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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素知宋国公贺若弼负才自恃,难免对周罗喉这位南陈降将口出不逊,存心调侃,但却没想到周罗喉会当仁不让,与贺若弼当面争执起来,闹得满长安皆知,于是便向李浑打听二人为了何事发生争执。
李浑也是听人口口相传才得知此事的,只知其一,不知其所以然,两人正在殿内饮酒闲聊之际,杨广不经意间一抬头,正望见王妃萧厄的贴身侍女赤芍在殿口探头探脑地向殿内张望,遂开口向她问道:“赤芍,有事吗?”
赤芍因见杨广正在会客,略为迟疑了一下,方走进殿来,冲杨广禀道:“王妃命我前来瞧瞧,如王爷得空,想请王爷到寝殿相见。”
李浑听赤芍说及萧厄有事找杨广,忙识趣地起身向杨广告辞,说道:“末将虽身在东宫,但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王爷,今日向王爷表露之心愿,尚望王爷体察、成全。”
杨广心下感念李浑对自己的这番忠心,也随着起身,亲自把李浑送出正殿,叮嘱了他许多安心在东宫当差的话,与他拱手而别,返身跟着赤芍到寝殿来见王妃萧厄。
迈步走进寝殿,杨广一眼望见萧厄正心事忡忡地独坐在殿内出神,心里便是一沉,忙走到她近前,问道:“王妃可是已见过姬威了?他怎么说?”
萧厄面沉似水,先是吩咐赤芍到殿门外守着,不得放任何人接近寝殿,尔后方郑重地向杨广问道:“王爷,妾想知道,果有一天父皇行易储之举的话,王爷打算如何做?是否真心不愿做这个太子吗?”
杨广心中陡地一惊,压低了声音问萧厄道:“怎么,元氏之死真的与大哥有关?”
萧厄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道:“长姐要我来问问王爷,日后一旦父皇要改立你为太子的话,你会怎么做?”
杨广心里明白,倘若真是大哥杨勇害死太子妃元氏的话,这件事的真相迟早要被父皇、母后察知,到时父皇必会改立太子,而自己则必将会是下一任太子的首要人选。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答道:“我是决计不会做这个太子的。王妃,快详细说说,你是如何引长姐出宫去见姬威的,姬威又向你说了些什么?”
萧厄轻声叹了口气,不无自责地说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向王爷建言奉诏回京了。今晨王爷出门后,妾就入宫面见长姐,邀她至咱们府上相聚,同时命人传知给鲜于罗,要他引姬威秘密来府中与我相见。待姬威告知我元氏之死的真相时,我有意安排长姐在屏风后听着,就这样将元氏之死的真相同时告知了长姐。据姬威禀报,元氏是因无意中听到太子与云氏谈及将来有朝一日他登极后即册立云氏为皇后,立云氏之子为太子,一时气愤难耐,才于当日暴亡的。虽非太子直接所害,也和他与云氏脱不了干系。姬威那日因无意在宜春宫外撞见正在窃听太子与云氏谈话的元氏,自觉太子如一意孤行偏宠云氏,早晚将惹恼母后,致使东宫储位不保,加之不久确如他预料的那样,太子失爱于母后,母后力劝父皇急诏王爷回京,欲行废立之事,姬威为图自保,才通过鲜于罗向王爷捎话,欲转投王爷麾下效力的。”
听罢萧厄的话,杨广更加确信:大哥杨勇的太子之位即将不保了。
他深知,母后独孤伽罗最在意的便是太子妃元氏无子,日后杨勇一旦登极做了皇帝,会册立云氏之子为太子,尔今如果长姐将在自己府中听到的有关元氏之死的实情禀报给母后,那就无异于彻底断送了杨勇的前程。
想到这儿,他随即问萧厄道:“长姐没对你说,她相不相信姬威说的话,会不会把在咱们府中听到的禀报给母后呢?”
“长姐什么也没说,只托我问王爷一句话:你愿不愿做太子?依我所想,她大抵不会径直将姬威的话转禀给母后的吧?”
见杨广又摇了摇头,萧厄忍不住劝道:“王爷若真心不愿做这个太子,自此时起便须早做打算了。以王爷在朝中的威权和声望,任谁都会将王爷视做下一任太子的不二人选的。越是如此,王爷越应及早设法为自己想好一条退路,确保将来能够全身而退,不受易储之事牵累。”
“昨日入宫见驾时,我已按王妃建言,向父皇表明了决不与大哥争夺储位的心迹,父皇当时未做任何表示。况且,除我之外,还有一母同胞的三位兄弟人人皆可做得这太子,王妃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杨广面带不解地问萧厄道。
“王爷虽无心与他人为敌,却不能不防别人会将王爷视做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萧厄见杨广到了这时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自身所处之险境,不由得发急警告他道,“倘若王爷日后做了太子,还则罢了。但是王爷真心不愿做这个太子的话,换做是别的任何一位兄弟入主东宫的话,还会像如今这样善待王爷吗?以王爷这么多年为朝廷建立的卓著功勋,他就不怕王爷会取他而代之吗?王爷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理儿呢?”
“那,依王妃之见,我又该如何自保呢?”杨广经萧厄这么一提醒,方有所领悟,遂向她问计道。
“目下形势,长姐得知王爷不愿做太子的心意后,很可能不会将元氏之死的真相直接禀告给母后,也就是说,东宫储位什么时候易主,尚不得而知。所以,妾身以为,王爷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从速返回广陵,一心经略、抚绥好江南,把江南当做是王爷的退路......”
萧厄话虽说得十分隐晦,杨广也能从中隐约察觉出她有要自己把江南当做是日后以图自保的根据地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待来日一旦自身安全无法保证之时,即可效仿南朝,割据江南,重新走南北分治这条老路,不由得心下倒抽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