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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大张了嘴,想是被郡主的大胆惊呆了,随即一副谨慎的神情,道:“郡主,不是为臣不为您说话,这江里实是去不得。原来杭州有些亡命之徒,每到潮期便出到江中浮于潮头戏弄,没少死人。前朝治平年间,郡守蔡端明曾作《戒约弄潮文》,明令禁止潮期下江,我大明也有禁令。不说郡主下江又开潮弄之先河,便是郡主万金之体,也不可冒此风险。”
福临郡主怒道:“马大人是说本宫亡命之徒了?”
马奇引典只是为了相劝郡主,让她打消下江的念头,没有想到犯上了这个忌讳,一时间无言以对。郡主冷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马大人一直都是与孟飞龙穿着一条裤子,他说东你就不指西,知道你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来。潮水就要来了,本宫要专心看潮,马大人你请自便吧。”
马奇本来以为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与郡主套上近乎,没想到会被下了逐客令,只好没趣地离开。
马奇离开不久,又有人找上门来,这次的来人秦雪情不认识,自然被她拦在外面。来的两人一位是白发老者,另外一个人在中年,气质都很不凡。中年那人笑着对秦雪情道:“秦姑娘,这位是海振宁海大人,曾任我朝礼部尚书,德高望重,本人沐天容,我们有事想见孟公子。”
秦雪情心中一惊,海振宁海大人虽然从礼部退职下来,却是门生无数,在杭州也算很有影响的人物,秦雪情早有耳闻;至于这位沐天容,却是现任的户部待郎,这两人来访非同寻常,孟飞龙还不在他们眼里,一定是冲着郡主来的。秦雪情也不向孟飞龙请示,便侧身让路,微笑道:“原来是两位大人到了,里面请。”
孟飞龙对秦雪情了解至深,见她为来人让路便知道事出有因,他忙起身迎了上来。海、沐两位只是对孟飞龙笑了一笑,便快步上前,对着郡主施礼,道:“郡主什么时候到的海宁?我等接架来迟,还望郡主宽恕。”害怕郡主不认识他们,沐天容也将两人向郡主作了番介绍。
福临郡主看他们年季都也不小,又是专门赶来向自己问安,便让他们坐在身边,道:“我是心血来潮,突然想瞧瞧这里的潮水是否象说到的那样神奇,没赶惊动地方官员。等一会儿看罢也就离开了,两位不必声张。”
海、沐两位赶快答应。又是一番客套话后,海振宁与沐天容迎合着郡主说起海宁潮来。两人都是海宁本地人,又是饱学之士,谈古论今,将个海宁潮说得头头是道,孟飞龙在一旁反成了陪衬。
海大人向着四下瞧了瞧,道:“郡主可能来得晚了些,这处地势虽说也还不错,却不如老夫与沐大人现在那处看得真切,不如郡主移架过去吧。”
郡主望了望身边的孟飞龙,笑道:“多谢两位大人关心。我觉得这里就很不错,和几个姐姐一起也很快乐,就不麻烦两位大人了。对了,还请两位大人给这里的官员们带句话,福临想清静一会儿,看看海潮,让他们不要来了。”
又谈了会儿海宁潮,郡主便问到了海大人归家生活的情况,海振宁也如实相告。谈得久了,郡主神色中有些疲乏,海振宁与沐天容不是平庸之辈,忙起身告辞,孟飞龙赶快送了出来。海、沐两位对面前这位少年再不敢小视,话语中显得很是亲切,显然已经将他当作个人物。
天到午时,只听到有人在喊:“快看哪!”弥漫在岸上众人的喧闹声马上销声匿迹了,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向远处的江面看去,原来是江潮来了。
但见东边海天相接处有一条淡淡地白线,它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时而快,又时而缓,这条白线慢慢地加宽了,拉长了,渐渐地清晰起来,过了一会儿就横贯了整个视野所见的江面。潮水跳跃着向前涌来。随着潮头的翻卷,掀起了阵阵白浪,就像天上翻卷着的白云一样。随着潮头的临近,从远处的悄然无声到现在已是万马奔腾一样的轰鸣了。那潮头翻滚着向前涌来,形成了一丈多高的水墙,伴随着强大的轰鸣声。潮头像狂奔的野马,越过沟壑,一个劲向前扑来。这时的潮头就像爆炸了的冰山,倾倒了的雪堆,翻江倒海,铺天盖地,翻卷着,奔腾着一直向堤岸冲了过来。“大潮来了!”这声音惊天动地,就像千百个英勇的猛士,骑着骏马,勇敢地冲向战场。岸上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汹涌澎湃的潮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们的面前猛扑过来。只见白浪滔天,泥沙翻滚,一排大浪扑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震得地动山摇,真叫人胆战心惊。气势磅礴的潮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泻千里。置身在浩渺无边的潮水前,沉浮于水天相连的波峰浪谷里。
翻卷的浪潮慢慢地从人们的面前冲过,依然吸引着众人的目光,随它而远。岸上的人们开始喊叫起来,纷纷议论着亲眼目睹地壮举。便有当地知情人谈古说今起来,把今天这江潮与往年做着对比,说到妙处吸引了无数听众。
孟飞龙这才想起身边的郡主,心中一惊,如果有人这时候要对郡主不利,自己虽是全家出动只怕也难防范。他的目光望到郡主身上,只见她满脸的陶醉,目光追随着远处的江潮,却还是恋恋不舍的神情,孟飞龙终于放下心来。
江湖渐渐去得远了,大家的呐喊、议论也平息下来,更有人已经选择离去。郡主却还兴致高昂,拉了孟飞龙的手臂摇道:“我们快追了它去,我还要看。”
孟飞龙望了两岸高山,无奈地道:“郡主,江的两岸都是高山,坐不得车骑不得马,我们去不得地。”
郡主也知道无计可施,只好放弃。孟飞龙劝道:“如果我们现在不马上离开这里,又要有很多官员向您献殷勤了,今天杭州只怕也难回去。”
郡主似乎也很怕那么多人围着自己,便点头道:“我们这就走吧!”
回去的船上,孟飞龙小心地陪着郡主,福临郡主也是出奇地平静,全没了来时候的蛮横嚣张,疲乏的脸上明显带着淡淡地忧伤。孟飞龙叹息一声,道:“郡主,都是为臣无能,不能满足郡主愿望,让你不开心了。”
郡主长叹一声,道:“孟公子为我着想,难道福临真的不知?你不必自责的。”
孟飞龙惊奇地问:“郡主既然不怪飞龙,那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福临郡主哀怨地望了孟飞龙一眼,道:“本宫生气自己的无能,更气孟飞龙的倔强,撼山易,撼孟飞龙难呢。”
孟飞龙苦笑道:“郡主怎么会这样想孟飞龙,孟飞龙对郡主的话从来不敢怠慢的。”
“真的么?”郡主双眼瞪着孟飞龙,责问道:“我第一次到你家,满心真诚地建议你进朝伴我哥哥左右,你给我装了糊涂;第二次到你家里,你干脆把我扔下不管不顾,自己跑了;这一次我连喊带叫,用足了郡主的威风,象个泼皮无赖一样,你还是不为所动,这就是你说的‘不敢怠慢’?”
孟飞龙苦笑道:“第一次是郡主强人所难;第二次郡主心里明白,孟飞龙确是事出有因;至于这一次,我不客气地说,郡主就是无事生非了,这也怪不得孟飞龙。”
郡主苦笑道:“这不就明白了?我的话在你孟飞龙眼里简直就是放。。。。。。”虽然气愤至极,这个屁字郡主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她气得懒得去理孟飞龙了。
孟飞龙心中有愧。评心而论,永宁公主也好,福临郡主也罢,两人对自己都很不错。虽然孟飞龙不敢让他们之间发生些什么,可是人家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女,能看得起一个平民百姓,自己根本不应该不识抬举。孟飞龙只能叹道:“郡主不要生气,说实话,你对我讲的话我那一句都要认真考虑地,只是我们地位不同,郡主的建议有时孟飞龙真的无法接受。”
“那如果是真心对你好的建议呢?你也不理不顾么?”
孟飞龙道:“如果孟飞龙真的那么不通人性,我劝郡主从此再也不去理他,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郡主认真望着孟飞龙,孟飞龙面对她的凝视,也是无比认真。郡主道:“我现在就有个建议,你听不听?”
“郡主请讲!”
“我请你马上放弃向北平漕运军粮。”
孟飞龙心中猛地一惊,思绪飞快地翻转起来。郡主这个问题非同小可,说是为自己着想,可是眼见着漕运军粮有着巨大利益,这背后又有什么文章呢?以孟飞龙现在的经验看,也许这才是郡主杭州之行的真正目的,而且孟飞龙的回答,可能会直接决定着自己一家未来的命运。孟飞龙现在才真实地体会到秦雪情那晚在花园里对自己讲过的话,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没有什么人能代替得了孟飞龙自己。
孟飞龙神态平静地道:“郡主的提议我当然会考虑。”望着福临郡主失望地神色,孟飞龙又说:“我甚至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郡主望着孟飞龙,道:“我知道漕运军粮有着很大的利益,你真的就答应了?”
“利益真的不小,郡主能不能给孟飞龙一个理由呢?”
郡主摇头道:“不能。”她犹豫着道:“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理由。”
孟飞龙很坚决地道:“我答应你!回到家我马上就去安排这件事。”
郡主笑道:“谢谢孟公子对福临的信任。这次到了你家,给你添麻烦不说,还让你没了许多钱财,福临真的对不起你呢。”
孟飞龙摇头道:“这一年里孟飞龙确实挣到不少银子,郡主为我花花也算不得什么。圣人说,钱就是要花的。”
郡主开心地叫道:“孟飞龙也有大意的时候,昨天你可是打死都不承认的。”
孟飞龙早就下定决心,索性坦然地道:“今年一年,没有郡主说的几千万两,一千万还是有的。不过家里没有几个余钱,这也是真的。”
郡主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这么多钱,孟飞龙把它们全花了?”
孟飞龙道:“江运、漕运来钱最快,可是随着生意做大,作为工具的船就显得不够,我要做一批新船出来,这要花钱;江运堂与漕运堂只是负责运送路途中的安全,到了目的地后的运作便是力不从心,我准备把龙凤会的青龙堂放在成都,白虎堂放在北平,置地修房这也要钱。”说罢这话,孟飞龙很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郡主的反应。
福临郡主轻轻皱了下眉,道:“你怎么想起要在成都北平修房子来?”
孟飞龙道:“生意讲究的就是个地点。江运向西,昆仑、四川、云南都是我几家岳父的地盘,出于道义我不能插手,运转于它们中间,成都就是最佳位置。运河北到北平,那里已经是水运的极限,而北平又是与辽北、蒙古等地交易的中心,自然也是不二之选。”
郡主娇笑道:“孟飞龙今天真的糊涂了,我又不是你家什么人,你把这些都唠叨给我算怎么回事嘛?”
孟飞龙道:“我把这些钱都用出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挣更多的钱。挣来更多的钱自然是要家里过得更多,可是孟飞龙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大明子民,我今天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请郡主回京转告皇太孙殿下,为了国家,我孟飞龙从不吝啬,那怕是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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