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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这个时候下雪啊!”总领晋王府军事李彻望着仿佛漫天飞虫压下的天空,神se忧虑地喃喃道。
谁都知道,这天寒地冷的时候,寒气太重对伤口愈合十分不利!
盯着天空皱眉看了片刻,李彻收回目光,显得有些焦急地用拳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掌心,抬头望着身前这个带着瓜皮帽,步履沉稳矫健的老者,语气沉重地问道:“王相,您看这如何是好?晋王殿下现已昏迷三ri三夜,如今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若殿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我怎向陛下交代?”
他说着下意识地仰头又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心情比天空还要沉重,内心深处比这雪粒还要冰冷。
李彻现在是恨不得自己替杨广受伤,即使自己战死,也能落的个余荫后代,给家人带来点好处。若是杨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作为晋王府掌管所有侍卫的侍卫大统领,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命运殊为险恶。
冬雪听到有人说话,连忙把杨广的手从自己怀中抽了出来,自己也从杨广的床头站了起来,弯腰将杨广的手放入被里,抚平了自己坐过地方造成的褶皱,慌乱地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整理了一下衣冠,肃立在床头。
这一串动作在来人进来之前伶俐地完成了,她的秘密,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并不能让所有人都知晓,否则必生大祸,杨广不在乎,她却不能妨害杨广的声誉前途。
“广达住口!”
并州省尚书右仆she、晋王杨广授业恩师与首辅王韶,停下了沉重的步伐回头怒目瞪了李彻一眼,“为官多年,怎么还如此不知分寸?”
王韶是一个清癯文雅的老人,已经生满了皱纹的宽厚的额下,有一双奕奕生辉的眼睛。这双眼睛刚强而威严,如饱经风霜的沙漠,含蓄而深沉,令人难以洞察他内心的想法。鼻翼高挺,含而不放的目光,宽阔的额头,无不显示此老是一个有主见之人,唇下胡须寸长而翘,平添了几分老城果断。
“是……是,王相训斥的极是,是末将一时失言,回去定然焚香祷告。”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打死也不能说,官场上极有讲究,有人因一言而高升,有人因一言九族问斩,当朝皇帝废前周静帝以自立,又好信佛,尤忌人言。李彻的脑门惊了一头冷汗,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万一晋王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真的就一命难保。
王韶作为帝国宰辅,一方大员,眼神中自有一番久居高位的凌厉,他看到李彻恍然大悟后,才收起严肃的表情迈步走入房间,“王爷吉人自有天象,胸口之伤只是小伤,定然不会有甚大碍,广达毋庸担心王爷伤势。”
“唉!这雪天来的真不是时候!”王韶斥责着李彻,自己却忍不住满面愁云地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叹气的原因与李彻的角度却不尽然。
为了稳定军心,王韶这几ri均装作轻松自如的样子,还要帮助地方cao持民政,帮灾民渡冬,为杨广收买人心,心中的庞大压力却向谁人诉说。
李彻不知道王韶是为军事、国事担忧,还是忧心于天寒地冻,天气严寒不利于晋王的伤口愈合,因此沉默着没有接口。
“参见大人、将军!”冬雪低着头,捏着清脆的男音恭敬地向王韶与李彻行了个礼。
王韶朝她点了点头步入室内,却想起了什么,在门口停下步伐,凝思了一下回头看了李彻一眼,问道:“那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铁球可看管好了?”
说到此处,王韶的话语一顿,肃穆沉稳的眼神轻轻扫了一眼恭敬地立在杨广床头低着脑袋不敢吭声的冬雪一眼,见冬雪眼睛盯着脚尖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目光才缓缓从冬雪身上挪看,望着躺在病榻上的杨广,接着吩咐道:“此物乃天降兆端,干系重大,吉凶当有监天司为皇上解读预测,我等臣下不得妄自揣测。你且小心吩咐下去,再有私下议论晋王伤势者,斩!知道内情的统统监管起来,特别是那些议论这一异象者,杀无赦!毗卢率军追击突厥残余,你要担起大任,不要再出纰漏才好。”
“王相放心,末将醒得其中轻重!”李彻敬重地望着王韶的背影,恭身抱拳应道。
王韶为人素来正直无私,不畏强权,只认真理,即便是以晋王之尊,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敢当面斥责。其中便有一个闻名天下被人津津乐道的典故,“昔年韶尝奉使检行长城,其后王穿池起三山,韶既还,自锁而谏,王谢而罢之。高祖闻而嘉叹,赐金百两,并**四人,常为佳谈。”
王韶一ri也不负皇帝陛下的所托,对晋王殿下尽力教导,从来不管有半分马虎。
以杨广的聪慧机灵、调皮好动的xing子,经历那件事情之后面对他都有几分畏惧,不过王韶的确也有真本事,杨广在几位王爷中声望最高,他功不可没。
河北行台主管着西北数十州郡军政事务,涉及突厥、契丹、韦室、高丽等北方民族事务,权力之大,事务之繁,几乎像一个小王国。杨广虽然名誉上是行台尚书,然而由于他少不更事,行台内部事无巨细几乎全都有王韶决断。
这些年以来,在王韶的治下,河北行台大小事务没有出现过太大的偏差,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而且他赏罚分明,处事十分公道,处理事情刚柔并济,令人生畏,却也生敬。而且王韶此人不专权,不但放权给其他官员,而且一直在培育杨广处理行省事务的能力,随着杨广的年龄增长,才华学识渐渐成型,王韶将权利一点点归还给杨广。因此王韶不但在晋王府中非常的有威望,如刘彻等行省重要军政大员对他的为人办事都非常信服,连皇帝对他都赞不绝口,赏赐尤殊。
“恩!广达你去吧!记得不要对外泄露殿下的伤势,你代殿下先去看望一下达奚长儒将军。富仁他以两千人马拒敌十万达三ri之久,转战数百里,斩敌过万。身上两处被刺穿,加满了伤痕,而毫无畏惧。手下将士指骨裸露而未有丝毫退缩,其人不愧为我大隋第一勇将,其军不污我大隋铁血雄师的名号。你先代殿下慰问他一下,送一些好伤药给他带去,告诉他,等殿下伤好后,必定亲自去拜访看望。”王韶心中暗叹了口气,面se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地道。
“王爷执掌着西北半壁江山,军政大权手中在握,面上风光,内中的苦楚又有谁知道?自古以来皇权路便是‘黄泉路’,无丝毫的亲情可讲,现在陛下当然能容下自己的儿子,但是若不早点未雨绸缪,将来先皇一旦驾崩,太子登基以后呢?”
“谁还能保证太子殿下也能容忍自己的兄弟在地方上一呼百应呢?朝廷中有着巨大的威望,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呢?新皇一登基便屠戮贤能有权的兄弟,无论是前齐还是大周,这样的例子还少吗?王韶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一力教导的弟子引颈受戮?不能反抗,也要能够自保吧!如若运作得当,将来晋王也非是不能做一个逍遥的西北王。”王韶望了眼躺在床上昏沉的杨广,低沉着头无奈地想道。
这些年来,王韶看着晋王一riri长高,一ri比一ri显得仪表不凡,才华横溢,说句诛心的话,有些时候他看着杨广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有所作为,上能达济天下,为国为民,下内修身治家,家庭和睦,幸福地生活。
如今王子们都已经渐渐成年,他却只希望杨广能够快乐过完此生,但是这朝堂之上虽然平静,那一**暗流却已经有汹涌澎湃之势。一朝天子一朝臣,有点心思的大臣,哪一个没有考虑这新老上下两代皇帝权力的交接问题?
树yu静而风不止!权势已成,若有几个有心人推波助澜,晋王即便是想明哲保身也是不可能。晋王的美名即成就了他,然若处理不好,也是招来杀身之祸的祸端呀!
很多时候,站的越高,看的越多,想得越多,便越累。曲高和寡,人高遭忌,王韶这几年终于深刻地体悟到了这个道理。
“末将明白!王相还有没有吩咐?”
“暂时就是这些,你先下去办吧!突厥余寇尚未清剿干净,广达你身上的责任不小,侍卫上再也不能出现一点意外,这点你千万要多cao心。”
“是,王相放心,末将告退了。”刘彻又行了个礼,看了眼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的杨广,心中暗叹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若不是殿下受伤,这仗堪称完美,然而若是殿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再大的大捷,也不足以平息皇帝陛下的愤怒。大隋的官员都知道,帝国的太子是大殿下杨勇,但是最讨皇帝陛下与皇后殿下欢心的人却是二殿下杨广。
晋王在帝国本就有仁孝恭顺的美名,这次对突厥百年难遇的大捷,必然将他的威望推到新高,然而越是如此,皇帝陛下现在的愤怒也就越大呀!
王韶心中再叹一声,抬头凝重地盯着冬雪,“王爷的伤势……”
“大人,左仆she兼左领军大将军高颖高相爷来探望殿下了!”王韶的一句话没有说话,刚刚出去的李彻忽然行se匆匆,慌张地又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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