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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寿门就是宫皇后门,宫后门前面挖有一条河流,宫墙上每十步就驻有御卫,门前置一座大石桥,上面也都站满着御卫.过桥后便就是后寿大街,街上无灯无火,无店无铺,放眼观去皆为平头马房屋,是普通百姓的落居房舍,独有正对石桥前的一座白彻府邸,匾书“内务府堂”四个大字。
连同奔入后寿大街就见隔河的皇宫御卫们射来警惕目光,将即后寿大门,吁吁数声慢下马足,车辆稍停,守于石桥上的御卫火速快迎前喝叱:“此地不准停车,速速离开。”
听得喝叱,林华安掀帘走出,瞟看如临大敌的御卫们,淡声道:“我有事前来找喀尔喀,今夜全当没见着我,都值守去吧。”
群卫见出来的少年白发如此的苍苍,身上更穿着额驸团服,几乎不用去猜,就知前来的是谁了,齐齐躬身应喏,快速退了下去。
御卫们离开,他扶着连同跳下车板,跨步便就往内务府台阶拾上,大门前询问守卫。“喀尔喀还在吗?”
大家都知道驸马爷是有调动内府权力的,门卫躬身急禀:“是,喀尔大人天黑便离开了,只有乌里台副侍花大人还没离开,奴才这就去唤喀尔喀大人。”
“不用,有花贝诺在就行。”林华安说道,螳螂往府内步了进去。
快子的夜里微寒,他上了前廊,见堂厅升着四盏火烛,烛火被冷风摇的曳曳晃动,斑驳陆影飘荡在七八张巨大桌案上,其中一张坐着的就是庄元。
庄元是化名,真正的名字叫乌里台花贝诺,乌里台不是姓,而是北海乌里台部落,他姓花,正是二百多年前号称金陵第一家,花笛生的后代。
林华安跨入死寂的堂内,眼见大家都走光的,只有庄元埋头仍在办公,哈哈就笑:“好久不见了,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思绪游迷的庄元听得熟悉畅笑,抬起头来,愣了一下,脸上顿也布满雀跃,站起鞠唤:“额驸,您终于来了。”
林华安点了点头,跨走到他跟前,下视案上那本帐目,随意择了一张桌椅坐道:“这么晚了,你还在忙什么?”
“是。”庄元为帐目头大,见他坐在下桌,急急手比堂正的主桌邀请:“额驸请上坐。”
“反正没人,不碍事。”林华安摆了摆手,指着他桌案帐目询问:“这本是什么帐?是两运的水帐,还是银庄里的禄帐?”
内务府是朝庭外的一只独立商号,旗下统掌着大金最主要的命脉,有国内最大的银庄,河运、海运、陆运等,虽说一半是官一半是商,却与所有商家一样,照样得交税,照样要受刑典管制。
听得询问,庄元急忙把帐目拾递上前,道:“大人请看,这是咸平府,三瓦壶庄向咱们天龙号银铺所借贷的款项,照理来说这个月的初三就要先还利钱七千九百两,可直到今天,还没有还上呢。”
“哦!”林华安伸手拿过帐本,上下瞟瞄了一通,点头询问:“这个三瓦壶庄来胧去脉怎么样?和我说说。”
庄元道:“三瓦壶庄的老板叫陈铭,是宋朝平阳府人,因为我朝瓷窑技术落后,今年二月被北京等处行中书省节和大人招商引入,节和大人于咸平府外十里处划下一千倾地皮,让陈铭建造五十五处窑洞烧瓷,可是……”
说到这里,他欺身把帐本子翻过几页,指着一些数目再禀:“大人请看,五月份时陈铭就有一次还不上贷利,那时还是节和大人出面缓了七天,这才度过去的。”
几行帐目,记的都是死数,林华安一眼就看完,翻到册本第一页,随手就把册本扔于桌面询问:“五十五个窑洞及建设的房产,估价有多少?”
庄元知道他本是商人,可是眨眼就通,那也太快了一些,急急回答:“加起来不到五十万两。”
“哼!”听得不到五十万两,林华安冷冷一哼,抬看庄元道:“要是这一千倾地是这个陈铭的,那借贷的这五百万两倒不怕他,可这一千倾地是咸平府的,这个节和好一个引商啊。”
庄元就是闻出其中臭味,才深夜合不拢眼,听得额驸冷笑,哪里敢答上半句,心想陈铭和节和恐怕要悬了。
“两运现在怎么样呢?”搁下手中烂帐,林华安轻叹道:“外面现在闹饥荒,两运上的米粮麦稻每日进出有多少?”
“这……”庄元不知该怎么回答,此事牵扯甚大,犹豫了一会,才简言意骇禀道:“汾水、资水、渭水、北清河每日都有宋号商船入境,商贬们除给我们产业下托运外,非常快运、宝氏运、牛家角运等,每日船艘进进出出,只知货船吃水极深,进出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听得宋朝各客运每日船艘吃水极深,林华安便知户部不干净了,毕竟户部案册所写的税案,绝对不是吃水极深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再问:“要是我想抽调内务的银钱,能有多少?”
庄元想了想,答道:“饥荒汹汹来袭,各地吏府暴敛,于至庄上银钱不多,共有五千六百余万两,可行钱庄者底线绝不能少于五千万两,才能应付各地方的提银及借贷,于至能耗用的不多,唯有六百余万两。”
听得最大的银庄只有区区的五千六百余万两,林华安就从椅上站起,往门外跨道:“今天有二十个豪商前来给我行贿,大箱小箱的众多,我把贿礼全送来了,你把东西变卖了,详细记录在案。”
“是。”庄元应喏,亦步亦趋跟出了大门。
走出内务府,林华安见虞思泪和龙杏站于车旁,就转对庄元说道:“以后若有人向我行贿,我会让他们把贿赂送到内府,你也早些歇着去吧。”
庄元是了一声,却不返回,亲送他下阶,待得额驸入了车厢,马车调头向大道驰离,才把身板挺直起来。很难去相信,半年前他还向额驸租了数十间店面,半年后他已然一头银丝,位极人臣。当日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临安城中人人打骂的败家子,绝非红尘区区人物。
返回府里,子夜的天空明净如镜,昏月幽冷,星子烁耀,一股冰凉让人起了丝丝寒意。
林华安走在内园径道,花卉廊园已经没有人,弯折回廊下挂着数盏凄迷灯笼,旁边的河塘水光在昏月下粼粼泛澜于栅栏上,安静沉寂的令人只觉世界太空了。
他走入卧院,前面的卧室漆黑一片,忽然想起,刚才让井儿去睡觉,井儿自然不敢越界前来这里,毕竟此处是他和嫣儿的卧室,而这个小丫头自认身份比妾还不如。
想得井儿,他笑摇了摇头,推开卧门走了进去,于床边脱下靴子,累极便朝床上倒入,明亮的眼睛在漆黑中无神怔忡了半会,眼皮就沉如巨石,愈合愈密,沉沉睡了过去。
夜静更深,风涌加剧,呼呼北风穿过枝蚜,鸣啸的世界更加寒凉。
糊窗上透着凌乱树影,柳条在风中舞的凌乱,像是苍天握着鞭竿,催促偷懒的林华安,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困顿的双眼还没张开,丝丝幽寒率先袭来,和衣而睡的林华安睁开眼睛,见着室宇仍处在一片漆黑中,便就伸直手脚长长舒展了身躯,就即下了床榻。
走出卧室,他深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仰看了一眼偏斜昏月,回房点燃一盏昏烛,换上自已的朝服,拾拿庭折便掩门走了出去。
来到大厅,他原以为自已最早,不料却见厅上已坐着着虞思泪,当即哈哈大笑道:“莫道君早行,更有早行人。没想到虞老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虞思泪负责守护他,两座落院仅有一墙之隔,练武之人眼耳灵敏,少爷从床上落地,她就惊醒,正疑才申时他起来干什么?听得柜子开启声,就知他是要起更了。没做多想,跃落床榻,困顿里贴上假脸,披上黑袍便先行前来大厅等候,果然屁股刚坐,他就走进来了。
“少爷,现在才申时中,您这般早起做什么?”虞思泪困顿地淡了一声,转过老脸,见着他已是朝服朗朗,讶然再道:“离早朝还有近一个时辰呢。”
林华安也知道,就是睡不找,目光往大厅外的夜色瞧去,朝前走叹:“我心里不畅快,总在睡梦中惊醒,既然醒来了,不如就到行省里看看,说不定……”
他叹息往大门走说,抵达虞老跟前时,忽地腿脚怔住,错愕之极瞪看虞老那张歪了眉毛的怪脸,霎时,那些无心多想的嫌杂小事跃进脑中,正中心头早疑的猜测,不由的哈哈指着他笑道:“虞老,你把眉毛贴歪了。”
虞思泪正听着他说话,只见他跨走的步伐停在自已跟前,一脸怪诞的指着自已脸庞,说眉毛贴歪了。
“什……什么?”虞思泪错愕,抬起手掌往眉头摸去,目光则凝住他笑眯眯双眼,疑惑喃问:“什么眉毛贴歪了?”
“不是这边。”林华安呵呵笑伸过手,往他右眉扶了扶,待着眉毛正了,叹服道:“曾听得太原文门易容术普天一奇,没想到虞老也不妨多让。”话落,负手转过身,跨步便往门外迈了出去。
虞思泪惊愕,抬手摸着被扶正的右眉,转看没多半句询问就走的少爷,眼睛眨了两眨,急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