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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程灵慧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半是撒娇半是嗔:“大正月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你放心,这话俺一定记着,就算你有一天真得要休俺,俺都不会认的。不管天涯海角,俺都把你找出来,然后绑在自己身边。俺可不是弱质芊芊的女流,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不知怎得,常继文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程灵慧忽然有些担忧:“凤生和苏同的事你知道吗?”
常继文坦然道:“我刚刚听墙角的时候听到了。”
程灵慧道:“苏同既然找到了凤生,一定会把她带回去,那开州府粮行的事就只有你一个人打理了,会不会忙不过来?”
常继文道:“不是还有你吗?”
程灵慧有些为难:“你不介意俺出去抛头露面?”
“傻样儿。”常继文用下巴蹭蹭她的脸颊:“我更舍不得折断你的翅膀。”
一时间,程灵慧竟然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境。她抬头就噙住了常继文的红润的唇。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动作她已经做得很是娴熟。
苏同的身体已经复原了。身为当朝太子,年节里不在朝中露面已经是很不正常的。再没有理由在程家庄盘桓。楚凤生现在,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恐怕苏同不带她回去,她自己都会跟回去。
不过楚凤生把她的贴身丫头桐花留了下来。桐花已经二十岁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谁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来。楚凤生也不忍蹉跎了她的年华。终是把她许给了陆大头做老婆。
那俩美貌的丫头,苏同也一并带走了。皇宫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苏同走得时候虽然把她俩也带走了,可谁知道结果如何呢?反正程灵慧看不见那俩人,心里总算踏实了。
苏同临走的时候,和常继文嘀咕了好久。程灵慧当时也不好去问。等苏同走了,才知道常继文做了一个天大的亏本买卖。苏同那个人精,一早就知道常继文把那俩丫头领来的目的。
气程灵慧是其一,吃醋,算计苏同才是主要目的。他想通过这俩丫头,破坏苏同在程灵慧心里的印象。苏同顺水推舟,帮了他一次,转脸就讨后帐。他要常继文重新起复,做回老本行。只是,这次巡察的地方是江浙一带。
常继文已经不是满腔热血,一腔孤勇的官场青瓜蛋子。上次去某南赈灾,到了最后搞出一个贪墨巨案。程灵慧许是不知道,可他是清楚的。贪墨不过是个借口。当今的真正目的是清除异己。那卷宗上没有写的才是重点。
要不是逆党的名册没找到,还不知道要掉多少脑袋。他卷身其中,走了天大的运气才保住了性命。
这要是再卷进江浙的是非里去……常继文想想都发愁。
封建社会讲究,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于起复的事,常继文也是无可奈何。他不愿意让程灵慧担忧,所以也没和她说其中的凶险。
对于苏同要起复常继文的事,程灵慧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也没办法。眼看着正月就要过完了。花如烟怀孕,楚凤生走了。开州府粮行的事还要夫妻二人同心协力打理起来。
至于做官的事,反正圣旨没下来。拖一天算一天。
到了三月间,关于包龙图再世的传言传得纷纷扬扬。两口子正因为过了这么久都没见圣旨,暗自庆幸,许是苏同随口在说着玩的。谁知大街上忽然沸腾起来。人们奔走相告:“快去看青天大老爷……”
两口子也走到粮行门口,伙同伙计一起往外看。只见一片旌旗招展向这边儿而来。先是鸣锣开道的,后面是对牌手。再后面是金甲的侍卫。侍卫后面是一众红衣大汉,抬着三口笼罩着赭黄龙袱的铡刀。
那些红衣大汉一看就是刽子手的打扮,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围观的百姓不由纷纷后退。给常记粮行前面闪出一块空地来。
那些大汉抬着铜铡就整整齐齐列在了一旁,不走了。金甲的侍卫迅速向两边散开,把围观的老百姓往旁边赶。对牌手依次陈列。后面走过来两队锦衣侍卫。当前一员粉面星眸的俊美小将军。手中高举着一副赭黄圣旨,高声叫道:“常继文接旨。”
常继文和程灵慧从看见那三口铡刀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只好近前一步,跪地接旨。围观的老百姓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
那小将宣了圣旨,不外乎就是令常继文官复原职,做回五品巡察御史,代天巡绶,即刻启程,往江浙一带去。
程灵慧跪在常继文身后,心中暗自抱怨:“不就是当个五品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才好。”她并不知道,苏同这么做,就是要敲山震虎。
但也正是因此,常继文此去江浙更加艰险。查不出个所以然,苏同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查出个一二三,他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就算能回来,他除了尽心尽力做一个忠于皇帝的孤臣,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苏同说他嫉妒常继文,看来不只是说说。他是真的要常继文后半辈子不得安闲。
这宣旨的小将也不是别人,正是珠儿的哥哥陈亮。陈亮本来是想要把妹子带回京城的,可珠儿是宫女,身份特殊,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她和环儿两个丫头,现在跟着陆晓晓生活在在程家庄。主仆三人越来越像乡下女子了。
环儿不爱言语,程灵慧不清楚她的身世。可现在笑起来也是张着大嘴露着牙,把宫里的学的规矩全还给教习姑姑了。程灵慧也说不上来主仆三人变成这样好不好。反正大家开心,管他呢。
陈亮把圣旨传到,并没有离去。苏同也知道此行艰险,让他跟着保护常继文。
和他同来的,还有好几个老相识。已经升为正七品侍卫的沈聪、邓苦还有燕京全来了。而苏同给常继文找的主薄兼师爷竟然是新科探花赵桥。
赵桥家学渊源,以他的才学点状元也绰绰有余了。但是,去年那一科的前三甲,一位年过四旬,一位三十啷当岁,容貌普通。探花本是对少年及第的人的戏称。取其年少貌美之意。赵桥此番没中状元,完全是受了容貌所累。谁让他年轻又长得漂亮呢。
常继文和程灵慧对于今天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夫妻俩还是难分难舍。想要交待对方点儿什么,又想不起来说什么。
常继文换了五品的袍服出来。他长得姿容丰美,面相比实际年龄显小。被绯红色官服一衬,更显得芝兰玉树一般。一走出粮行,就引来围观百姓的一片赞叹声。听得程灵慧心里愁肠百结。这样的常继文,她怎么能放心让他独自一人往江浙去呢?要是真被人惦记上,万一被拱了,自己可到哪儿去哭去?不过,这些话在大庭广众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化成缠绵幽怨的眼神,围着常继文绕。
因为圣旨上说即刻上任,沈聪等人只能在粮行前匆忙和常继文见礼。
沈聪是个大白脸,脸色如纸,冷冷冰冰的很少有表情。邓苦是个娃娃脸,虽然黑,可总是笑嘻嘻的模样。这俩人给常继文见完礼,分左右一站。百姓中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奶奶,这俩人不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
再看燕京和陈亮。这俩人,一个英武,一个俊秀,俱都是粉面明眸的少年郎。跟菩萨坐下的童子似得。那个师爷也是器宇不凡,容貌出众。常继文这一行人还没出开州府呢,一个个就被神化了。
程灵慧一直把常继文送出开州府十几里,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才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难受。常继文走了,她在粮行也待不住,就把事情交给雇来的掌柜。自己骑了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