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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号上午十点,容蔚然跟容斌出现在约定的地点,他们一同进去,不到五分钟,容斌一个人先出来了。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容斌站在风口点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着,那一下吸的过猛,他弯腰咳嗽,眼睛通红。
“先生,您没事吧?”
门口的服务生上前询问,容斌话都没说,只是摆摆手。
服务生奇怪的多看了两眼,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一身名牌穿出颓然感的。
包间里,容蔚然跟萧荀撕打在一起,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
什么事都有理由,他们中间,有同一个女人。
这场架已经酝酿了太长时间,如今一触即发。
容蔚然对着一个年龄可以做自己叔叔的人,他下手狠。
因为一旦手软一分,被打出血的是他。
容蔚然年轻,萧荀老练,两人各有优势。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间的斗争平息,谁也没占到便宜。
容蔚然躺在地上喘气,他的鼻梁差点被打断了,没想到四十多岁的人还有这身手。
“卑鄙!”
斜对面,萧荀靠着墙壁跌坐下来,嘴角带血,颧骨淤青,显得很狼狈,全无平时的儒雅。
他抓起散落的发丝往后捋,“卑鄙?”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萧荀又问,“今天我们位置颠倒,你会选择放手,来成全我?”
容蔚然的轮廓收紧。
“做不到吧。”萧荀似乎是笑了一下,弧度刻薄,“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的,你不能,我也不能。”
容蔚然绷着下颚,“她不爱你。”
“爱情只是众多情感中的一种,并没有那么重要,我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谁也离不开彼此,无论是哪种关系,都无所谓。”
萧荀不否认,也不承认,“年轻人,你对她是,不是感情。”
听着他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口吻,容蔚然腾地坐起来,冷笑出声,“你以为自己是谁?”
萧荀还是那副不快不慢的语调,“她不是那张脸,你一开始就不会注意到她。”
“就算是她主动,你也只会排斥,厌恶,不会去接近。”
沉默了几瞬,容蔚然快速去拿药瓶,就着唾沫咽下药片,他闭上眼睛,面部扭曲的五官一点点恢复。
已经发生过的所有事,都不可能这么推算,否则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萧荀轻轻笑道,“你所爱的,着迷的,疯狂的,不过都是她的脸。”
容蔚然额头青筋暴起,“你他妈把自己当谁了?”
“当谁?这么说你会容易理解一点,你现在看到的她是我创造的,”萧荀转过头,“难道她没告诉你?”
容蔚然的眉头紧锁,下一秒就听对方说,用一种称得上宠溺的表情,“那张脸是我给她的。”
一阵诡谲的死寂过后,容蔚然的喉头干涩的滚动,他知道施凉变了样子,却不知道是萧荀给她定的。
“你把她当什么?你亲手设计的一件作品?”
这回换萧荀沉默了。
门外,容斌见着一人从车里下来,身形匆忙,面容冰冷,他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施凉冷冰冰的,“让开。”
容斌纹丝不动。
施凉,“容总经理,真看不出,你利用起你自己亲弟弟,丝毫不当回事。”
“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容斌既难堪又愤怒,他一字一顿,“我真后悔,五年前就应该动你。”
施凉冷笑,“你以为你能动的了我?”
容斌深吸一口气,“也是,我忘了,你很会勾男人。”
“我弟弟被你勾的神志不清,萧荀也好不到哪儿去。”
施凉不想再跟容斌废话,她要上台阶,对方拦着。
“给我让开!”
容斌试图按她的肩膀。
施凉的手臂挥过去,容蔚然条件反射的躲开,她趁机把包大力朝对方下颚一砸。
容斌吃痛,站不稳的摔下台阶,他还要去抓施凉的脚。
施凉毫不客气的踢开了,高跟鞋踩过他的手,在他的惨叫声里离开。
正叫了几个同伴过来的服务生看到这一幕,膛目结舌。
他们在发现那个女人朝着这边走来时,都后背发紧,一个个的立刻退到一边,让出了路。
施凉一路顺畅的到达包间。
她突然退缩了,怕自己进去时,容蔚然不行了,或者是萧荀倒在血泊里。
那两个人,一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拉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她才能活着,爱上另一个。
施凉想放声尖叫,歇斯底里,问过世的妈妈和外公,问陈沥沥,问黄金殊王建军,她想问身边的所有人,她要怎么办?谁能给她想出一个阻止绝境出现的办法。
但她做不到,她习惯了掩藏,她的心头是个漩涡,面上一片平静。
平静的近似无情。
施凉推门,里头反锁,她的眼皮一跳,“是我。”
之后她就在等。
每一秒的流逝,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末梢。
门打开了,是萧荀。
施凉看到他脸上身上的伤,脸色大变,记忆里如一座山般强大的人都伤成这样,那容蔚然……
“他呢?”
“走了。”
施凉转身。
萧荀这次没拉她,只是说,“丫头,我老了,你如果一心要跑,我追不上。”
所以我只能在你要跑之前,砍断你你脚下的路,把你锁在我身边。
那天施凉没出去找容蔚然,她带萧荀回去,电话叫来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全是皮外伤,好的快,施凉希望容蔚然也是。
半夜,床上的施凉突然惊醒,她伸手去摸脸,摸到一点湿意。
施凉去看门,发现门不是关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半掩着,她抿了下唇,再无睡意。
恐怕……
很快,萧荀就会带她离开这座城市,甚至整个国内。
他想做的,都能做到。
施凉抬起手,看看手心手背,她是注定要撕下一层肉了。
疼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会有多疼,她能不能忍受的住。
某医院露出风声,容蔚然受了重伤。
他需要卧床休息,那是他无声的拒绝,也是他的自我保护。
容斌不得不接下容氏,忙的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产业越大,洞口就越多,填补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被挖出来的。
施凉听闻容蔚然受伤后,心神不宁。
在这个档口上,萧荀说要去国外出差,上车前,他回头看了施凉一眼。
那一眼像是对一个顽皮小孩的宽容,最后一次。
施凉站在风里,觉得今年不正常,四月份的温度竟然跟寒冬腊月差不多,她把手放进口袋里,指尖都冻僵了。
“姐,我怎么感觉……”陈沥沥说,“萧大哥是有意离开的?”
施凉不语,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知道那天两个男人的谈话内容,不能问萧荀,可以问容蔚然,他的心她能看透,不会隐瞒自己。
看她往地下车库方向走,陈沥沥问道,“姐,你要去哪儿?”
施凉脚步不停,“去看看他。”
陈沥沥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也许萧大哥那么做,就是早有预料吧。
究竟是纵容,还是怜悯,仁慈?
陈沥沥走神的功夫,车已经开出大铁门,她拢拢身上的披肩,希望姐姐能幸福。
佣人喊她,陈沥沥回了大厅,看见她的父亲坐在轮椅上,脚边是一个碎碗,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她急忙上前检查,“爸,你有没有烫到?”
曹峰说,“没有。”
陈沥沥让佣人把地上清扫干净,吩咐再熬一碗,她也没多说一句,只是推着轮椅去卧房。
曹峰没来由的问了一声,“沥沥,容振华死了没有?”
陈沥沥一愣,她摇头。
曹峰又挺直了腰杆,人也精神了,像是在靠一个盼头撑着,“他死了的那天,你一定要及时告诉爸爸。”
陈沥沥面露担忧之色,“爸……”
“容振华干的缺德事不少,他会走在前头的。”
曹峰叹口气,又突兀的说,“萧荀怕是要走歪路了。”
陈沥沥的呼吸一紧,立即问道,“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的跟你差不多,”曹峰说,“容氏眼看就要完了,阿凉就没有理由再留在a市了。”
陈沥沥,“你是说,萧荀要带她走?”
“姐是不会走的,她跟我说过,她对这座城市有归属感,以后会一直待在这里。”
曹峰叹息,哪里由的了她。
施凉到医院的时候,碰见容蔚然的几个哥哥,他们都在不同城市生活,也在不同领域有着非凡的成就,跟容斌不同,对容氏的生死存亡没有那么看重。
但施凉依旧不想跟容幕远那几人撞上,她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耳朵里飘进几道对话。
“大哥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爸还在医院,大哥是长子,容氏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的压力有多大,别人是想象不到的。”
“我就是觉得,没有什么比家人平安更重要,大哥那么逼老六,过了。”
“要换我是老六……”
声音渐渐消失,施凉洗了手出去,她停在病房门前。
门从里面开了,楚禾哭过了,眼睛还是红的,“你还没敲门,他就知道是你来了。”
施凉和她错开身,走了进去。
背后的门带上了,短暂时间以内,不会有人打扰。
容蔚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施凉。
施凉也在看他。
那种所谓的一眼就是天荒地老,是童话故事,实际上,只过去一秒。
“腹部的伤是你自己弄的。”
施凉说的不是问句,如果是萧荀,那天容蔚然走不了。
只有一种可能,他回去后自己动的手。
“对。”容蔚然说,“是我用水果刀刺的。”
施凉面色如常,声音也是,“药吃光了?”
容蔚然说,“那时候我很清醒。”
施凉依旧不见情绪变化,在压制着什么,“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疯子的行为?”
容蔚然阖上眼皮,面部消瘦,线条越发冷冽,“今天说了很多话,嗓子疼。”
脚步声靠近床前,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臂。
施凉看到他手背的一点血珠,“是萧荀对你说了什么吗?”
容蔚然摸她的手心,“那天我跟萧荀没有谈什么。”
“我们打了一架,他挺可笑的跟我来了几个假设,结果他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了,之后就不了了之。”
只有这些?施凉蹙眉,那萧荀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离开两天?仿佛是在把她推进黑暗前,再让她看一眼头顶的骄阳。
她前言不搭后语,“萧荀出差了。”
容蔚然的表情猛然一变,他改为扣紧施凉,“你说他出差了?什么时候的事?”
施凉观察他的神色,“就在一小时前。”
容蔚然没有看施凉,而是看自己缠着纱布的腹部,他扯动嘴角,“我跟大哥闹翻了,他骂我自私,说我自寻死路,我承认了。”
“但他还说我会求而不得,这一点我不承认。”
施凉听着,心底犹如被塞进来一块冰,再想到萧荀看她的那一眼,她的心脏停止跳动。
有什么即将发生,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容蔚然低哑着嗓音,“阿凉,我好像走错了一步棋,没有悔棋的可能了,可是我输不起,你说我要怎么做?”
他的眼中徒然迸射出一种可怕的东西,“我们走吧。”
施凉的声音发干,“你都这样了,走的了吗?”
“走的了。”
容蔚然缓缓坐起来,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在一起,“一定走的了。”
片刻后,施凉扶着容蔚然出去。
楚禾在走廊站着,“听说这个季节,繁花似锦,你们如果沿途看到红色的杜鹃花,替我多看几眼。”
她最后说,“一路顺风。”
施凉开车,容蔚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上了高速,将a市甩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