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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即平,将一批心怀叵测不肯依附的世家彻底连根拔起,提拔起一批寒门子弟,又彻底打压了那些长期盘踞在江左的士族,但王烈却依旧不得轻松。
九品中正制实施百余年,早已深入士林心中,但在民间,百姓虽畏却未必服之。
尤其是经历了五胡乱华,让很多人到了门阀的**无能,而王烈的出现只不过是顺势引导。
不过,世家好平,士族也好除,但战乱却难避。
建康一站,大贼首王导不知所踪,王烈可不相信这个老狐狸会死在乱军之中,而他一旦隐藏在江左某地,继续筹谋,早晚还是一个祸害。
再者就是在战场上死在他手中的刘曜。
这刘曜不但是匈奴汉国国主刘聪手下重臣,更是刘聪的子侄;而且刘曜身上肩负了如此重的使命,却不明不白死在了江左。
王烈甚至可以想到,当刘聪知道这个消息后,骑兵伐晋的场景。
和当年盘踞在襄国勉强割据一地的石勒不同,刘聪手下可是有带甲控弦之兵数十万。
而且刘聪早有灭掉晋朝在北方势力的野心,曾经数次派手下大将讨伐帝都长安。
如今,刘曜一死,刘聪得到消息后如果即刻南下,恐怕长安不保。
长安虽地势险要,可毕竟至尊司马邺手中兵马不多。
最主要的是长安的数万中军战斗力实在不强,就算有自己几年前传授练兵之法。也绝对不是刘聪手下铁骑的对手。
虽然北地还有刘琨、祖逖这样的汉家势力,可祖逖距离长安太远,刘琨的并州却正好位于刘聪匈奴汉国东侧,想要去长安。必须经过刘聪控制的区域,而刘琨现在手下兵马自保有余,进攻不足,若强行奔援长安只是白白送死,而且并州也必将有失。
若长安重演当年洛都沦陷的惨剧,则大晋将再次群龙无首,人心涣散,现在司马睿病重。随时可能一命呜呼,那时候天下没有正统,多少野心家将趁势而起?
至少王烈自问自己还没有那个号召力,能一统天下。
至于那些野心家。他们想当皇帝并没有什么,但就怕他们没什么本事还要自相残杀,到时候得利的只能是鞑虏。
想到这点,王烈就觉得寝食难安。毕竟,造成这一切结果的。也有他积极参与的一份。
王烈知道眼下是当断则断的时候,想太多只能给刘聪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些,王烈即刻修书,命留守在幽州的长史卫雄为主将。大将北宫纯为副将,率两万骑兵绕路并州前往长安。
同时。王烈给自己的义兄拓跋郁律修书一封,说明现在天下形势。
王烈叮嘱他。一不用出兵支援,二不用发送粮草,只需陈兵在代州与匈奴汉国的边境,震慑刘聪和他那位野心勃勃的舒服拓跋猗卢即可。
最后,王烈又修书一封给凉州刺史张寔,劝他不要一味自保,也不要对朝中的某些权贵有顾忌,要知道唇亡齿寒,一旦长安帝都有失,刘聪肯定会先解决一直盘踞在他身后凉州军。
布置完这一切,王烈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随即,王烈就又收到来来自狂澜禁卫,潜龙密探的谍报。
情报上说从王烈与王敦内斗开始,一直跃跃欲试的陶侃忽然偃旗息鼓,撤走了布置在边境的大军,甚至上书至尊,说愿听至尊号令,保一境平安。
而目前荆湘两地土著闹事,甚至已经有人发动了几次起义。
陶侃更是以此为借口,说要专心在境内平叛,不参与江左乱局。
王烈了情报,暗骂陶侃狡猾,自己当日让令狐艾布置,鼓动土著边民闹事,是为了牵制陶侃,让他没有精力参与江左之事。
没想到今日反却成为了他盘踞荆湘的理由。
而且,王烈可不相信陶侃是这样一个安心于现状的老好人。
情报上虽然没有指出陶侃有什么动作,但王烈总觉得陶侃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王烈信不走到桌前,面前的几案上铺着一张大晋长江以北的地势图。
虽然比不了后世地图那般准确详细,但至少可以从上边了解一下宏观大局。
陶侃所处的荆湘位置险要,毗邻帝都之侧,可以说是正好扼制住了从江左前往帝都的通道。
地图上的荆湘,如一大块斑斓锦绣,横在王烈眼前。
蓦然,王烈视线一扫,见了紧邻他的巴蜀,心下微动。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进出巴蜀的通道一是汉中,二就是荆湘……
割据巴蜀的成国李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他有野心,如果他和陶侃有勾结……
王烈浑身一凛,冷汗流下额头。
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个时代的五胡当做自己最大的敌人,却忽略了这个接近大晋心脏位置的胡族——氐人。
虽然那成国太宰李国早就代表李雄和自己签订了盟约,但王烈可不相信那一纸薄薄的盟约就能打消一国之主的野心。
尤其是蜀地富庶,这些年李雄安心发展,又暗中侵蚀了大晋南方不少领土,其势力绝对比表面上的弱国寡民要强上百倍。
“来人,请谢大人过来。”
“是榭大人,还是小谢大人。”门外的亲卫杨彦之问,因为谢琨和谢艾如今都在王烈手下做事,手下为了区分他们,暗中称谢琨为谢大人,称谢艾为小谢大人。
王烈笑骂一声:“你这家伙也学得惫懒了,都叫来吧,对了把桓彝桓都尉也请来。”
不一会,宾客来到。先至的却是桓彝。
自从在建康之战中,襄助了狂澜军进城,桓彝个人虽然还未获得提升,但整个桓氏家族却因此得力。迅速从一个二流士族跃为一流士族。
而桓彝也深深感佩王烈文韬武略,一心想在这个大有作为的年轻侯爷手下建立一番功勋。
可王烈入城后,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收拾那些与他作对的世家,却好像将桓彝、庾亮这些人忘在了脑后。
庾亮是个清淡的性子,每天依旧在府内饮酒弹琴,并不担忧。
桓彝却是个急性子,几次想照王烈。却又怕贸然登门失了礼数。
忍耐几日,这次听到王烈相召,却是连马车也不做,直接打马前来。却是赶在了最前。
桓彝一到,王烈先请他坐下,两人一起等谢琨和谢艾。
谢琨,谢艾很快赶到,谢艾还没进屋。就欢喜的喊道:“主公,你准备对陶侃动手了么?我愿为将,替主公分忧。”
谢琨又好气又好笑,连声清咳。
屋内的桓彝却是脸色微变。王烈笑着他示意他不要紧张,又轻声道:“我既叫茂伦来。就视君如心腹,君何须忧心?”
桓彝一听。立刻起身道:“彝能得使君信任,定位使君尽命。”
说完,垂手侍立一旁,不再说话。
王烈满意的点点头,却走到门前,对院内的谢艾喝道:“谢艾,你再大声喧哗,我就让彦之将你哄将出去。”
谢艾一听,住了嘴,老老实实跟在谢琨身后走了进来。
王烈一见谢琨,立刻行了一礼,然后才起身受了谢琨的一个下属之礼。
只要是在私下的场合,王烈皆是如此对待谢琨,谢琨无论从品德、学识还是对王烈一直以来的无私帮扶,都值得王烈如此尊敬他。
谢琨了解王烈的性子,知道劝不动他,也坦然受了他一礼。
桓彝在一旁第一次到这一切,心下啧啧称奇,对王烈的人品却更认同几分。
见人都到齐,王烈笑吟吟道:“今日我找诸君来,是为了陶大人的事。”
见王烈如此开门见山,谢艾忍不住又道:“主公才就该有如此决心,这几日忙于建康城内诸事,否则我早就找主公来说了……卧榻之侧,岂容贼子酣睡……”
王烈闻言,一瞪眼道:“胡说,我和陶士行大人,都是至尊的臣子,怎么能以贼人相称?我早闻陶士行大人之名,却一直不得见,我更听说陶大人忧心国事,一心想替我分担江左政务;诸位,我若返回幽州,这江左之事可托付给谁为好呢?”
见王烈说的狡猾有趣,谢琨无奈笑道:“主公,既然你说托付给谁,那还不是信不过陶士行?不过此人的确太重名节,反到有些刻意而为的虚伪感,我素不喜他,主公可是想派人出使荆湘,一探他的口风?”
王烈点点头,忽然向桓彝。
桓彝忙道:“若主公信任,彝愿为使!”
桓彝口才极好,勇武不失机智,又和陶侃有过交往,的确是代表王烈出面的好人选。
王烈却笑道:“我不用将军你出使荆湘,不过我想派将军去一趟成都。”
“成都?”桓彝一愣,随即眼中的兴奋淡去。
王烈一见,笑道:“茂伦是觉得此去无功否……”
桓彝是个直爽性格的人,闻言道:“正是,若是去陶士行那里,我还与他有些交集,而且他不少手下也与我桓家有故……可李雄那边,乃是我大晋仇敌,满朝文武我皆不识,而且我不太清楚主公之意,若主公想针对陶士行,现在去与李雄相交又是为何?不明之下,此去恐负主公所托。”
王烈摇摇头,轻声道:“陶士行虽为我晋臣,但其心不可测,连我都不知他所求几何?而李雄雄才大略,但手下多是逐利之辈,只要施以重利,李雄以氏族利益建国,手下若动,他不得不动,只要他不西出汉中,就是大功一件。”
桓彝一听,眼睛一亮,问道:“釜底抽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