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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襄的顾虑并非沒有道理,当年仁宗重病,那时候还未立太子,当时的赵曙于仁宗榻前侍奉。蔡襄与大臣们探望仁宗之时,带上同僚奏折,其中便有反对立赵曙为太子的奏折。赵曙当时不语,但一直认为蔡襄是反对他的。
以蔡襄才学和政绩,若非仁宗驾崩应已经可以做到宰相之职,所幸官员举荐,而英宗又在用人之际,才勉为其难的将他调回京城,任命三司使之职。三司使是北宋前期最高财政长官,三司使一员总领财政﹐下设盐铁﹑户部﹑度支三个副使分管三部﹐其下先后设有兵﹑胄﹑商税等二十多个部﹐分理事务。
户部侍郎秦敏志贪枉之事,正好归蔡襄管辖,按说蔡襄拿下秦敏志也是无可厚非。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就烧到了皇上宠臣的身上,这多少有点违反官场规则。
李参提醒蔡襄,此事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都能想到此事是王旁所为,今日三司使会同开封府算是将计就计解决了王旁所想,那么接下來如何善终王旁肯定是有对策的。
蔡襄与王旁总算是有旧交情,更何况蔡襄的堂弟也是王旁贴身书童,仅仅凭此邀请王旁过府一叙也是正常。蔡襄回府写好处理户部侍郎的奏折,刚刚放下笔,家人來报王旁拜访。蔡襄走到厅堂之外,站在台阶之上迎接王旁。
对于蔡襄和年龄和官位,出厅堂迎接已经是重礼,王旁紧走几步上了台阶,躬身施礼:“晚生王旁见过三司使。”
蔡襄扶住王旁手臂:“王侍郎不必客气,里面请!”说着,将王旁让进厅堂之内。
厅堂之内灯火通明,一张桌子摆在厅堂正中,上面摆着水果和糕点,得出这是已经准备招待客人之用。蔡襄请王旁入座,吩咐家人准备酒宴,王旁却说道:“蔡学士,且慢!”
蔡襄一愣,心想这小子又搞什么鬼?莫非只是礼节拜访,并无留下用膳之意?蔡襄笑着问道:“王侍郎莫非怕我邀请您來,所赴的是鸿门宴不成?”
王旁一笑:“蔡学士调任京城,晚生早就应该亲自登门庆贺,受邀前來已经感谢学士抬爱了。只是今日酒宴之上还差一个人,学生无能邀请,想借学士之名邀请此人前來,不知道蔡学士可否给这个面子。”
“当然可以,不知道王侍郎要请何人?”蔡襄问道。
“今日特备白羊酒,但请学士约醉翁。”王旁笑着对答到。
蔡京听王旁拽文心中好笑,公子可是真了解自己堂兄,堂兄蔡襄最好茶,其次就是酒。堂兄蔡襄诗词中写酒的就有几十篇,如今公子带着酒來,还在那即兴拽文,蔡京忍不住扑哧一笑。
蔡襄抬头王旁身后的蔡京:“元长何來发笑?”
蔡京说道:“堂兄有所不知,我家公子一肚子鬼点子,就是诗词不佳。怎么和堂兄喝酒即是请了学士,如何又來约醉翁?”
王旁听罢笑而不语,蔡襄若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学士指的是蔡襄,而醉翁却是说他今日要烦蔡襄请的另一人。
蔡襄大笑到:“你这小子故作聪明,王侍郎的确有错,却是一字只差,我他带來这白羊酒不是想约醉翁,而是用这酒钓醉翁。”说罢吩咐到:“來人,带上我的名帖,去请开国公!对了,别忘了说我这备下白羊酒。”
蔡京这才恍然大悟,他吐了吐舌头。王旁也稍有诧异:“蔡学士,我这一年多不在京城,不知朝廷发生如此多变化,您说的开国公与我说醉翁可是一个人吗?”
蔡襄说道:“如今参知政事,乐安郡开国公,就是兼任刑部尚书的欧阳永叔啊。也难怪王侍郎你不知道,毕竟你离京甚久。不过我也有一问,王侍郎,你说这开封府墙外用蚂蚁排字的人,与让我这新官烧火的可是一个人吗?”
王旁见蔡襄双目带着笑意着自己,他对视着目光笑嘻嘻的答道:“蚂蚁排字与蜜蜂排字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一个是州官放火,一个是请君降旨,这事差着级别了。只不过直谏之难不次于跨江建桥。”
“哈哈哈,果然是你这小子做的好事,你今日牵着开封府和我这三司使做事,这酒可是请罪而來?”蔡襄笑着问道。
王旁微笑答道:“三司使和开封府今日所做之事,乃是为了京城百姓,我带酒來却是为了蔡学士您。”
蔡襄这王旁,这小子果然是伶牙俐齿,以前倒是打过几次交道,但那时王旁是去建州,蒙蔡襄关照,所以多是公事上交往。如今这么酒桌上近距离相对,倒是第一次。
此时并无外人,蔡襄怎么在王旁面前落下风“话虽如此,不过晋香府名声在外,我今日处理的是查封晋香府的人,王侍郎带酒前來,恐难逃脱贿赂之嫌,我这直谏之事外人未必相信沒有私情在里面。”
王旁心里明白,蔡襄如今帮自己做了事,但是自己和蔡襄虽然往來次数不多,却有惺惺相惜之意,况且他们二人关系也并非简单,至少蔡京是蔡襄的堂弟这是事实。要是蔡襄得避嫌也不为过,但这些早在王旁意料之中:“我今日带酒,是钓醉翁來的,并非來请蔡学士朝廷直谏。一会等醉翁到了,今日一醉方休,还有什么贿赂之说吗?”
王旁说完,二人会心一笑。蔡襄说道:“天下之大,能识穿蜜蜂排字之人未必多,能举一反三之人更少,能得到王侍郎这一知音,也是我君谟之幸,醉翁未到咱们先以茶代酒,饮上几杯。”
王旁回敬心中不由对蔡襄升起敬佩,如此博学之人身居要位,却为官不傲比起韩琦,司马光等人德行不在其下,又建成跨江的大桥,这在大宋可谓惊为天人之举,想到此王旁恭敬问道:“蔡学士,晚生虽似是有几分聪明,但对建桥毫无所知,晚生倒是很好奇,万安桥如何在江水湍急中见得如此规模?”
蔡襄见王旁已无玩笑之意,十分谦虚恭谨,这样的后生实在难得:“这桥当时实在难建,跨度之大水流之急,让我颇费心思,后召集众人集思广益,才有了办法。我们先在江底沿着桥梁中线抛置了大量的大石块,形成一条横跨江底的矮石堤,作为桥墩的基址。然后用一排横、一排直的条石筑桥墩。”
“好办法!”王旁点头说道。
“可是江水湍急,如何不动摇桥基成了问題,于是我们就在桥基之上种上牡蛎。以减缓江流速度,使不致动摇桥墩两侧基础。”
蔡襄说罢,蔡京奇怪的问道:“这办法当时我是听说有工人讲,但不知道堂兄如何想到种牡蛎?”
蔡襄微笑着王旁:“以王侍郎之博学,这应该难不倒王侍郎吧?”
又考我?王旁了眼蔡襄,这老学究从进门就打哑谜,算了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刚才蔡京这小子笑我诗词不行,我让他知道知道他家公子的厉害。
王旁想到此笑着说道:“牡蛎是海底一种长有贝壳的软体动物,它有两个壳,一个壳附在岩礁上或者另一个牡蛎上,互相交结在一起,另一个壳则盖着自己的软体。牡蛎繁殖能力很强,而且无孔不入,一旦跟石胶成一片后,用铁铲也铲不下來。利用牡蛎的这个特性,在桥基上种牡蛎。牡蛎会把零散的石条、石头连成一个整体,又把冲散的石头也胶合在一起。这桥千年不倒牡蛎功劳不小啊!。”
“一千年都不会倒?堂兄你听到沒,我家公子说这桥一千年都不会倒哦!”蔡京兴奋的说道。
蔡襄也不由得露出骄傲的神情:“公子过奖了,若是千年不倒,可是为百姓做了件大好事。”
“当然了,这可是利用生物学建桥的奇迹。比那豆腐渣工程强多了。”
“何谓生物学?”蔡襄,蔡京二人同时问道。
“生物学呢?就是研究生物的结构、功能、发生和发展的规律。生物,你们懂吧?”
蔡京问道:“是不是说活生生的东西?”
王旁说道:“可以这么理解吧!”
蔡襄笑道:“赵王侍郎这么说,我们不也都是生物了?”
王旁说道:“对对,咱们都是生物。”
蔡京嘟着嘴:“那咱们不就都不是人,都成什么生物了?跟那花花草草都一样了?”
王旁笑着:“生物包括动物植物,元长聪明孺子可教!”
蔡襄大笑起來:“王侍郎几年不见,说话变得越发的难琢磨,那你说那豆腐渣工程是什么?”
王旁这下后悔,好好说话这么多年了,也沒那么啰嗦,忽然自己想开了无所顾忌了,反而给自己找事,这要解释起來那可麻烦:“豆腐渣工程,就是比如建桥盖房,不管做什么事弄得糊弄,欺上瞒下,偷工减料,最后花了很多银子,质量不好还出事故害死人。”
蔡襄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嗯,咱们那万安桥,一定不是豆腐渣,咱们是冻豆腐!瓷实的很!”
这蔡襄怎么和豆腐干上了,幸好这时家丁來报安国公到,要不然王旁肯定要憋不住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