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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古洞内,亡天子酣然而卧,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甚至当着庄离、寒云的面便打起了瞌睡。()庄离凝视着他的卧态,发笑道:“染道友当真率性自然,深得道家要领,我等自愧不如。”亡天子在榻上哈哈笑道:“染某所习之道可是邪道,两位道兄莫要褒差了。”寒云道:“道无分正邪,世人认知不同罢了,自古以魔入道者也非少数,可见只要取得要领,终究能殊途同归。不动真人兼修正邪两家之长,法力之强不可思议,便是最好的证明。”
亡天子闻言端坐而笑道:“染某果然没有看错,两位见解独到,为人通情达理,正直却不固执己见,在此被世人顶礼膜拜的天卷宗内,犹能不迷失在骄傲的荣光之内,真是难得。若是不弃,可愿与染某交个朋友?”
庄离、寒云相视一笑,拱手道:“能与风云传奇之人为友,乃我俩之幸,焉敢推辞?”三人便在古洞内把盏言欢,饮仙府佳酿,品奇珍异果,畅谈古今,纵横天下,不觉间,已是第二日清晨。庄离两人起身告辞,亡天子便问原因。寒云道:“良友难得,为道友消磨一日光阴自不在话下。只是我俩每日功课还未做,只能夜间再来奉陪了。”
亡天子赞许道:“道兄作风严谨,苦修不辍,当真我辈楷模,小弟敬佩,请自去无妨。”
庄离哈哈笑道:“道友如此达观甚好,寒云师弟方才所言不妥,幸而道友没有见怪。我俩与道友虽是谈天说地,漫无边际,却是快乐无限,怎可说是消磨虚度?”
寒云立刻附和道:“啊,是我失言了,师兄提醒的是。道友深藏不露,我俩若再不用功追赶,岂非失礼?这便去来。我俩平日用功之地就在此洞向南半里处,道友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前来吩咐,只是为防被人看出虚实,最好不要乱走。”亡天子笑诺。
“他们回洞府打坐去了,四个时辰内不会再来,此时动手正好。”高峰上,晟瀚冷笑着向身旁的姬芣苡说道。姬芣苡娇嫩的脸颊上挂着汗珠,神情犹豫,拿不定主意。晟瀚见状劝说道:“师妹放心,只是赏他一点迷药,给他一个目中无人的教训,绝不伤他性命便是。()”
姬芣苡为难道:“大师兄,非要如此吗?师叔祖已明言不令我等找他麻烦,还是……”晟瀚打断道:“师妹不用担忧,我们只是替本宗争回面子,并无害人之心,即使师叔祖知晓也无从怪罪,何况事后将他部分记忆消除即可,绝无妨碍。”
姬芣苡还欲分辨,晟瀚突然不悦道:“没想到师妹如此胆小怕事!是我晟瀚看错人了!罢了,你走吧,我自己动手!”晟瀚曾在子卯山上舍命相救,平日又照顾自己,姬芣苡闻言不禁心中有愧,想着为自己崇拜之人做一回小人又如何呢?便毅然道:“大师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小妹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怎会怕师长怪罪?这便去给那小子好看!”晟瀚闻言又换上笑脸,满意道:“太好了!这才是我们天卷宗弟子!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成事之后传音相告。”姬芣苡将头一点,已飞入亡天子所在古洞之中。
洞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焰若凝,安静的燃烧着。案上香炉内焚着稀有灵材磨成的香料,汇成一缕青烟,笔直地向洞顶升去。亡天子斜躺在石榻上,单臂作枕,伴随着胸部的起伏均匀地呼吸着,垂在榻边的左手食指上还挂着一只琉璃盏,像是痛饮了一宿,方才酣睡模样。姬芣苡进洞时格外小心,脚步轻无声响,深怕惊动了亡天子。及见亡天子已然睡去,才大胆了一点,缓缓摘下挂在他手指上的琉璃盏,重新斟满一杯,又加了点晟瀚给的迷药。
等了半刻不见亡天子醒来,姬芣苡不耐,竟坐在榻边,右臂搂住亡天子上半身,左手擒盏,主动喂亡天子饮下。或许她希望借此惊醒亡天子,好让对方察觉自己不轨举动,自己也好回去给晟瀚一个交代,只是亡天子非但未醒,还顺从地喝下了盏中之酒。姬芣苡见状不由叹息道:“还道你是如何深不可测的人物,竟然这等松懈,我若有心害你,你此时岂不已中毒身亡了?”本是随口之语,却闻亡天子笑答道:“正因为你无心,所以我才肯饮下,莫非你以为我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吗?”
姬芣苡一惊,连忙向洞口跑去,却被亡天子一把抓住玉腕,用劲将她拉回道:“此时走不得!”姬芣苡见他举止轻薄,不由挣扎道:“放肆!还不放手!”亡天子哼了一声,体内邪元从手掌透出,包裹姬芣苡全身,让她动弹不得,才起身说道:“你中计了。不论是谁让你来此害我,他都不是个好东西,望你不可被他利用了。”姬芣苡不信道:“你倚强欺人,懒得听你胡言!”
亡天子先不管她,闭目暗运溯明诀,将体内药性消化,缓缓吐出一口粉色气团,嘴角微扬,说道:“那人倒是舍得,为败坏染某名声,同门之情也可牺牲,够狠,佩服啊!”
姬芣苡恨道:“不准你污蔑大师兄!”
亡天子笑道:“原来是他啊!哈,我早该猜到的。那种眼神,就像与我有血海深仇一般,却又能隐而不发,此人值得注意呢。”
姬芣苡被套出话来,羞怒道:“你这人太卑鄙了!再不放我离开,我就要传音与大师兄,到时他来此问罪,可有你好受!”
亡天子讽笑道:“劝你不可如此,否则前途一片晦暗。”
姬芣苡倔道:“如何,害怕了吗?哼哼,草包一个!”
亡天子突然走近她身旁,敲了她脑门一下,微喝道:“你太单纯了!可知喂我服用的是什么吗?”姬芣苡忿忿道:“确是我不对在先,但只是迷药而已,何必当真?”亡天子哼道:“迷药固然是迷药,却非使人昏迷之药,而是迷情之药!此药亦同时下在你身上,只是你未曾发觉罢了。”
姬芣苡闻言,双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道:“你骗人!大师兄怎会如此?”
亡天子道:“你不信么?此药药性极猛,若非我习练法诀与体质特异,倒还不好驾驭。你就不行了,无我压制,你可就……哼哼!”
姬芣苡连续否定道:“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撤开,撤开!”亡天子知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便稍稍撤了禁制,药性立时爆发,瞬间便秘乱了心智:心跳加速,通体香汗淋漓,双颊绯红,娇喘连连,目光迷离,作势欲扑!亡天子再问:“此时相信了么?”姬芣苡已无法回答,口中吐出的不是言语,而是伴随着阵阵兰香的**。亡天子一边替她重上禁止,一边打趣道:“这声音要被血气方刚的少年听到,不用药也自迷乱也!”
药性被邪元压制,姬芣苡神智略清,含羞带怒道:“怎会这样!你……你……不准看!不准听!给我出去!”亡天子上前赏了她两记耳光,呵笑道:“清醒点了么?你听清楚我的话,因为这跟你将来的成败有关。”姬芣苡朦胧道:“什么……说什么?”
亡天子无奈摇头,只好先运溯明诀替她解了一半药性,再说道:“你那晟瀚师兄要让我身败名裂之心可以理解,嫉妒嘛,越是出众的人越无法摆脱这种执念,只是没想到他落子这般狠法。我不知他以何种理由说服你来害我,但你要记住,做事没有自己的原则,只会沦为他人傀儡。此时此地,若成,他大可名正言顺置染某于死地,你也前途尽毁。他敢如此张狂,必然吃定了你,知晓你不可能告发他,所以若不成,他也能推的一干二净,全身而退。我肯乖乖喝下药酒,只为争取一点让他等待的时间,不至起疑。你出去后就当什么也没放生过,告诉他我发现了酒中有问题,不肯饮下。你身上之药乃一招暗棋,需要激发才会起效,我若不动,你也不动,还留一半在你身上掩人耳目。放心,药性已被我中和,虚有其表罢了。他若追问,你便说我本欲告知尔等师长,是你认错,我才罢手。相信他除了怪你能力不足也没什么好说的,懂吗?”
姬芣苡闻言只得默默点头,神情既黯淡又失落,像是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亡天子见她这样,劝道:“此时不宜与他翻脸,平日里多提防便是。此人用心歹毒,不似名门正派该有之作为,你若觉得有必要,可与谭前辈商量,他会信你。家务事,外人不便插手过多,言止于此,你自己斟酌吧。”
亡天子收回禁制,姬芣苡便似丢了魂一般缓缓步出了古洞。仰慕之人竟然利用、暗害自己,这都不算什么,但人格的丧失,真面目的卑劣,太过令人失望,姬芣苡不由熄了心内本就不多的情火,追随“道”的步伐,一往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