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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倾月昂了昂头,深思了一会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而露出狡黠的笑容:“难道夫君想为我正位吗?”
顾凰翊龙眸忽转,细想乔倾月方才对自己的称呼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她不是皇后,并非正妻,此刻塑造一个民间妇女的形象,哪怕是官商的妾,自称贱妾也是应该的。只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着实不愿听到这样的称呼。
“以后不必这样称呼自己。”
“我知道了。”乔倾月改口倒是快,她笑得格外甜美动人,又有些媚姿绰约,却不似古装宫斗剧中作为女配的妖艳践货。
顾凰翊觉得难得。
如果再给他一个穿越回现代的机会,他愿意冒险做一部没有宫斗、没有城府的古装剧。
“夜色深了,早些回去睡吧。”顾凰翊摊开右掌,指向厢房的门,他收敛下颚,像是一个温润儒雅有礼节的普通男子,亲切得不像皇上。
乔倾月犹豫了一会儿,踌躇着似乎是不想离开的意思:“可是……那个……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顾凰翊将手收回,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尔后继续望着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已经好了。”
“我不放心。”乔倾月找着借口。
片刻的沉默,让她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好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可她觉得,作为后宫的妃子,关心皇上,尤其是为救自己受伤的皇上,总归是有些天经地义的吧。
许久,他终于开口,带着一抹妖冶的笑:“夫人要是想替我宽衣,就直说。”
乔倾月在心里默默翻了翻白眼,却没表现出来,只是伸出了她的小魔爪:“那么,夫君,来啊,我帮你宽衣啊。”
顾凰翊似乎早就想到了乔倾月会是这般反应,并未惊讶。
毕竟,他已经完全清楚此女与正常古代女子稍有不同,虽懂三从四德,虽还是有些古代的封建思想,但是,古灵精怪、大方不做作这点,起码与柳蓁蓁有天壤之别。
“夫人还是回去睡觉吧。”顾凰翊一侧身,让乔倾月扑了个空,怕她没站稳摔倒,还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乔倾月表情微变,显得有些不自在,但厚脸皮的她很快就恢复如常:“平时要么暴戾如狂,要么温润儒雅,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面。”
“哪一面?”顾凰翊紧接着她的话问道,纯属明知故问。
“妖孽。”
“是吗?”顾凰翊将乔倾月扶正身子,然后松开了手,慵懒淡然着反问道,尾音有些上扬,故意笑得更加妖冶了。
乔倾月捣蒜般地点点头。
顾凰翊收起他的笑容来,抬步迈向了厢房的门,亲自为乔倾月推开,亦如刚才一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乔倾月乖乖回自己房间睡觉去。
他的多面性,也许在别人看来是精神分裂了,可是,在后宫嫔妃面前,他只有一面,那便是温柔体贴,在朝臣面前,他也只有一面,那便是冷肃威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能够被他确认的事情,并不太多,所以,他的这多面性,还要继续保持下去才好,不然哪天冷不丁又被人害死了,他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乔倾月面前……他却是迷之态度。
“晚安。”见她迟迟没有向厢房门口走去,顾凰翊开口,以此二字提醒着她,以表示他的意思。
乔倾月微愣,有些不是太明白:“晚安?是祝我晚上好或是好梦的意思吗?还有这种说法?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嗯。”顾凰翊点点头,“以前没有,以后就有了。”
听罢,她不禁让自己的目光在顾凰翊身上又多停留了许久许久,想要彻彻底底、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重新打量一遍,但是,她一如既往看不透他,而这一如既往,是自他还魂以来。
“我再也不相信本性难移这句话了。”门外一阵凉风吹过,烛火摇曳,她说。
顾凰翊无奈地笑笑,将自己身上的褙子脱下,走到乔倾月身边去,披在她的肩上:“不,你应该相信的。”
因为,本性的确难移。但顾凰翊和顾凰翊,本就是两个人,本就是不一样的性子。
又重新露出俏皮而又甜美的笑容来,乔倾月伸手扯了扯顾凰翊搭在自己身上的褙子,裹紧了一些,忽然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席卷了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很温暖,也重拾了安全感。
临走前,她学着回了一句:“晚安。”
踏出厢房的门,乔倾月回到旁边的那间自己的房间,夜栀还在里面等她。目送着她回去后,顾凰翊又重新将厢房的门关上,没过多久,去飞鸽传书的小景子便也回来了。
“少夫人。”见乔倾月回来,夜栀才将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方才她想随乔倾月一起去,生怕又如那天晚上一般莫名其妙被迷晕带走,但她偏说只是去隔壁找一下少爷,不会出什么事情,无论说什么都不肯带个“拖油瓶”,夜栀这才作罢。
乔湘雨见乔倾月回来,也走了上来,牵起她的双手:“小姐。”
她的目光自然瞥到乔倾月肩上的那件褙子上,表情微变却并未惹人注意,她伸手,本想帮她将褙子取下,更衣就寝,但却不料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乔湘雨讶异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妹妹居然会躲自己,难道是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被她意识到什么了吗?可是绑她走,作为姐姐,她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转而,看到乔倾月幸福洋溢的表情,再仔细看那褙子分明就是顾凰翊的,而她刚刚出门的确穿得单薄了些,乔湘雨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姐……”她又轻唤了一声。
“不想脱不想脱不想脱。”乔倾月开始在厢房里撒欢了,穿着顾凰翊的那件褙子就窜到了床上去缩成一团,像是打算就这样睡觉的意思。
乔湘雨有些无奈地看了夜栀几眼,每逢这种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是宠妹妹的,性子也柔,即便与妹妹亲密无间,也经常会有时间没有办法降服她,不像夜栀。
“……”可夜栀也有些无言以对了。
她拖着无奈又有些疲倦的声音说道:“娘娘,这样睡不舒服。”
“不要,这样睡最舒服了。”乔倾月裹了裹褙子,感觉自己能嗅到顾凰翊身上的味道,暖意犹存,就像她痛经时,他很温柔地抱着她睡着一样,她竟有些怀念当时的日子。
夜栀完全不知道方才在隔壁厢房里发生了什么,总之,她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位之前对皇上排斥至极甚至被打入冷宫的主子,只因被皇上披了一件衣服就乐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但看这几日娘娘缠着皇上的样子,倒是也有一点点相信。
“晚安,小叶子。”乔倾月忽然一起身,拉过床榻上的被褥来盖上,翻来覆去几下,完全不担心衣服会被压皱的问题,“晚安,姐……湘雨。”
“晚安?”两人微愣,和刚才的乔倾月一样,讶异于这个词汇的存在,但转而一想,它字面上的意思很容易被理解,不禁觉得有些新奇,“嗯,晚安。”
夜渐渐深了,鸽子的叫声在江南的上方隐隐回荡着,一路向北,京城的皇宫中,波澜与阴谋正在慢慢酝酿,有人运筹帷幄,有人不安难眠。而这江南水乡,听着沥沥的水声滑过耳际,丝竹入耳,尚是安宁。
次日清晨,乔湘雨和夜栀起床后便悄悄地去做事了,没有刻意地去叫醒乔倾月,让她依旧在顾凰翊的那件褙子中沉眠于美梦之中。乔湘雨去街上逛了逛,买了些妹妹日常爱吃的糕点回来,夜栀则是打理一下东西,打算一会儿接着启程。
旁边的两间房也渐渐有了动静,想是大家都起了,一如既往,一成不变,又是只有乔倾月还在熟睡。
吱呀——
顾凰翊忽然轻轻地推开门进来,夜栀望见他,行了一个礼,轻声道:“少爷。”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探头看了看床榻上的乔倾月,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昨晚回来就睡了?”
“是。”夜栀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他还以为她昨天回来之后没有直接睡觉,睡得晚了这才让自己今天早晨起不来床,果然还是因为爱睡懒觉。
“只是……”当顾凰翊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夜栀忽然又开口,却是卖了一个关子,引他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夜栀,轻微皱眉,以为乔倾月昨晚出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只是少夫人穿着您的褙子就睡了……”夜栀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是替自家主子觉得丢人,可见顾凰翊丰神俊朗,笑得有些满足,她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走近床榻,望着乔倾月熟睡的侧颜,安静的她和闹腾的她都各有一种不同的魅力,让他不禁驻足许久。如果,他真的放手去爱,她想要的爱情,他到底给不给得起?
轻轻叹口气,转身,欲离开。
“娘亲……”乔倾月一声嘤咛,眉头微皱,额上沁出少许汗水,好像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让她在这个梦境中格外痛苦,开始不断地喃喃。
顾凰翊望向夜栀,大概是在向她求解,可夜栀只是摇了摇头,自打她入乔府,就从未见过夫人,娘娘自小到大都是由乔大人带着,也极少听乔府的人说起这位夫人,她只知道,夫人好像去世了,但不明死因。
“等她醒了,让她来用早膳吧。”顾凰翊又望了乔倾月一眼,此刻多说多做也没什么用,只让她睡着,想是已经这么晚了,过不许久就会醒来,醒来便一切都好了,只是难为她每夜入眠时都可能会有噩梦。
此刻乔湘雨从外面的街巷逛了回来,捎着零食,推开厢房的门看到顾凰翊竟在里面,有些惊讶,却是淡定地福身施礼:“少爷。”
顾凰翊点点头,不语,只是一个手势让她起身,然后便出了厢房。
乔湘雨随即扭头顺着他的背影望过去,这哪是父亲大人告诉她的那位暴戾如狂、爱色成瘾的昏庸君主?又哪是与妹妹不合、危机乔府地位的皇帝妹夫?分明举手投足间都是皇族的气质,一言一行中都是对妹妹的宠爱与关心。
让她入宫,又是何苦?
偏偏这男子太令人着迷了,若是一不小心坠入爱河,她究竟是对得起父亲大人的嘱托?还是对得起妹妹这些年来对她的爱护?
可……乔府又何时有过她的地位!
“湘雨姑娘。”见乔湘雨望着厢房门外的走廊出了神,夜栀开口将她的魂唤了回来,她全身忽然一怔,像是被吓了一跳,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轻拍胸脯,然后走上去轻轻将门掩上。
不过是一副莫名走神被吓到了的姿态,应是不会被夜栀怀疑什么吧?乔湘雨想。
“月儿妹妹还没醒呢?”她端庄甜美地笑着走到乔倾月的床榻前,习惯性地伸手帮她掩着被子,捋了捋睡乱了的碎发,笑得格外宠溺。
这位湘雨姑娘对倾月小姐的宠爱,全乔府的人都看在眼里。自然,倾月小姐对湘雨姑娘的爱护,也被详知。
可夜栀却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周窗户和大门,确认门口没有偷听的人,有些不满又有些怒意地开口提醒着她:“湘雨姑娘在外应喊小姐或者少夫人才是。”
虽然说乔湘雨的地位按理论讲应是比夜栀大,无论如何,她总是乔田渊的亲生女儿,乔倾月的亲生姐姐,但这话在她耳中听起来却是一个下人对自己的警告,多么讽刺。
她有些苍白地笑笑:“是奴婢僭越了。”
“小姐还没醒吗?”乔湘雨立即改了口。
夜栀望了乔倾月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湘雨姑娘可以先行去用早膳,我在这里守着便是。”
“不合适。”想起刚刚夜栀的那声警告,乔湘雨便顺着这事往下说了,并不想先行离开,乔倾月未醒,她一个人去用早膳总没有安全感,况且,怕是皇上都在等着妹妹醒了才肯传膳吧。
夜栀听罢也不说话,随她去了。的确,她也知道,按理来说她不应该管控乔湘雨太多,但是在乔府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她从未对这位大小姐有过任何好感,更谈不上能够像尊重乔倾月一样地对待她。
“啊——好舒服!”乔倾月醒来时,恰好是侧身面朝夜栀,刚一睁眼看到这两个人,脸色和表情变得快到好像刚才根本没做噩梦而是美梦一样。
夜栀扶乔倾月起身,一边帮她梳头更衣,一边戳穿了她:“又做噩梦了吧?”
她的语气听起来,比乔湘雨更加像是她的姐姐,这不免让刚刚接受警告的亲生姐姐有些尴尬,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在乔府的所有人面前,除了忍受,她到底什么也不能做。
“没有啦。”乔倾月嬉皮笑脸着,摸了摸夜栀给自己扎起的简单发髻。应她的要求,为了塑造一个尚未结婚的少女形象,特意让夜栀只盘起她的一半头发,另一半及臀长发自然披下,顺滑得如同丝线。
既听她否认,夜栀通情达理地没再多问,毕竟主子从来不愿主动跟她讲乔夫人的事情。
“少夫人,少爷方才来,请你醒了之后去他的厢房用膳。”将顾凰翊的那件褙子取走,帮她换上一件自己的碧绿色外衣,夜栀说道。
乔倾月瞬间变得兴奋起来,看了看夜栀手臂上搭着的那件准备拿去洗掉的褙子,不禁想起昨晚他给自己披衣服时温柔体贴温暖的模样,迫不及待地跑去了隔壁。
“早。”顾凰翊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启唇,想必是已经料到来者。
“早啊。”乔倾月一蹦一跳地走过去,俯身在他身边看他在做什么,却没想竟是在练字,用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笔,写着一种很奇怪的字。
这种笔要比普通的毛笔短很多,拿笔方式也完全不同,而那字的笔画更是比如今用的小篆简易许多,可她认不出来这都是什么字。
“夫人觉得这种笔如何?”顾凰翊将手中的笔抬起,送到乔倾月的面前去,询问着她。
乔倾月接过那只来自现代的钢笔,赏了半天,确实没明白这种笔应该如何使用,她从未见过,而他又给了她一种新鲜花样:“不用蘸墨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