷子愈发的老迈体弱,至交好友也多半大不如前了,就拿四大家族来说,如今尚能撑门面的,基本上也就是一家勉强凑出一个来。王家这头是年轻有为的王子腾,贾家是袭爵又入仕的贾赦,史家则是袭爵的大爷,至于薛家,因着家主年岁还不大,倒也算撑得住。
在这种情况下,王家的闺女就有些不值钱了,这要是王子腾的女儿,那或许还有人惦记着,毕竟王子腾是有真本事的人,才刚而立之年便有如此做派,将来的前途铁定一片敞亮。可王子胜的闺女呢?就算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可那些个讲究底蕴的人家连王夫人姐妹俩都看不上,还能看上王熙凤?若是只追求利益的,则更不会挑选她。想也知晓,以王熙凤的心智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那么,贾家那门亲事就非常值得期待了。
“凤丫头,咱们姑侄俩也不来那些虚的,我知晓你同我交好是为了何事。你放心,我不生气。”见王熙凤面上微微有些变色,王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索性再给她吃颗定心丸好了,“说句实话,我很赞同这门亲事。”
能不赞同吗?这门亲事很妥当,简直不能更妥当了,王夫人可以肯定,若是错过了这门亲事,想要寻到这般四角俱全的亲事是万万不可能的。仔细想想,倘若琏哥儿只是能袭爵,那么这门亲事的吸引力还不算太大,可照如今看来,贾赦的前途也不赖,那拉淑娴又素来毫不掩饰的偏疼琏哥儿,底下的数个弟妹淘气归淘气,对琏哥儿这个当哥哥的却还是极好的。更别说还有那拉淑娴的娘家张家……
“你是我娘家内侄女,我这个当姑母的,怎么可能盼着你不好呢?”见王熙凤仍只是抿着嘴不答话,王夫人又道,“这门亲事,我赞同,荣国府的大太太也是极为乐意促成此事的。可问题出在你那个不着调的爹身上,好好的亲事,你说他反对个啥?”
“我爹同意了。”王熙凤忽的张口语速极快的说道。
王夫人微微一愣,旋即失笑连连:“他同意了?哟,我倒是不知晓他竟还会那么的识时务。可他也不想想,人家又不是寻不到亲事,当初求到我这里,让我帮着说说话好早日促成这门亲事,结果他却百般拿乔,说甚么都不愿意。如今他是愿意了,也不知晓那头是个甚么反应。”
“姑母……”王熙凤面色隐隐有些发白,其实她不曾说出口的是,她不仅仅是满意这门亲事的本身,更是在当初就对琏哥儿一见钟情。
却说琏哥儿,用一句话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绣花枕头烂草包。
由此可见,琏哥儿的皮相是真的好,好到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当然,这并不是说王熙凤的长相就不好,可惜的是,甭管是甚么时候,好看的女子一抓一大把,好看的男子却是少之又少。其实,别说好看了,就算仅仅是长相清秀又将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的男子,就已经是极为稀罕的了。
偏生,琏哥儿不仅长得好,还格外的骚包。
更悲哀的是,王熙凤在看惯了一府的粗犷武将后,对于画风完全不一样的琏哥儿,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尤其王熙凤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嫁到书香世家去的,若是失去了荣国府这门亲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下半辈子跟一个武将过日子。
苍天啊!!
“姑母,求求你帮帮我。”王熙凤只要一想到将来要面对像她爷像她爹像她哥这样的男子,就险些要哭出声来了。哪怕素日里所有人都在夸赞她的二叔王子腾年轻有为,可她真的宁愿找个靠家里的小白脸,也不愿意跟一个浑身汗臭的粗犷莽夫。
“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王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头盘算着。
眼下看来,娘家这头是靠不住的,也许只要王家老爷子在的一日,她这个当闺女的就能安安心心的在王家住一日,可将来呢?旁人不知晓,她这个当闺女的还不知晓吗?王家老爷子因着年轻时候时常征战沙场,身子骨其实早就坏了,以往年纪不大时还能撑得住,可将来呢?说句实在话,她这个当闺女的难道还活不过她爹吗?
亲爹靠得住,可惜靠不了多久。亲娘只是完全靠不住。还有她娘家大哥和侄儿,基本上不会心存幻想。至于她娘家二哥,品性倒是不错,可枕边风的威力她还不清楚吗?若是她今个儿在荣国府立住了,甚至将管家权牢牢的握在手里了,那到时候她这娘家二嫂一准会舔着脸贴上来,可惜如今说这一切都白搭。
算来算去,娘家这头,也就只有王熙凤这个内侄女还能利用一下,可惜用处不大。
至于婆家那头,贾母铁定是恨上她了,尽管她觉得自己是完全无辜的。贾政如今生死不知,就算侥幸脱困,怕是身上的官职也够呛了,更不提还有房里的一堆莺莺燕燕,烦心还不够,能靠得住?也就是大房……
王夫人忽的忆起,甭管先前旁人是个甚么反应,仿佛那拉淑娴至始至终都是极为期待这门亲事的?又仔细的回想了一番,王夫人终于确定了。
那拉淑娴绝对是喜欢王熙凤的,甚么原因暂且不提,喜欢是不可能作假的,再说也完全没这个必要。那么或许能从那拉淑娴这头下手?顶好是先想个法子,让荣国府松口将她接回去……不对,如今时机不到,她可不愿意回去面对一屋子的小贱|蹄子。那就先缓缓,或者等时机到达,或者让那拉淑娴帮她想法子,总之她一定要回到荣国府!
“凤丫头,你且放宽心,这门亲事这般的妥当,莫说你了,我这个当姑母的也是欢喜得很。到时候,亲事若真成了,咱们姑侄俩就可以时常见面,聚在一道儿说话解闷了。”
思量了个通透,王夫人笑眯眯的看着王熙凤,面上一片疼惜之情。
相对的,王熙凤也露出了一个感动之余略显羞怯的神情,同时又柔声撒娇了几句,之后才告辞离开。直到王熙凤也离开了,王夫人这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道一般,整个人软瘫在了美人榻上。
是啊,她是可以利用王熙凤让那拉淑娴答应帮她回到荣国府,同时也可以利用王熙凤期待这门亲事一事,逼着王熙凤做出有利于她的选择,甚至她还可以在王熙凤嫁入荣国府后,姑侄俩联手夺走一部分的管家权……
可她到底在图甚么?算计来算计去,夫君心不在她身上,儿女都被贾母夺走了,管家权就算能夺走一部分,那也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甚至将来荣国府的爵位、祖宅、家产,这些全部都是大房的,她最终又得到了甚么呢?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不然还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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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那拉淑娴接到了王夫人的亲笔信。
信是先送到容嬷嬷手中的,许是被害妄想症犯了,容嬷嬷固执的要检查所有到达那拉淑娴手中的东西。当然,这个在前世也是如此,也因此那拉淑娴虽有些无奈,却也由着她去了。
“主子!那王氏一定没安好心!”
得了,甚么事情都尚未说明,王夫人就已经被按上了没安好心的罪名。不过,这也难怪,容嬷嬷素来反感除却大房以外的所有人。
用容嬷嬷的话来说,贾母就是个愚蠢透顶又自作聪明不知晓走了甚么狗屎运的糟老婆子;贾政就是一个蠢笨不堪又自以为是的迂腐书生;王夫人则是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的贱|婢;甚至连珠哥儿和元姐儿在容嬷嬷这边也没好话,珠哥儿是脆弱的连娘们都不如,元姐儿是不愧为贾母养大的,一样的假惺惺。
也因此,在王夫人诞下含玉而生的次子后,那拉淑娴带着一脸的好奇神情问过她的意见。
对此,容嬷嬷断言,贾政和王夫人的种能有甚么好的?就算勉强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只要是贾母养大的,就绝对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简而言之一句话,如今是看不出来有啥不好的,可时间一定能证明含玉而生的小哥儿不是个好东西!
说真的,对于容嬷嬷这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行为,那拉淑娴只能无奈的表示,习惯了就好。
“嬷嬷你先说说是何事罢。”那拉淑娴选择性的无视了容嬷嬷之前的话,只笑着提醒容嬷嬷说正事。言下之意便是,先说正事,回头想怎么说都成。
“不就是王氏打算拿王家那姐儿当由头,想让主子您替她想法子,让她体面的回到荣国府吗?”还真别说,即便容嬷嬷缺点千千万万,可她还是有点儿脑子的,当然不可能跟那些个宫斗行家相比,可看透王夫人字里行间暗藏的意思却是毫无问题的。
亏得王夫人还以为自己算计的很是妥当,却不知晓她的那点儿小心思早就已经被人看了个通透。真要算起来,估计她也就只能忽悠一下王熙凤了。
“王家的姐儿?凤哥儿?”那拉淑娴轻挑了挑眉,旋即却是笑开了,“挺好的,我这儿也正愁万一王家看凤哥儿年岁大了,将她许配了旁人可怎生是好?你呀,也别管她有甚么目的,这但凡不是圣人,哪里可能毫无私心算计呢?”
私心也好,算计也罢,只要结果是好的,旁的一切那拉淑娴都可以完全不计较。
——真要事事计较的话,做人也太累了。
“主子的意思是,由她算计着来?”容嬷嬷面上闪过意思狰狞的神情,语带寒霜的道,“也行,左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是要在荣国府待一辈子的人,等亲事成了定局,再慢慢收拾她也不迟!”
那拉淑娴:“……嬷嬷,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王氏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问题,概因在那拉淑娴的记忆里,都是容嬷嬷主动去招惹王夫人,且每一次最后倒霉的人都是王夫人。在这种情况下,那拉淑娴是真的想不通,为何容嬷嬷对王夫人的感观竟会差到这个地步。
就好像明明只是个逗趣解闷的小宠物,不喜欢就丢到一旁呗,跟这种东西较劲儿有啥意义呢?尤其是,这种感觉很容易让那拉淑娴想起前世的失败,哪怕她最终被废跟那只鸟并无任何关系,可不得不说,那样的经历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的黑历史。
跟一只市井来的鸟较劲儿,简直太丢份了,偏偏她当时也不知晓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的了,放着东西六宫无数的嫔妃不去理会,一门心思的跟那只鸟较劲儿……
不用说了,当时的她一定是鬼上身!!
“因为老奴看她不顺眼!”
在那拉淑娴回顾黑历史的同时,容嬷嬷也干脆利索的得出了结论。只是,这样的结论却让那拉淑娴愈发的啼笑皆非,也愈发的觉得再这么较劲下去既有可能又是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
当下,那拉淑娴制止了容嬷嬷,略思量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听我的,别跟王氏过不去了。真要是看不顺眼,那就别看。至于二房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旁的不论,将来若是凤哥儿进了门,你也依旧跟王氏闹得鸡飞狗跳?”
容嬷嬷端着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听着,直到那拉淑娴说完了,她才重重的点头道:“好,老奴听主子的,不去理会王氏那东西!不为旁的,就为了宜……王家姐儿!”
“那就赶紧想想法子,先逼着老太太把王氏接回来罢。让我想想,政二老爷如今并不在府上,最好的法子是让珠儿去王家接人。可珠儿被老太太看得死死的……”那拉淑娴眉头紧锁,忽的像是想起了甚么一般,轻松的笑道,“让赵姨娘闹出点儿事情来,别闹大,就是那种一天十几次的小打小闹,我倒是要看看老太太要如何收场!”
倘若梨香院各种小意外不断,贾母是必然会被惊动的。但以贾母如今的身子骨,是绝对没有余力去管束梨香院的。到时候,贾母也就只能求助于那拉淑娴。只不过早已有所准备的那拉淑娴自会以万全之策来应对,绝对不会接手这个苦差事。届时,贾母唯一的法子便是给王夫人一个体面的台阶来下。
而之所以让梨香院先闹起来,自然是为了消耗贾母的好感和耐心。
好感也好,耐心也罢,其实都是很虚无缥缈的事情。尤其梨香院里的所有人中,没有哪个是真正被贾母放在眼里的,哪怕是之前让贾母欢喜了好几日的庶出哥儿,估摸着也就这么一回事儿。
因此,若是梨香院里头,大事小事接连不断,闹个几日后,恐怕贾母就要烦操了。偏整个院子里除却孕妇就是坐月子的,再不然就是影子般无法让人怪罪的周姨娘,以及负责挑事可隐藏得很好的赵姨娘……
试问,贾母能不上火吗?能不厌弃那帮子人吗?
“我觉得,这回王氏都好好谢谢我。”尽管回府后便是面对一帮子怀孕的姨娘和大胖庶子,可这些又不是那拉淑娴造的孽,她完全没有任何负罪的感觉。尤其是因着交情加深后,那拉淑娴愈发觉得王家的做派可以学上一学。
想办事,先谈好处。好处够了事情铁定能成,反之则是……
——不好意思,最近忙的都脚不沾地了。
——这事儿不大妥当,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唉,我没用啊,此事还要另寻高人指点一二。
“主子,您让王氏准备一份重礼,要保证能得王家姐儿欢心的那种!”容嬷嬷给那拉淑娴出主意,事实上,哪怕答应了那拉淑娴不去主动招惹王夫人,容嬷嬷依然逮着机会就出手坑王夫人。
这么想想,王夫人其实也蛮可怜的,毕竟被容嬷嬷惦记上的人,哪怕结局最好的那只鸟和那朵花,在过程中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事情就这般吩咐下去了,不过那拉淑娴却没时间琢磨王夫人的事情,因为史家大爷的亲事近在眼前。
赶在成亲的日子前,那拉淑娴赶着回了一趟娘家。不同的是,这回她带上以往从未带去过张家的迎姐儿。最远只去过隔壁东府的迎姐儿,面对着难得的出门机会,欢喜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且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所有的人。这旁人也就罢了,哪怕是贾母对此都没啥感觉,唯独先前被那拉淑娴接过来养在荣禧堂里的蓉儿,在得了消息后,最初还一个劲儿的傻乐,直到迎姐儿真的跟那拉淑娴走了,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马车驶出了宁荣街,迎姐儿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还时不时的传来最新消息。
“听,蓉儿还在哭!”
“哈哈哈哈,好大声好大声哟!”
“要不是这回去的是小哥哥最欢喜的外祖父家里,二丫头一定留下来看蓉儿哭!”
“唉,听不到了,好可惜哟。不知晓蓉儿啥时候还能哭得那么惨。”
“二丫头好想好想看蓉儿哭……”
那拉淑娴沉默了半响,最终在迎姐儿失望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二丫头可以去寻你小哥哥或者你爹帮忙,他们一定有法子把蓉儿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