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节 秘辛(1 / 1)

洛水诀 界明城 156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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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眼见他出了大厅,唏嘘不已。水萍拱手道:“小妹与蒯舵主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沐大哥还有什么吩咐?”沐时摇头道:“请水叔保重身体,若是见到秦帮……秦用,请劝他早点回来。没了漕帮撑腰,我怕宇文化及会对他不利。”水萍叹息道:“晓得了。”追着蒯衡去了。

大厅里一下子又少了两人,更显得寂寥。沐时似乎在沉浸在回忆之中,半晌不发一言。这边陆言和王绪两人低声说起了义军的事情,新任的东平分舵舵主马援只是呵呵笑着,也不插嘴。谢子枫想了想,拱手说道:“沐兄,此间事情已了,我等也该告辞了。我那两位好友落在骆夫人手中,生死未卜,小弟心中十分焦急。”

沐时摇头道:“贤弟不必着急,愚兄昨夜已经派出帮中弟子四处探听骆夫人的下落,只要她仍在东平郡内,定然能查到她的藏身之处。”谢子枫讶然道:“沐兄思虑周全,小弟谢过了。不过小弟心中尚有一惑,不知当问否?”沐时道:“你我是共患难的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问便是。”谢子枫道:“小弟昨夜看见沐兄与骆夫人比斗的场面,你们两人看起来似乎相识?”沐时苦笑道:“不错。我们不但相识,还是要好的朋友。”

沐时撑着下巴,陷入深思之中:“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骆夫人闺名王轩,小名换做轩儿。她虽然是琅琊王家出身,但却是庶出,又是旁支,并没有被族人重视。反而因为父亲早逝,跟着母亲搬出了琅琊城,来到郓城郊外住下。我就是在这里与她相识的。我从小便没了父母,生活拮据,居无定所。她的母亲是个好人,让我寄住在她们家里,我则在城里讨些杂活回报她们。我与王轩年龄相差不大,又住在一起,自然便成了极好的朋友。”

“小可只会卖膀子,挣不得大钱。轩儿倒是聪明伶俐,她念书多,又跟着她娘学了一手好字,替街坊邻里写写状纸,抄抄账簿,挣得比愚兄多的多。小可那时就萌生了一丝想法,就是要出人头地,要挣大钱。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也都长大成人了,但是她的名声越来越大,成了东平有名的‘女诸葛’,我依然是默默无闻。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她的母亲去世了。我想着与她男女有别,未免瓜田李下之嫌,我便搬到山脚下,辟了两亩田。我的新家与轩儿的家相距很远,但是她却天天来看我。天晴时,她看我耕作;下雨时,她教我读书。现在想想,若是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也是情愿的。”

“一个女子,天天陪着你,伴着你,这其中的情意我怎能不知。但是她越是这样对我,我越是自卑。后来,我遇到了师父,学会了密宗的术法,被秦老帮主看中收入漕帮。我一方面感激秦老帮主的提携之恩,一方面也是想尽快追上她的脚步,做事勤勤恳恳,很快便当上了东平分舵的舵主。然而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有资格站在她面前时,她因为才貌双全,被宗家看重,接回了琅琊老家。我记得她当时问我,想不想让她走。我想着王家是山东旺族,回到宗家总是要比在外飘泊要好,并没有出言挽留。我们这一别,就是三年。”

“再次相遇时,我们俩的境遇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三年里,秦老帮主死了,我做上了漕帮副帮主。她则因为义军在齐郡的失败,跟着养父王苓迁回了东平。王家初到东平,又因为王薄的事情被朝廷猜忌,为了保全族平安,王苓便决定把她嫁给新任的东平太守骆寒。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的。”

“几年不见,她的模样愈发的秀丽端庄,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风范。但是当我们谈起当年晴耕雨读的情景时,她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我们聊了很久很久,直到临走时,她问我,‘沐大哥,我就要嫁给骆府君了。你,你能带我走么?’她这话如重槌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她从王家救出来。”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带着行李去茯苓庄找她。但是,我并没与找到她,却遇到了她的养父王苓。王苓并没有命庄丁抓我,反而很客气地请我吃茶。他对我说,琅琊王家危在旦夕,王家的每一个子女都要为全族着想,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他说,王家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死了,轩儿并不是嫁给骆寒,而是嫁给了和平。他流着泪,跪下来求我,求我放过轩儿,让她安心出嫁。”

说道这里,沐时眼中微有晶光,“一个老人家涕泗横流地跪下来求你,你能忍心拒绝吗?我不能,所以我答应他,放弃了带轩儿走的念头。轩儿嫁过去后,我曾派帮中兄弟打探,得知他们夫妇二人琴瑟和谐,还生下一个孩子,我的愧疚之心才稍微减弱几分。这些年来,我一直遵守诺言,没有去见她,更没有与任何人提起此事。本以为……本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被人提起,但是昨夜居然又与她碰面了。而这一次,她居然变成了朱雀的人,要颠覆漕帮。佛曰,一饮一啄,乃前因所定。这些,都是小可造下的孽啊!”

沐时说完这番话,长叹不语。陆言轻声道:“阿时,我与你相交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此事。这骆夫人的确是奇女子,我跟随知世郎大人时就曾听说过她。她的文采智谋,就连义军左帅王绍都惊叹不已。这样一个女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令我感到意外了。”

沐时歉然道:“言哥,我一直对你隐瞒此事,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的确不愿意再提起此事。”陆言点头道:“老陆知道。老陆不是也对你隐瞒了曾在知世郎帐下效力的事情么?”沐时摇摇头:“你的身份,我早已知晓。我之所以向秦老帮主举荐你,正是受茯苓庄庄主王苓所托。包括后来这些义军兄弟,都是他牵线,由我引荐给帮主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厅中众人都大感意外。众所周知,知世郎王薄兵败齐郡,正是他的这位四弟向张须陀告密,带着八风营找到王薄的藏身之处。非但如此,自义军起兵之时起,王苓便带着大部分族人西迁东平,并没有参与山东之事。他对大哥尚且如此,为何会介绍义军残部进漕帮呢?

沐时看出了众人脸上的惊讶,叹息道:“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这些世家大族,几百年历经风雨,自有其生存之道。王薄起义后,王家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倾力支持,这就是世家的中庸之道。事成,举族皆荣;事败,隐忍蛰伏。无论如何,王家这个宗族是不会断绝的。因此,当义军形势危急时,王家当机立断,放弃王薄,转投朝廷,从而保下了琅琊王家的名号。”

“你是说,知世郎大人的死,其实是为王家续存做出的牺牲?”陆言拍桌问道。

“恐怕是了。”沐时道,“你在知世郎大人身边那么久,自然知道,当时王家最有前途的正是他本人,但是王家族长却是排行最末的王苓。我想,在王薄决定起事之时,王家已经筹划好退路了。”

谢子枫听了沐时的话,又记起王薄留给王苓的书信,心里唏嘘不已。王绪则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秘辛,抓着谢子枫的手连声说道:“子枫,是这样吗?是这样吗?”谢子枫点点头,脑海中又一次浮现起梁山脚下,王苓那灰白的双鬓。

听了沐时的故事,厅中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王轩也好,王苓也罢,他们都为家族做出了牺牲,使王家能在东平重新立足。但是这些年来,他们又得到了什么?王轩失去了自由,终日对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最后选择为朱雀效命来报复那些之前背弃她的人。王苓失去了亲人,他的儿子背叛了他,他的哥哥、侄子,全都不理解他。这难道就是王苓临终时所说的,那所谓世家的诅咒吗?

“你身上流着的,是王家的血。”

谢子枫想起在茯苓庄时王苓对王慕秋说过的话,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道,“我身上流着的,也是世家的血么?”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只见一名漕帮帮众走进大厅,向沐时递上一个竹筒。沐时打开竹筒,从中倒出密信,点头道:“去准备一艘快船。”然后快速看起密信内容,边看边说道:“轩儿她昨夜是被一个灰衣人救走的。据说灰衣人身边有一男一女,神色萎靡,双手被缚。可能就是慕秋和李怡姑娘。漕帮兄弟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今天卯时。当时他们在……郓城以西十里,清水河畔……”他说到这里时,众人脸色齐变,因为这个地方不是别的地方,正是——

“茯苓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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