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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倾城转头,发现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性,白人,正冲自己微笑,态度很和蔼。
对方又说:“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在这儿看一下午的书,很不错的选择。”
宋倾城也微笑起来,向对方点头道谢。
在书店里逛一圈,宋倾城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取了本旧书,学着其他的年轻人,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着书一页页看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旁边有人边找书边走过来。
宋倾城不想挡人的道,站了起来,不忘拍掉自己裤子上的灰尘。
不经意的瞥眼,恰巧看见远处的收银台。
收银台前,站着个华裔女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乌黑的长发盘成髻,侧脸轮廓温婉美丽,身上是白色的雪纺衬衫裙,脖子上松垮垮地围着粉色带花的丝巾,正在跟店员说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please!”耳畔,传来男孩礼貌的声音:“Can,you,give,me,a,way(能给我让一下路么)?”
宋倾城回过神,立刻退到一旁。
等她再看向收银台,那里只有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
刚才那幕,仿佛只是她眨眼的错觉。
宋倾城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在书店里环顾后,没有找到那个穿白色雪纺裙的女人,刚要走去收银台前,余光却扫到从外面窗边经过的身影。
殷红色的夕阳落在窗边的书摊上,晕开余晖。
女人迈开双腿的时候,风吹过身前的围巾,肩上挎着橘红色的真皮单肩包,就像来往行人中很普通的一名。
宋倾城望着她消失在窗前,也立刻从书店里出来,当她站在台阶上,那个女人早已消失不见。
整条画廊街上,陈列的雕塑和街头艺术,乱花了她的视野。
宋倾城从两旁的美术馆上收回目光,习习暖风拂过面颊,心情也跟着平复下来,没有再去惦念,只当刚才那一瞬真是自己的错觉。
下午四点半,宋倾城打电话给许东问了详细地址,然后去Downtown/Los/Angeles的中心地带。
没有历经千辛万苦,她就找到了那家洛杉矶加州广场欧尼酒店。
酒店门口,除去两棵大棕榈,还有些棕榈盆栽。
宋倾城走进酒店,没有去前台咨询,而是直接走台阶上楼。
在电话里,许东已经告诉她在几楼谈事。
宋倾城请许东先不要告诉郁庭川她已经过来,感觉到许东的疑惑,她只是握着手机,想了想,说:“就当是一个Surprise。”
许东让宋倾城到了后再打电话,他会亲自下来接人。
宋倾城进了酒店大堂,却没有拿手机,而是选择直接去楼上的西餐厅。
踏进餐厅,立刻有女服务员过来。
宋倾城谢绝对方的引路,自己往里走了几步,眼尖地发现,靠窗的沙发位置上,郁庭川正和几个外国人坐着说话,旁边,还有梁竟和许东他们,双方都有人员低头翻看着文件资料。
宋倾城没去打扰,在附近选了个位置落座。
她拿掉包放在沙发椅上,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饮料。
然后,耐心的喝着饮料坐等。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那些外国人纷纷站起来,显然是谈完事准备先走,郁庭川这边也起身相送,随后和对方的负责人握手道别。
等对方离开,郁庭川收起视线,稍一偏头就看到坐在前面靠窗位置上的宋倾城。
宋倾城咧嘴笑,难得笑的这么开怀。
不忘,抬手冲他挥了挥。
郁庭川先是讶异,但也只是一瞬,随即向她走过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郁庭川的声音宽厚,又似带着趣味,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她对面坐下。
宋倾城莞尔,小臂交叠搁在桌边缘:“就刚刚,我看书看累了,过来喝杯饮料。”
郁庭川脸上淡笑,兴致颇浓:“喝饮料跑来大酒店?”
“不可以么?”宋倾城听出他语气里的宠溺,下午出来,没有提前告诉他,但是看他的样子,没有太多惊讶,哪怕刚才那么问了,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想着,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许东。
许东也正瞧着这边,对上她质疑的眼神,满脸的无奈,显然已经出卖她。
“在看什么?”郁庭川问道。
开腔之际,拿过她跟前的那杯橙汁,喝了一口。
宋倾城拉回自己的目光,又朝对面望过去,适当表达自己的‘不满’:“那是我的饮品。”
郁庭川抿嘴笑,嗓音淡淡的:“怎么,你的饮料我还不能喝了?”
看着他沉稳的模样,宋倾城哪里会真的不高兴,嘴里却故意追究着:“你不是有自己的饮料,我看到桌上明明有一杯。”
郁庭川答:“红茶不解渴。”
“橙汁也不怎么解渴。”
郁庭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那杯橙汁放回去:“怎么自己出来了?”
宋倾城弯起唇角:“不是你说晚上要带我来这里么?”
“……”他的神情,像是拿她无可奈何。
宋倾城开口:“不想让你再走回头路,所以我就自己过来。”
“人生地不熟的,不怕走丢?”
“我又不是不会说英语。”
郁庭川见她一脸的不以为然,微微一笑,没再跟她计较,又听见她说:“顺便来看看,和你谈生意的是不是外国靓妞。”
“那现在看的怎么样?”郁庭川问得饶有兴趣。
“勉强算帅哥。”
宋倾城评价很中肯。
梁竟和许东他们已经收拾好,三四个人像是打了商量,最后派梁竟过来询问接下来的安排:“我们打算去吃晚饭,郁总你们是一块还是——”
郁庭川就让他们先走。
待梁竟离开,宋倾城漫不经意的道:“你的人对你真忠心。”
“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而已。”郁庭川深邃视线看着她,很温和:“晚上想吃什么?”
宋倾城没有特别钟爱的食物,所以吃什么都可以。
于是,郁庭川没带她挪窝,在这里点了晚餐。
因为用餐早,离开酒店也就六点多。
宋倾城坐进轿车里,在郁庭川把车驶出停车位以后,发现不是回罗兰岗的路,扭头询问:“不回家么?”
郁庭川戴钢表的左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握住她的小手,说:“还早,带你去看场电影。”
宋倾城勾起嘴角,顺势点头喔了一声。
在余饶,他们也看过电影,但在洛杉矶,作为电影行业的核心城市,这里还有好莱坞,同样的事情,又存在着别样的新鲜感。
一个小时左右,轿车抵达目的地。
郁庭川带她去了Fairfax大街的一家叫做‘Silent/Movie/Theater?’的影院。
绿白黑基调的门面,绿茵茵的风藤随处可见,门口的玻璃窗内,放着早年大火影星的黑白照片。
宋倾城一眼认出的是卓别林和玛丽莲梦露。
影院的门口,写着今晚要放映的影片——《Harold/and/Maude(哈洛与慕德)》。
这是一种很老式的放映模式。
不像现在的连锁电影院,整个影院都只有一个放映厅。
没有舒适的沙发椅,也没有华丽的声光特效,却偏偏给人怀旧的感触,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宋倾城很快就融入到那种氛围里,小众又精致,仿佛自己回到了七八十年代。
而她的旁边,坐着的就是来陪自己看电影的先生。
影片全程是英文对白,幸好有字幕。
《哈洛与慕德》是部禁片,在国内不可能公映,讲述了一名79岁有浑身热情的妇女帮助一个沮丧被死亡困扰20岁名叫哈罗德的男孩在生活中带来各种惊喜。
观影的过程里,宋倾城逐渐明白这部影片被禁的原因,这其实是一个LOVE/STORY,只不过这爱情在世俗眼里是病态不正常的。
到后来,她的身体放松下来,把头枕去郁庭川的肩膀。
两个人看完电影,又在街上逛一圈,见识了传闻中的日落大道,走过一小段星光大道,临近十二点,他们驱车返回罗兰岗。
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两点多。
宋倾城的情绪有些高昂,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自己切身体会了一遍,算得上是情怀作祟,看着郁庭川开了这么久的车,没有流露出疲劳的迹象,她心里当然明白,不管是昨晚还是今晚,他带自己出去都是想让她高兴。
在他这个年纪,恐怕不会再衷情于这些吃喝玩乐。
况且,这些地方他肯定早就去过了。
下车的时候,宋倾城转身亲了亲郁庭川的脸,真挚地说:“这两天我很开心,谢谢你。”
郁庭川见她一本正经的道谢,伸过手,抚了抚她额际的发丝,男人掌心的温暖让她动容:“知道感谢,这种品德值得保持。”
宋倾城握住他的手腕,不同于女人的纤细柔软,硬邦邦的,感觉全是骨头,她从包里拿出蓝绒小盒子,取出那枚男士铂金戒指,套回郁庭川的无名指上:“戴上就是我的人,以后不准摘下来。”
郁庭川弯起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嗓音低沉:“既然要一直戴着,那天晚上怎么还收回去?”
“那晚是试戴。”宋倾城心里有些羞赧,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站得住脚:“领了证戴在这根手指上合情合理。”
话音刚落,郁庭川已经拿过那个蓝绒小盒子。
他拿出剩下那枚女士铂金戒,拉过宋倾城的左手,往无名指套了进去,然后抬起头注视着她:“既然已经买回来,那就这样戴着吧。”
这一刻,宋倾城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疼爱。
疼爱里又掺带着深情。
直到躺在床上,她的心神还陷在郁庭川温柔的目光里。
睡觉的时候,却迷迷糊糊做起梦。
梦里并不是今天经历过的事,她看到自己坐在一个屋子中央,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她转过头,发现来人是慕谷玥,还未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她的右手忽然被拽住。
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个女人。
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却听到对方说:“这么不听话,还跑去抢人老公,我看你这手剁掉得了!”
女人话音落下,手里多了把锋利的水果刀。
所有的情景是那么真实,让宋倾城感到迷茫,眼看那把水果刀的刀刃碰到了自己的手腕内侧,一脸冷漠的慕谷玥坐在她们对面:“赶紧剁吧,我过会儿还要去开会,没时间看你们母女情深。”
宋倾城转头去看旁边的女人,只看到狠狠落下的水果刀。
想要抽回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水果刀划过她的皮肤,疼痛很剧烈,鲜红的血液潺潺流出来,她尝到铁锈般的咸血味,血越流越多,她却忘了去按住伤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到后来,疼得泪水止不住地滑过眼角。
……
宋倾城是被郁庭川喊醒的。
睁开眼,灯光刺眼,待适应过后,看到眼前穿着睡衣的男人,她能感觉到自己眼皮的发胀,却不管不顾的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前。
郁庭川用左手搂着她,轻抚她的背,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另一只手揩掉她眼角的泪痕:“做恶梦了?”
“嗯。”宋倾城的声线还带着鼻音。
郁庭川低头,薄唇碰了碰她湿湿的额角:“哭成这样,梦到了什么?”
“梦到你要和我离婚。”
宋倾城乱跳的心脏渐渐恢复,却还是心有余悸,右手腕也真的有些疼麻,她的语气里有委屈:“我还梦到我的右手受伤,流了好多血,现在还疼。”
郁庭川说:“你压着右手臂睡觉,不麻不疼才怪。”
宋倾城听了这话,仍然没有彻底放下那个梦,待在他的怀里,幽幽地出声:“刚刚我有没有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郁庭川趁势问道。
说着,又低下头去,看向她微掩的眼睫:“梦见谁了?”
宋倾城回想起梦里的情形,抬手抓着他的睡衣,半真半假的开口:“梦到我妈了,梦到她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梦都是反的。”
隔着睡衣,宋倾城感受到男人稳健的心跳,忍不住道:“如果她真的不答应我和你在一起呢?”
郁庭川似笑了的开腔:“也嫌弃我年纪比你大一轮?”
这句话,很像是他在自黑。
宋倾城听了,不禁弯起唇角,余光瞥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令她异常的安心踏实,突然说:“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妈的事。”
郁庭川的手还贴着她的背,无形中的安抚。
宋倾城继续道:“她在我五岁的时候再婚了,嫁得很远,后来移居国外,这些年没有回来过,开始的时候还会打电话,后来渐渐没了消息。”
郁庭川的声音温厚:“有些事已经过去,没必要还费心思去记挂。”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
宋倾城止声,看着郁庭川拿过手机。
这个电话他没有接。
瞥一眼来电显示,按了音量键,震动消失。
“不接么?”宋倾城抬头问。
郁庭川把手机放了回去,重新搂住她:“不是重要的电话。”
房间里,没再响起手机蜂鸣声。
过了一会儿,宋倾城开口:“我有些睡不着。”
“被刚才的梦吓到了?”
宋倾城没有否认。
床头,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小灯。
“睡吧。”郁庭川的大手没离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宋倾城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窝在他的臂弯里,慢慢的,忘却那些不好的梦境,不知过去多久,沉沉的睡过去。
翌日,郁庭川陪她睡到十点多才起来。
因为忙完公事,这天郁庭川没外出,和她一块待在家里休整。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给院子里的草坪浇水。
宋倾城穿着牛仔背带裤和T恤,长发扎成马尾,光脚踩在鹅卵石小道上,手里拿了根皮管,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所以有些不上手,身后传来木椅落地的声响,她转过头,看见郁庭川手里夹着根烟,正把椅子搁在台阶下。
他的着装没有在外面的正式,白色衬衫只系了几颗纽扣,袖口挽起着,浅色的休闲裤,裤管卷起露出小腿,倒有几分采菊东篱下的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