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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扇走到角落里,正准备坐下之时,才发现他原来坐着的地方被一个陌生男子占去了。
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袍,墨黑的发高高的挽起,眉目俊朗,实在称得上是一枚美男子。
“我无门无派,那边的环境太过嘈杂,兄台可否允我坐在此处?”沈楼问道,起身行了个常见的见面礼。
“当然可以,坐吧坐吧。”张扇还有些懵,赶紧反应过来是人家要跟自己挤这位置,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脸原是忠厚之相,这下成了个大红脸,着实好看。“乐意的乐意的,嘿嘿,想坐就坐吧,不过我这儿角度有些偏,台上的情况不如那边看到的清楚,可能要委屈兄台了。”
二人互通了姓名来历,便都坐下观赛了。
新上场的,是两名女子,沈楠见是小门派的人,便不再多加关心,开始和张扇套路起来。
沈楼微微一笑,“我这儿也没有认识的人,那边视线虽好,可他们却不一定乐意我过去坐着,兄台倒是好心性,刚刚与那峨眉女弟子缠斗了那许久,我一直在观战,感觉兄台起初未尽全力,后来又未下狠手,这是为何呢?”
“其实也没有啦。”张扇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战斗,正欲说几句话,却听得刚刚那三人冷笑道:“一个废物还有脸皮过来说经验,真是笑掉了大牙,不知道是谁给你的信心,不过一个臭娘们儿,还打了那么久,丢了我们冲虚的脸。也不知道是谁带你来的,就凭你也有这资格?呸!该死的走后门,拉关系!”
剩下两个随声附和,看那样子,显然是那人的小跟班,狗腿子。
那声音阴沉的很,沈楼余光撇他一眼,二十出头的年纪,鬓发却有些斑白,整张脸十分的干瘪,眼底泛青,因为瘦的皮包骨了,眼眶有些突出,一脸阴蛰,显然是纵欲之相。
沈楼并没有理会这二人,倒是张扇开始不好意思了,“我的师兄弟,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还望兄台见谅啊。”想了想,又有些羞赧,张扇续道:“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我也是……托关系才有这机会的……我父亲母亲还有点人脉,人们要这样说我,我也没有办法……”
沈楼只是点了点头,“张兄既然有这人脉,便是你的本事,旁人得不到,不过是嫉妒罢了。须知人脉也是为人处事很重要的一部分,你有这人脉,你能得到这资格,便是你的本事,于人何尤?话说回来,这后门又岂是那么好走的,也得别人给你面子方能成事,不然,换个别人上去试试?长兄你说会不会被拒?张兄务要以此为扰,旁人捏酸便由得他,你自个儿做好事不就得了?”
张扇听得沈楼这般言论,大感吃惊,继而激动道:“沈兄竟也是这般想的么?哈哈哈!”他拍了拍沈楼的肩膀,这短短的一番言论,已让他对沈楼的印象从路人转为好友,好感度也是大幅提升。
他语气里有微妙的庆幸,想是被冷嘲热讽的多了,还以为沈楼也与他先前遇到的人一般了。“我原以为沈兄也会与常人一般对这种行为十分不屑,方才说话还有些吞吐,现在看来到是我多虑了,沈兄也是个妙人啊!就冲着你这番话,你这朋友,我张扇,是交定了!”
沈楼微微笑起来,道:“张兄为人耿直豪爽,我原是想来张兄不会为这些世俗言论所扰,现下看来,张兄还是不够豁达呀!”
张扇笑道:“嗨,总之,此事一言难尽,改天咱哥俩找个地方,好好的喝喝酒,叫两个小菜,我再与你详说吧。对了,你先前不是问我为何比武之时未尽全力多有顾忌么,嗨,与我对战的,沈兄也看到了,是一名女子,对着女子,我实在是下不了手。”
“我母亲在我幼时常说,女子就该是被疼宠的,无论是什么原因,咱们大老爷们儿的,总不能对他们下手动粗。”
“我心里头也觉得我母亲说的很对,因此才不敢动手,至于后来,则是我实在不想让父母失望,他们为了我争取到这次机会,放下身段求了许多人,也就是想让我在武林大会里出个头,我自是不能让他们失望的。”
“嗨,说到底我也就是个粗人,说什么不对女子下手,可为了家长的老父老母,终究是动了招儿,可见我的原则有时候也不是原则罢了。”
沈楼快慰道:“我倒觉得不然,张兄不必觉得自己违背了誓言,在我看来,张兄因着母亲从小的教导,对女子多为照顾,因父母的期待,现下赢了比武,却又没有对那女子造成伤害,点到即止,于情于理,张兄都做的很好了,不用觉得内疚。”
张扇被他说的脸一红,忙摆手道:“沈兄快快不要这般打趣我了,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呢,我感觉沈兄也是个性情中人,既然相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找个酒馆,坐下来喝两杯?”
沈楼应允。
二人去了郡上的一个小酒庄,大的客栈里面人流太多,反而不适合他们喝的开怀喝的尽兴。
酒庄总是喧闹的,想要寻一处清净的,必然在巷子深处了。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实不然,再好的酒,只要处在深巷之中无人探访,也会失了他的滋味,无人来饮,又怎么谈得上出名呢。
酒庄半悬空在河上,底下便是泗水的一条支流。
泗水干流只一条,旁系众多,南州人并不会给它们取特殊的名字,只是统一念作泗水罢了。
七拐八绕从巷子里出来,是一片宽阔的平地,一架浮桥,连接了空地,和水上的酒庄。
酒庄分两层,门前挂着飘扬的帆布,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酒意,淡淡的,叫人抓不住。
张扇带着沈楼过了浮桥,进了酒庄之后与老板熟稔的打着招呼,那老板正埋头在案前,看不清楚他正在做些什么。老板并没有搭理他们,只说了句酒水自取,记得付钱,倒是张扇频频做弄他要将他从案头抓起,他才无奈的抬起头,笑骂道:“你这混小子,现在还带人过来了?上次的酒钱可要记得还。诺,自己去那儿放着。”
张扇笑嘻嘻的投了几枚铜钱,招呼着沈楼提了酒便上了二楼,选了个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坐着。
沈楼环顾了四周,发现酒庄内人寥寥无几,那老板约摸着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鬓发已是星星点点,精神头却很好,他二人来之时,他正在刻一个木雕。木雕选了上好的紫檀,样貌还未成型,沈楼估摸着,应该是一个男孩子,那老板对之十分的珍重,衣服,发髻等的十分逼真传神,像是花了大心裁的。
酒庄之中放了一水的黄花水梨木,柱上墙面上挂了些名人字画,看上去十分的古朴宁静。
这种地方是该少人的,若是染上了烟火气,这酒庄,也就不是它了。
张扇并不是一个多话的性子,沈楼也不是,更何况美酒在前,美景在后,又有哪来那么多话要讲呢,只管饮用便是。
高举酒杯,沈楼双眼眯起,还在回忆酒液入口的滋味。
这酒并没有名字,据张扇来时说,他也是前些年,在无意之中发现的此处妙地,继而爱上了这酒的滋味,每次路过南州,总要来饮上一番。
微张唇瓣,青瓷杯靠近,伴着淡淡的酒香,轻抿一口,感受辛辣的酒液流过舌头刺激味蕾,继而沿着喉头向下的感觉。
入口第一感,是辛辣。特别的辛辣。仿佛生食了许多还未经过处理的辣椒,刺激的泪腺萌发湿意,眼泪未曾淌下之时,未曾好好感受酒液对唇舌造成的巨大刺激,便已到达喉头,滑入喉管,继而是绵延的甘甜之意。酒味甘醇,余韵绵长,确实当得上好久酒之称。
酒是老板自己酿的,本就是为了自己饮用,开这酒庄也只是闲来无事,想要好酒被更多人知道罢了。
老板并不吝啬与给出酒方,他会细心的告诉你各种原料的配比,什么时候放酒曲,糯米该是几成软几成熟,糯米与米的配比该是多少,什么时候放桃花汁,该放多少水,在地下应该存放多久,等等这些,只要你虚心问他,他都会告诉你,并不怕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子被人偷了。
说来也奇,无论是谁拿了这方子,最后出的酒味道都不如老板自己酿的好。
曾有个年轻人,年轻气盛,跑过来质问老板是不是故意藏拙,或者有什么步骤故意不教,为何酒味会相差那么大,他只是撇了年轻人一眼,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淡淡道:“你家那小娘子迟迟怀不上孩子,为何那隔壁的老王就能呢?”
话里的不屑让年轻人羞愤,但多少也知道这事是他不占理,逃也似得跑开。
,酒庄老板笑道,我这酒呀,初饮无甚感觉,但胜在后劲足,街边那几家店里的酒还远远比不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