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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段达携钱无量一道来报,果如杨广所料,在钱无量一再坚持下,大菩萨派来接钱之人拿出了一条钱无量之父钱珍的腰带和一封钱珍写给钱无量的亲笔信作为钱氏族人掌握在他们手中的证据,同时,段达按照杨广的嘱咐将带来的十万贯“开皇五株”交给了来人。
“这伙劫匪精明得很。他们在江上一定准备了不止一条船,一条停靠在烟波渡口接钱,另一条则在江心观望风声,幸亏王爷只命末将带了十名军士陪同钱先生前往,否则就被他们瞧出破绽来了。”段达在向杨广禀报罢与劫匪接洽的经过后,仍没忘了趁机恭维杨广两句。
“派人暗中盯牢那条接钱的船了吗?”杨广命钱无量先行退下,独留下段达问道。
“一切都已按照王爷的吩咐行事,它跑不了。”段达笃定地答道。
昨晚杨广已决定采纳裴蕴的建言,连夜派人赶赴浙东与李靖所部联络,从速查清劫匪向钱无量索要赎金一事的来龙去脉,此时听段达禀报已派人盯牢了前来接钱的船只,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也就在同一天,昨日在杨广这里得知静虚师太真实死因的智觊大师忽然来向杨广提出告辞,声称放心不下独静师兄,要于当天离开建康,返回天台山。
杨广以昨日天不作美,尚未邀请智觊大师一同参与祭奠谢氏先贤为由一再挽留智觊大师在建康多住几天,然而智觊去意已决,无奈之下,杨广只得亲自出城送智觊南返,临别前依依不舍地邀请智觊在处置罢寺内事务后再次前往广陵,智觊对此只淡淡地一笑没有作答。
在送别智觊返回城中的一路上,杨广反复思索着智觊为何会出尔反尔,突然违背之前对自己许上的承诺,不肯留在建康参加过祭奠谢氏先贤的典仪再走,直到回到下榻的馆驿门前才恍然有所省悟,遂在门前翻身下了马,命人速将张衡叫来,当面向他吩咐道:“今日你便率领手下人等统统从蒋山撤回来,传本王的话,凡是官府人等,除谢氏后人外,概不得参与祭奠谢氏先贤的典仪,一切尽由谢氏后人自行操办。”
“王爷若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决定取消前往蒋山主持祭奠典仪的安排,建平并无异议。然则却不知王爷为何传下王命,命所有官府人等皆不得参与典仪?蒋山的谢氏宗祠可是王爷首先提出重建的啊!”饶是以张衡的头脑,对杨广突然做此决定也感到困惑不解。
“谢氏先贤曾为江南百姓谋得很多福祉,深得民心,且谢氏宗祠又在南陈被毁,朝廷理应为谢氏一族重建宗祠,光耀门楣,然而,祭奠祖先一事,本王经过再三考虑,觉得还是由谢氏后人自行操办为宜,建平,你说呢?限你两日内撤回所有筹备典仪的人等,三日后本王还要召集你们商议大事。”杨广用不容商量的口吻答道。
张衡从杨广态度的转变中隐隐猜到其中必另有缘故,遂不再坚持已见,答应一切尽按杨广之命行事,待从杨广房中退下后,方悄悄向郭衍打听,得知了智觊大师昨日当头棒喝杨广的情由,这才领悟到杨广改弦更张的深意,若有所思地出了馆驿,赶去蒋山撤回筹备祭奠典仪的人马去了。
按照杨广的最终决定,张衡率领数百名筹备祭奠典仪的官府人马从蒋山撤回了建康,改由谢讽等谢氏后人主持祭奠其祖先的典仪。三日后,典仪在重建落成的谢氏宗祠举行,规模、场面虽然比原定的计划小了许多,但由谢氏后人主持祭奠其祖先显得更加情真意切,也省却了许多繁文缛节,反而在江南民间造成了更大影响、起到了更好的效果。
与谢氏后人在蒋山祭奠其祖先的同时,在建康城内的总管府衙内的公堂上,晋王杨广正在召集文武群僚商议着如何真心实意地为江南百姓创造更大福祉的大事。
为集思广益,早在两三天前杨广决定召开这次重要的会议时,就派人传命距建康三百里范围内的各州郡五品以上的吏员都须赶到建康来参加会议,因此,待到会议如期召开时,偌大的一座总管衙署的公堂被一百多位官员挤得满满的,分外热闹。
奉命前来参加此次会议的官员虽多,但敢于在会上坦陈已见,为杨广出谋划策的人却屈指可数。即便在杨广的一再催促、鼓励下,有那么两位乍着胆子说上几句,仍是对杨广恭维得多,献言献策的少。
最终还是张衡眼见着难以达成杨广对这次会议的期待,首先打破僵局,起身说话了。
“诸位,以建平浅见,王爷召集诸位前来召开此次会议的用意,实为真心诚意地向诸位征求治理江南、为江南百姓谋求福祉的良策。既然诸位不肯开口,那就由建平先来抛砖引玉吧。”
今天与会的人人皆知,张衡是杨广身边头号谋士,听他一开口说话,公堂之上立时变得鸦雀无声了,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张衡有何高见。
在众目睽睽下,张衡侃侃而谈道:“建平跟随王爷驻跸广陵,抚绥江南,至今已有一年有余,期间亲身参与了招募儒士著书编书、重建谢氏宗祠等事件,也曾亲眼目睹江南、岭南一带的叛乱被官军平定,认为江南局势在王爷的主持治理下正在恢复平静,有更多的江南百姓忠心臣服于朝廷……”
与会众人听到张衡的这个开场白充满了对杨广的溢美之辞,深感大失所望,其中不少人已开始偷眼观望外面的天气,心中在暗暗盘算晌饭到哪里去吃,吃些什么之类的事,无心听张衡继续说下去了。
“然而,时至今日,建平冒昧,想问在座诸位一句:在你们治下,有哪位敢保证每一户百姓都能得以温饱度日,大多数百姓都是真心实意地忠心臣服于朝廷呢?”张衡突然话锋一转,冷冷地向与会众人提出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