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光下的并蒂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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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被堆积着厚厚叠叠的书画而挤得嫌小的书房内,也可说是书房兼画室内,虽顶上的头发已呈灰白且略显稀疏,但精神矍铄的何哲鸣,执画笔,在对自己心目中的意念景物画完最后一点的心情描绘后,再换支笔,屏气凝神地为画,恭恭敬敬地题名——月光下的并蒂莲

接着,在右上方又以小字题记道: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顿足痛切自勉

然后,他用双手于画面的一下角,着力按下自己的印章,才一边面对着画细细地端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慢慢把手中的印章移放到一旁的盒盖上。

画面很简洁。只见:在整幅画的边际处,有座若隐若现的卧桥,桥头上模糊地横伸出三二支低拂的柳枝。但正中,滢滢月光下,粼粼涟漪间,有一立石。而石前,似相依互携的两朵睡莲样的望月的洁白并蒂莲,则轻轻趺坐于碧叶面上,娇妍地盛开着。当再凝神看去,又觉在忽生的恍惚中,人一下如入于——清辉盈满地,冷艳世俗里的境界中,直叫人有沁人心脾之感。赏这样的淡淡雅雅,清清幽幽之悠然景象,真给人以,极强的想添首诗篇的抒发感。然而题记中的“顿足痛切自勉”,读来,不禁,又叫人感觉其中暗含着的一层自有的苦涩。

何哲鸣伸手把画往上提,再把整幅画平铺在桌面上,并后退一步,观看起整幅画的意境表现来。也许,这么看并不如意,他再找出几只铁夹,把画夹在一块大木板上,木板则立于桌面,斜依在墙上。随之,何哲鸣缓缓的踱步到沙发边,点上烟斗,坐下远看起画来。看着,看着,有时又低头想着什么,显出意深深,情切切,一付很是感慨满胸膛的神态。

“爸爸,您的电话。”何以然推开门走进屋内对父亲说。

在父亲跨出书房门去接电话时,何以然抬头,朝向大木板上的醒目画面望去。

突然闪现在何以然眼前的是——

满目的钟灵毓秀之景扑面而来。再定神细看,月下,似凝脂琢玉般的并蒂莲,仿佛在风抚中轻缓地曳动着。当沉静于其间时,还令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就在这清辉与冷艳中,随意地悠然泛起并荡漾开去。可是,当轻读题记,也不由得生发出一些的沉重感。

“以然,我现在要到你林叔那里去,他要我把画拿去给我装裱好。你现在就帮我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何哲鸣一返回书房,就对何以然吩咐道。说完话,他即去郑重地穿上西装,而后,从木板上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卷好,妥善地放入一个自制的卷筒内带出了门。

“顿足痛切自勉?……顿足痛切自勉?……画此画何以需要痛切自勉?何况还要顿足?”何以然低着头,沉思着这一连串的设问,于是使收拾桌面的举动也有点迟缓,甚至是错乱了。

“看你,看你啊!笔墨本来都是放在那只玻璃橱里的,宣纸爸爸也总是小心叠好后放在书橱最下边的拉门里的,你现在都放错了位子,爸爸回来不是要责怪你了吗!弄不好还会发脾气呢。好了,好了,还是我来吧。你也真是的。”

不知何时进屋的丁家茵,挺着个大肚子,说着,想弯下腰去帮何以然重新整理。何以然一看,急了,赶紧把妻子扶到沙发上坐定。

“什么事都非要你来,你来的。你出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哦,爸爸不更要骂死我了啊!算了,算了,谢谢你了,你还是太平点吧,我怕,我见到你怕!”何以然一本正经地连连说着,使坐在沙发上的丁家茵听了,倒是用,伸出兰花指的手背掩着嘴,后仰着身子,格格格的笑个不停。

经丁家茵坐在一旁的口头指点,何以然才把书房井然有序地收拾定当,轻轻关上门后,再扶着妻子慢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圆满的身子,摇摆的样子,走起路来朝左十二点缺五分,朝右十二点另五分,不知是你像鸭子呢,还是鸭子像你呢?嗨嗨嗨……,”何以然双手轻扶着妻子的肩,说着高兴地笑了起来。丁家茵则用肩撞了一下何以然,以对他的逗趣作不知是认可还是不认可的回答。

“嗳,我马上要生了,可是你连儿子的名字还没考虑过呢。”丁家茵摸着自己的肚子埋怨地对丈夫说。

“我对爸爸说过,我们儿子出世后的名字由他来起,就听他的吧。”

“爸爸是个思想深邃的人,就等他想好也好。不过你注意到没有,最近他一直好像很有心事哎,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主动关心关心他。”

“嗨——,精细的女人好像天生都是时事观察家哎,你也是,对身边的事大多都早已有了察觉。你讲的,我却是刚才在看他的画时才发现的。”进入自己房间后,何以然边说,边扶妻子坐下,再在她的身后塞了个软软的靠垫,接着说道:“我当然应该主动关心他,但有时,就是关心,也要看时机、方式和心理因素,不讲究这些相关的方面,也会因关心不到点子上,而无法起到很好的作用的。噢,声明一下,我这样讲决不是推托哦,而是一个实际情节。我想,他如果真有事,不管怎样,他最后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因为他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你把前天的那张晚报拿过来,还有教材。”丁家茵吩咐道。

“诺,都给你放在这里了。你怎么想看教材了呢?”何以然边去拿来报纸与教材,边有点惊奇地问。

“音乐学院已经开课了,有好些学生打电话来问候我,我不能缺课时间太长,因此我要做好尽早去上课的准备。”

“你呀!儿子还没出世呢,已经在准备要教课了。”

“我人在家,心在学生身上呀。”

“那你就一个人静静的看吧,我出去一次?”

“去哪儿?”

“沙老要我到他那里去。”

“哪个沙老啊?”

“你是否记得,还在我们恋爱的时候,他曾经常带了他的儿子沙力来我家的吗?好几次不是你也正好在我家玩,你是应该见到过他们的,那时妈还在呢。”

“噢,说到沙力,记得,记得,那时他还很小。记得有一次,为了玩游戏机,坚决不肯跟他父亲回去,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非常的伤心。最后他父亲硬要拉他回去,他急了,为了不让他父亲来拉他,跑到门边拾起鞋子就扔他父亲。他这一扔啊,就扔到我的脑子里去了,留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所以是忘不了他的了哦。那时啊,这个愣头楞脑的沙力,还是挺可爱的喔。嗳,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啊?”

“我也讲不清楚,反正是我娘一辈里的远房表亲关系吧。这种关系是又像有,又像无,我是搞不明白的。”

“那算来算去,沙力名义上他得叫我一声婶婶的喽。嘿嘿,也真有意思。”

“他有时不是已经这样叫你了嘛。”

“我还不好意思答应呢。那你早点回来……,”丁家茵话还没说完,何以然已经关上门,奔下了楼梯。

丁家茵一人靠坐着,轻轻地手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笑吟吟在想着儿子出世后做起母亲来的幸福感。过了一会,才拿起身边的几本教材翻阅着,并找出一支笔做起笔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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