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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昭昭!”张须陀捡起地上那根弩箭,如少女般将它抚摸一遍,忽地将它朝着王苓和谢子枫所在处投了过来。这弩箭被他一摸,浑身泛着妖异的红光,看得众人心惊胆颤。
王苓故技重施,又向后闪了丈余远,堪堪避开这一击。抓住这个空隙,秋决明急忙命弓手射出一顿乱箭。
“啊啊!”张须陀低吼一声,双手间瞬间又结出墨气来,“百蛟变!”他暴喝一声,手上蓦然分出十数条蛟龙,或升或降,或仰或俯,将箭雨悉数隔开。这些蛟龙去势未尽,竟朝着人群飞来,方才那些射箭的弓手纷纷惨叫倒地。
“王苓,要战?”张须陀一步步向王苓逼过来,任由鲜血滴落,“还是要和!”
“我,我……”王苓脸上泛起痛苦之色。此时此刻,三哥王茯和侄儿王绪生死未卜,女儿王冉因为鄙视他之前的作为,心若死灰。唯有身边这位只见过两次面的外甥谢子枫,一边盯着张须陀的双手,一边喘息道,“舅舅小心,此人不好对付。”
王苓心中还在纠结不已,张须陀却已经进到二人三丈之内。秋决明在后面看得着急,跺脚大叫道:“你们俩发什么呆,还不回来!”
“舅舅且退!”谢子枫扯着王苓的袖子大声叫道。
“退……退到哪儿去……”王苓看着谢子枫,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孩子,你可知道,我退了一辈子,大哥没了,三哥恨我,侄儿不认我,儿子女儿也看不起我。我王苓已经是无路可退了啊!罢了,罢了!”
“孩子,通臂拳共有一十六式,上午走得太急,只来得及教你前两式。”王苓施展传音入密之术,对谢子枫私语道,“剩下的十四式,你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吧!”与此同时,只见他忽地一掌将谢子枫打进人群,转身厉呼道:“张大帅道行高深,我特来讨教一二!”
“好!”张须陀低喝一声,两只手上下翻飞,一条墨龙绕着他的手腕前后盘旋,身形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
“苍龙变?!”秋决明看着张须陀手中的墨龙喃喃道,“这人居然把公输八变修到了最后一变……就是钜子他也做不到啊……”
王苓耳聪目明,秋决明的话听得一字未漏。他虽然不知“公输八变”为何术,却也能感受到那条墨龙中蕴含着的澎湃能量。然而他打定主意要将毕生所学展示给谢子枫看,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王苓夷然不惧,施展步法,欺身至张须陀身前,两手陡然伸出,向张须陀的手腕抓去,竟是要直接打断他的施术。
“花影层叠!”王苓的声音在谢子枫脑海中回荡。
这一爪狠准果决,张须陀急忙分开双手,墨龙的身形也消失殆尽。然而张须陀不愧是张须陀,并没有就势罢休,反而化掌为拳,迎着王苓的双手而出。
只听“嘭”的一声,四手相交,激起一片尘土。只听拳脚声响,闷哼声起,两人居然近身肉搏起来。二人皆身怀道术,体内灵力属性却大不相同。王苓与乃兄王茯一样,修的是金灵之力,张须陀修的则是水灵之力。
因此两人的拳法呈现各异。王苓使的是通臂拳,出招沉稳而又飘逸,手上泛着金光。张须陀使的则是“四时拳”,看起来虽然与张仲坚的拳法相似,却因为没有御气术的加持,只是泛着纯正的青光,没了精髓。
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已经走了几十招。张须陀流血过多,身法有些凝滞,不知挨了王苓多少拳。他虽然有“不灭金身”护体,勉强能抗住,但是金光越来越黯。反观王苓,双目微赤,灰发散乱,打得越来越快,全然不顾防守。
“休伤我家大帅!”罗士信在一旁看得焦急,早把张须陀的嘱咐丢到瀛洲去了。他一抖长枪,大步向王苓奔去。然而他却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宇文成趾原本在罗士信的看管下老老实实地坐着,此时终于觅得空隙,手中摸出一枚幽蓝色的毒镖,狠狠地拍进罗士信的脊背。
罗士信只觉背后一疼,整个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他僵硬倒地,喉咙“咯咯”作响,却连一句警示都发不出来。
所有人都在关注场中局势,没有人看到罗士信这边发生的剧变。宇文成趾终于重归自由,长身而起,在罗士信身上踹了几脚,眯着眼看着张须陀和王苓,桀桀笑道,“凡是看不起本公子的,都得死!”
两枚泛着蓝光的金钱镖如幽灵般飞入战局,只听“噗噗”两声,暗器分别打进张须陀和王苓的体内。毒素甫一入体,两人就觉察到不对,急忙收回拳脚,各自盘膝疗毒。所幸两人修为甚高,并没有像罗士信那样直接栽倒。
“好……”张须陀向宇文成趾这边扫过来,目光中的杀气若有实质。宇文二公子被他气势所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张须陀会暴起发难。然而这种毒素已经浸入五脏六腑,即使是张须陀这样的高手也难以抵御。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便闭上双目,凝神调息。
宇文成趾这才舒了口气,掸掸衣服,走到张须陀面前俯身讶声道:“哎呀哎呀,本公子手法低劣,竟然误伤了张大帅,真是罪过啊!大帅您胸宽如海,不会介意吧?”
“不!”张须陀从淡淡地吐出这个字,也不知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宇文成趾有些捉摸不透,又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思有些活泛。他想了又想,脸色渐渐狰狞起来,终于从腰间拔出佩刀来。
“你想杀我?”张须陀背后似乎张了眼睛,忽地问了一句。
“本公子怎么敢杀国之长城。”宇文成趾讪笑一声,“张帅本想招安梁山贼寇,谁料中了贼人暗算。我大隋朝第一良将就此殒命,呜呼哀哉!本公子当继承大帅遗志,率八风营血洗梁山,为你报仇。”他话音未落,佩刀已经从背后插进了张须陀的心脏!只见张须陀闷哼一声,向前扑倒。
一代名将,居然死得如此窝囊,即使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梁山义军,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王苓更是瞪大了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须陀啊张须陀,你怎么能想到,这毒药乃是家父从暹罗国的贡品里找到的,只消浸入血液,就算你是先天高手,也是动弹不得的呀!”宇文成趾掏掏耳朵,居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卑鄙!”谢子枫大喝一声,提拳攻来。
“哎呀,这儿还漏了一个。”宇文成趾嘻笑道,“小书生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交出解药,绕你不死!”谢子枫指尖闪烁着红色光芒,赫然是睽违已久的破军罡风。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宇文成趾口中虽然不屑,神色却十分凝重。他一手持刀,一手在袖中挥动,接连打出数枚飞镖。然而谢子枫避也不避,双拳直直向前。只见红芒闪耀,暗器纷纷委顿落地,谢子枫的拳头却安然无恙。
“破军罡风?”宇文成趾瞳孔一缩,身子往后急退,口中叫道,“慢来慢来慢来!杀了本公子,就没人知道解药在何处了!”
“你!”谢子枫的拳头已擦到宇文成趾的鼻尖,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宇文成趾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厉喝道:“你这小杂碎,好不知礼!想要解药,就跪下来求本公子啊!”
“孩子,不要求他!”王苓咯咯笑着,“大不了就是一死。能和大隋朝第一良将死在一块,老朽荣莫大焉。老朽做了一辈子生意,算计了一辈子,就这单买卖赚了!”
“老王苓,你也不是第一天跟本公子打交道了。”宇文成趾嗤笑道,“亏本的买卖,本公子怎么会做呢?”
“你什么意思?”王苓沉声问道。
“唔,看来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呀。”宇文成趾转过身去看着对岸,忽然有些落寞地拨了一下发带,“好戏还没开场,你们这些老家伙怎么一个一个都倒了。亏得本公子装了这么久,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众人顺着宇文成趾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水泊对岸的官军阵列里忽然冒起浓烟,金戈之声响彻湖上。几息过后,梁山水师的战船蜂拥而来。
“是我们的船!”“我们有援军了!”
船只还未靠岸,早有一群玄甲士卒泅水而来。众人看到来的并不是山寨的人,而是打着“八”字号旗的官军,欢呼声戛然而止。玄甲士卒数倍于山寨众人,甫一下船,就将整个断金亭及山脚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带着半个面具,对宇文成趾拱手说道:“二公子,张须陀的死讯已经散出去了。八风营那边已经炸了营,正在和梁山水师鏖兵。小人带着这些忠于宇文丞相的士卒夺了几条船,先来救援。”
“唔,王绛武功稀松平常,恐怕顶不住秦叔宝太久。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宇文成趾拈起发带,神色间哪有半分猥琐!
“我五哥怎么样了?”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悲鸣,只见王冉瘫坐在地上,连匕首刺伤了手也未察觉。
“现在还活着,不过一会儿就说不准了。”宇文成趾忽然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学着女人那样哀怨地说道,“五哥,五哥,你可千万别死啊!”
他有些神经质地转了几圈,忽然走到王苓面前,一脚将他踢倒,“怎么样,你的好侄儿也要陪你去了。以二换一,你这买卖还是做亏了啊!”
可怜王苓浑身不能动弹,两行浊泪潸然而下。谢子枫在一旁看着他被人蹂躏,双拳捏得骨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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