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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夜袭
六月十七。
六月的天好似海上的浪,无可捉摸。明亮的月光忽然隐现,突然间,月光不在,天色一片黑蒙蒙,今夜有雨。
在蒙蒙的细雨间,在深山的尽头处,有一座孤独的茅草屋,此时,茅草屋里飘飘渺渺的亮起了一盏灯,灯也是孤独的。
孤灯。
有灯,就有人。
一个人独坐在灯下,他既不是砍柴的樵夫,也不是隐居的侠士,他居然就是宫九。
宫九为什么要藏在深山里?
就在这个落雨的夜晚,有个人来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衣,踏着一双黑色的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毡帽,帽沿低得遮住了面目。
灯光虽然在闪动,宫九却没有动,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这个人来到他这间茅草屋的时候,宫九仍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敲门声也没有回应,这个人只好自己把门推开。
灯光虽不亮,却还是把这个人照亮了,也照亮了他深藏在帽沿下的半张脸。
这半张脸的肤色很白,皮肤也很细腻,只有女人才会有这么白,这么细腻的皮肤,但他绝不是女人,也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一个太监。
一个太监,在落雨的深夜,穿过荒山野岭拜访藏在深山里的宫九。
他是不是疯了?
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怎么会知道宫九在这里?
如果他没有疯也没有什么毛病,就一定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也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个太监进屋的第一句话:“九公子,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宫九道:“说。”
“陆小凤真的死了。”
宫九抬起头,道:“真的死了?”
“死了。”
“此话当真?”
“当真。”
“不假?”
“不假。”
“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宫九道:“看来传言是真的。”
太监道:“是真的,传言杀了陆小凤的人就是你,西门吹雪正在找你。”
“萧雨呢?”
“没什么动作。”
宫九叹了口气,道:“没动作,就是要有大动作,江湖就要大乱了。”
太监也是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最好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江湖上要杀你的人,不少于二百人。”
宫九皱了皱眉,道:“你猜,是谁杀了陆小凤?”
“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
“借刀杀人?”
“不是借刀杀人,而是栽赃嫁祸。”宫九沉声说道。
借刀杀人也好,栽赃嫁祸也罢,总之陆小凤死了,真的死了。从此,江湖大乱。最先得到消息的人不是西门吹雪,但西门吹雪知道得并不晚。
西门吹雪,白衣如雪,他站在陆小凤的棺木前,脸上毫无表情,冰冷如雪,他的心也冷如雪。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仇人都没有,除了剑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已一无所有,像他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到他。
但是现在有了。
因为,陆小凤死了。
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只有陆小凤这么一个朋友。
西门吹雪坐在一座酒楼的楼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没有人敢和他一起喝酒,特别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他的面前却有两个杯子,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陆小凤的。
西门吹雪的杯子已空,陆小凤的杯子却是满的,因为陆小凤已经死了,死人当然不会喝酒。
西门吹雪又倒满了一杯酒,他忽然想起了萧雨,此时此刻,他本来不该想起萧雨的。
江湖道上的朋友们,以血性相交,只要你够义气,就算你是个王八蛋,也没什么关系,但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王八蛋已经不多了。
陆小凤就是这样的王八蛋,如果你敢说陆小凤不够义气,千万不要被人听到,否则,你最好赶快躲到荒山野岭里,去求神保佑,保佑你不要被陆小凤的朋友看到。
当然,最好不要被西门吹雪看到。
萧雨呢?
萧雨是否也如此?
西门吹雪从来都不去多想,人生中总有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萧雨当然要为陆小凤报仇雪恨,可他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他自认不是宫九的对手?
宫九既然能杀掉陆小凤,这证明宫九的武功绝对是深不可测的,因为西门吹雪知道,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杀掉陆小凤,但宫九却做到了。
宫九这个人,西门吹雪当然见过,就算陆小凤不是他的对手,也绝对可以逃得掉,可陆小凤还是死了,死在了宫九的手里。
难道还有叶孤城?
只有宫九和叶孤城联手,陆小凤才没有逃跑的机会,这是绝对有可能的,所以,西门吹雪想到了叶孤城。
不论陆小凤的死有没有叶孤城,西门吹雪也不愿再想,也不想再想,不论萧雨如何做,他肯定要为陆小凤报仇,既然找不到宫九,那就先杀了叶孤城,不论是不是叶孤城,他都要报仇。
西门吹雪是一个剑客,不是枭雄,不论叶孤城和宫九怎么祸害武林,和他都没有一点关系,他也不想管,但现在不同了,因为陆小凤死了。
叶孤城的武功如何?宫九的武功如何?
死,他不怕。
他站起身,下楼。
桌子上有两个杯子,一杯是满的,一杯是空的。
风潇潇,雨滴滴。
金鹏王朝城外。
雨珠顺着树梢滴落在相同的地方,渐渐的形成了一洼小水坑,水坑的旁边,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始终站在树下,冷峻的目光从斗笠下透出,身形却一动不动。
风在吹着,雨在响动,树叶在摇曳。
“当、当、当。”
更鼓声响起,已是一更天。
“行动。”
这个人终于出声,声音飘荡在风雨中,随即被风吹去,被雨洗走。
稍后,三百多名青色劲装疾服,腰旁斜挂三尺长刀,头戴着斗笠的汉子,瞬间消散在风雨中。
蓑衣人随后跟上,他走得并不快,但也并不慢,他的目光很锐利,简直就像是把剑,利剑,蒙蒙的细雨,仿佛也要被他利剑似的目光斩断。
二更天。
“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
“我不认识你。”
“你不会认识我,但是,你总该听说过我。”
“你是谁?”
蓑衣人不答,右腕一震,银色的剑光闪现,剑柄紧握在他的右手中,剑柄,剑刃,甚至剑身,无一不是银色,剑尖尚在滴着血。
剑光,更灿烂。
“我是玉罗刹。”
雨,渐渐的转弱,可风还急。
雨,终于过去,风,也停了。天空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天空下,一身青色长衫,这个人正是萧雨。
他的身旁,叶一尘将军拿着属下递过来的布防图,苦笑了一下,此战十分的凶险,胜负难料,他没有把握。可是萧雨倒是很沉稳,萧雨经历了太多的风险,早已不会因此而担忧了。
三更天,已是深夜。
突然快马来报:“禀将军,玉罗刹已经得手。”
叶一尘一愣,不只是叶一尘,连萧雨都是一愣,他们原本以为,就算玉罗刹得手,最早也得在黎明时分,而那时,也是敌军防御最薄弱的时分,也是进攻的最好时分,但谁也没有想到,玉罗刹的出手竟然这么快。
这么顺利?
叶一尘转念一想,与萧雨对视了一眼,萧雨点点头,意思是说,此战由你全权指挥,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叶一尘暗呼了一口气,机不可失,随即大声吩咐道:“传令全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