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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婉来到乾元殿,请侍卫通传,说自己要求见萧颉,不想侍卫却告诉她萧颉刚刚出宫,去天牢见萧颍最后一面。
听到这话,田婉心头大惊。萧颉这么快就要对萧颍动手了?看来,她必须马上见到萧颉才行。可是,没有人帮忙,她根本进不了天牢,怎么才能见到萧颉呢?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父亲田腾。此番萧颉清查乱党,田胜与田腾兄弟俩更是劳苦功高,为他扫清障碍,萧郯便是由田腾活捉并押解进京的。因而,如今能帮到她的,也只有田腾了。
事不宜迟,田婉赶紧出了宫,跑到军部官署找到田腾,求他帮自己去天牢见萧颉。
田腾听说田婉是去求萧颉放过萧颍,不仅不答应她的请求,反而将女儿训斥了一番。不管田婉如何苦苦哀求,田腾也不为所动。实在无法,田婉也只有活马当作死马医,出官署,便去了天牢,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萧颉。
对于要置萧颍于死地,萧颉是下定了决心的。他心里清楚,元靖帝在驾崩前,原是想传位于萧颍的。元靖帝刚跟周博开说了此事,后脚便有他安插在元靖帝身边的眼线跑来德裕宫,将此事告诉了他。所以,他做了点手脚,把原本就活不了多少时候的元靖帝,提前送进了阎罗殿。元靖帝没想到自己死得这么快,什么都没安排。元靖帝死后,在田太后的帮助下,传位于萧颉的诏书很快颁布下去。萧颉是唯一的嫡子,这份遗诏真实性没有任何人怀疑,他很顺利地登基为帝。
萧颉有时也在想,其实元靖帝到最后也不定会传位于萧颍,毕竟在周博开的劝说下,他也犹豫要不要传位于萧颍,但他不敢赌。一旦元靖帝下定了决心要立萧颍,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如今他已经继位为帝,但元靖帝想立萧颍之事,却如一根骨头一般,一直鲠在他心头。所以,萧颍这人是万万留不得的。于是,他授意田胜,趁着萧郯谋反,大肆清查皇族之机,把萧颍卷了进来。
田胜不负所托,以萧郯之孙的性命相迫,让萧郯把萧颍拉了进来。
罪名有了,他所要做的,便是下一旨诏书,将萧颍赐死。看在萧颍是冤枉的份上,他决定留萧颍一个全尸,鸠杀他。毒酒已经送到了天牢,但萧颍却不肯喝。他说,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萧颉说,要求面见萧颉才肯说。
萧颉本不想去见他,不过,他听萧颍说得慎重,怕元靖帝那老头之前给过萧颍什么东西,会对自己的皇位构成威胁,再说萧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谅他也翻不了天,于是,他便亲自走了这一遭。
这天牢,萧颉是第一次来,其间阴冷湿闷,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臭味。他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可那臭气却没有被驱散半点。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今日在那皇位上的是萧颍,那么在这天牢中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萧颉觉得心中极为庆幸。幸好自己先下手为强,抢在那昏庸的老头立萧颍之前动了手。
萧颍关在天牢最尽头的一间监房里。
这越往里走,那闷臭之气越胜。萧颉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到过如此恶劣之所?再呆下去,萧颉觉得自己都要作呕了,也不知道萧颍是如何在这地方呆下去的。
终于,他走到了关押萧颍的牢房前面。透过铁木栅栏,他看见了萧颍。此时,他正一脸安祥地盘坐在柴草垫上,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像和尚在诵着经文一般。虽然萧颍在天牢里已经呆了几天了,但他身上那青色的袍子却很干净,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毫无零乱之感。
萧颉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都到了这地步了,还这么讲究。
萧颉顿了顿,叫道:“三哥。”
听到萧颉的声音,萧颍慢慢睁开眼来,目光在萧颉面上微微一定,随即笑道:“六弟如今为帝,还肯叫我一声三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他将手放下来的时候,手上的铁制镣铐相撞,一阵叮当作响。
萧颉淡笑道:“不管你我是什么身份,你是我三哥这个事实,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多谢六弟肯来天牢见我。”说着萧颍起了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土,然后笔直地站在监房正中,望着萧颉,面上是一片淡然的微笑。
看萧颍毫无惧色,完全没有自己之前想像的那般落魄之感,萧颉心底微微有些失望。沉默了片刻,他又说道:“先前我叫人为三哥送了践行酒来,不料三哥却不肯喝,还说要面见于我。我就在想啊,三哥是不是要我亲自来为你送行?毕竟兄弟一场,这点情分我还是要讲的,所以,我就来了。”说着萧颉冲着自己身后的宫人轻轻摆了摆了头。
那宫人立刻托着手中的托盘走上前来,将托盘呈到萧颉面前。这托盘中放了一只白沙瓷的执壶,旁边摆了一只白玉杯。
萧颉从宫人手中接过托盘,随即对着萧颍说道:“三哥,这杯酒,我亲自给你送进来。”说着,他叫看守将牢房的锁打开,跨步走了进去。
萧颍看着萧颉进了牢房,笑道:“六弟如今贵为九五至尊,还屈尊降贵亲自来为我送这杯断魂酒,三哥真是荣幸。不过,在我饮下这杯酒前,我还有些话想单独跟六弟说。”
闻言,萧颉抬起头,侧眼看着萧颉,说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话不能在人前说的?”
萧颍说道:“此事关系女子名节,我们兄弟二人还是单独说话比较好。”
闻言,萧颉微微一怔。月光下,一对青年男女紧紧相拥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眼前。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过脸,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说道:“你们退出五丈外去。”
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似乎不放心,轻言叫道:“陛下,怕不怕……”
“不怕!”未等他说完,萧颉便打断道,“就算是只老虎,拔了牙之后,也不过是只猫。”
侍卫看着萧颍手脚上戴着镣铐,想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便对着萧颉行了一礼:“陛下有事大声叫喊,小人必在顷刻间赶到。”
“知道了。”萧颉点了点。
众人向后退出了五丈开外。
牢房里只剩下萧颍与萧颉二人。
萧颉将托盘放在草垫旁的地上,然后直起身来,望着萧颍,说道:“三哥,有什么话,说吧。”
“我死了之后,庐陵王府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萧颍问道。
萧颉笑了起来:“你是想问我会不会杀你儿子吧?”
萧颍紧紧盯着萧颉,抿着嘴没说话。
“你觉得,我会不会让你儿子留在这世上?”萧颉的笑容更深了。
闻言,萧颍的面色微微一变。
萧颉上前拍了拍萧颍的肩膀,笑道:“三哥放心,怎么说,瑞儿也是我亲侄儿,我不会让他太痛苦的,他死了后,我会把他送到你身边,让你们父子俩在一起的。”
萧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萧颉说道:“三弟,如果,瑞儿是你儿子,你会不会留他一条性命?”
“什么?”萧颉望着萧颍,双眼微微眯起,说道,“三哥,你为了保住瑞儿的命,连儿子也不想认?再说了,瑞儿怎么可能是我儿子?”
萧颍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忘了那年父皇在长春园替保成夫人祝寿,你在观荷轩强占了阿宝的身子……”
“哦,你说那件事啊。”萧颉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笑出声来,“三哥,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了。”
听到萧颉如此说,萧颍心头有些生气:“六弟,你那晚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你怎么说得如此轻松?那晚过后,阿宝便有了身孕,所以,瑞儿是你的骨肉。”
萧颉不以为然道:“怎么那么巧,就那一次杨竹欣就有了?再说了,她后来不是又嫁给你了吗?瑞儿是你的,还是我的,怎么说得清?”
“瑞儿出生在九月十三,而阿宝是三月初六才嫁给我。也就是说,阿宝嫁给我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说到这里,萧颍又顿了顿,然后又说道,“而且,我虽然纳了阿宝为侧妃,不过,我从来没有碰过她。所以,她除了你,没有过别的男人。对你来说,她的身子还是干干净净的。”
“你说瑞儿是早产,他便是早产?你说那杨竹欣清白,她便是清白?”萧颉冷冷一笑,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为了保住他们母子的命,编的谎话来诓我?”
听到萧颉这么说,萧颍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说道:“瑞儿到底是否早产,你把庐陵王府中的郎中找来一问便知。我要跟你说的是,瑞儿千真万确是你的骨肉。六弟,虎毒尚且不食子,希望你能放过他。至于阿宝是否清白……你若不信,我也无法。反正,这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萧颉冷哼一声,问道:“三哥,这就是你要与我单独说的话?”
“是。”萧颍点了点头。
“好了,我都听清楚了。”萧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时候不早了,宫里还有一大堆折子等着我去批呢。三哥,我们还是别再耽搁了……”说到这里,萧颉抬起头,看着萧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是早些上路吧。”
听到萧颉的话,萧颍面容不改,反而笑了起来:“看来,六弟真的是等不及看我死啊!六弟这么着急,该不会做了什么心虚之事?”
萧颉没理萧颍,蹲下.身,执起酒壶,将壶中清凉透明的液体倒进了酒杯中,伸出手,正要端起酒杯时,突然听到远处有侍卫高声道:“陛下,小人有要事禀报。”
萧颉应道:“过来说。”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随即便跑到牢房外面。
“何事?”萧颉隔着栅栏问道。
侍卫看了萧颍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见此情形,萧颉沉吟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出了监房,来到侍卫面前,问道:“说吧,何事?”
那侍卫压低声音说道:“田姑娘来了,说要面见陛下,求陛下赦免庐陵王。”
听到这话,萧颉的眉头轻轻锁起:“出去跟她说,我没空见她,叫她先回宫去。”
“小人们已经劝过田姑娘了,可她不肯,在外面大哭,还说要是今日不见到陛下,她便要一头撞死在天牢门前。”那侍卫一脸为难。
听到这话,萧颉眉尖锁得更紧了。顿了半晌,他又问道:“她非见我不可?”
“是。”那侍卫点了点头,“她说,她要进天牢来见陛下。”
萧颉沉吟了片刻,未置可否,然后转身又走回了监房。萧颍仍然保持他离开时的姿态,站在原地,面色平静。
“三哥,你也看见了,我还有要事处理,这便送你上路吧。”说着,萧颉低下.身,将自己先前斟好的酒杯端起来,举到萧颍面前,微笑道,“三哥,一路走好。”
萧颍垂下眼,看着那杯即将夺去自己性命的酒杯,轻轻笑了笑,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六弟既然催得如此急,三哥很快便会让你如意了。不过,瑞儿之事……”说到这里,他望着萧颉,一脸问询之色。
“三哥放心,瑞儿的事我自会派人去查,如果他真是我的骨肉,我自然会善待他的。”萧颉回道。
“好,那我便放心了。”说着,他一仰头,将那杯毒酒饮了下去,然后将杯子倒扣下来,晃了晃,表示毒酒已经全部进入了自己的腹中,然后说道,“如此,六弟也该放心了吧?”
萧颉笑了笑,说道:“三哥,一路走好!”说着转过身,便往监房外走去。
这酒中的药下得极重,一杯便足以致人以死地。既然他亲眼看见萧颍将毒酒饮了下去,就不用担心他不死。所以,他现在可以离开了。虽然他一心想要置萧颍于死地,可是,毕竟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不想看到他毒发之后七窍流血,垂死挣扎之态。
刚走到监房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然后转过头去,对着萧颍问道:“三哥,你不碰杨竹欣,是嫌她被我碰过,还是你根本不想碰除了田婉之外的任何女子?”
萧颍没想到萧颉会突然提起田婉,抬头望着他,面上露出惊异之色。
萧颉低头苦笑一声,说道:“那天晚上,在远目湖边……我都看见了。”
萧颍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萧颉又笑了起来:“对了,她现在就在天牢外,想求我放过你!看来,她真的是很喜欢你啊!三哥,你到底与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和二哥可都被你们蒙在鼓里呢。原来,你不仅想夺取这皇位,还要夺取二哥的女人!不过,皇位,你得不到,阿洛,你更得不到!因为,她是我的!”说到这里,萧颉似乎笑得更欢了。
萧颉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年仅十八岁的他,还未完全褪去稚气,那笑容看起来还有几分纯真,可谁能想到,如此人畜无害的笑容之下,竟隐藏着一颗如此狠毒的心。
也不知道是听到萧颉的话,还是刚刚饮下的毒酒慢慢起了效,萧颍的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三哥,你们俩这一生一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就算她进得了这天牢,看到的都是你的尸身。不过,你猜我会不会让她进来看你七窍流血的模样?哈哈哈!”说出这句话,萧颉似乎极其解恨,也不再看萧颍,然后转过身,径直出了监房,走到前边,背对着萧颍,等待着他的死去。
萧颍看着萧颉冰冷的背影,苦笑一声,然后拖着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双腿,走到了草垫旁。腹中的绞痛愈来愈胜,豆大的汗珠慢慢从他额头沁了出来。他腿一软,跌坐在了草垫上。
此时,他感觉到自己受到的痛苦甚至胜于前世的烈火焚身。前世,他被烧死的时候,心如死灰,身体也已经麻木了,因而,没有感受到多少痛苦。可这一世,他心里有太多的眷恋,自己死了,他们的苦难却还没有结束。而且,他这一死,他与她三世之劫也就结束了。可是,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劫难真正的开始。
他闭上眼,努力让双腿盘坐着,然后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口中念着心经,希望能够减轻自己的痛楚。
萧颉背对着萧颍,一开始还能听到他断断续续地念经之声。他也不知道,萧颍什么时候开始学的佛经,念起佛经来,就跟庙里的和尚一般。慢慢地,那诵经之声越来越微弱,终于,后面没有了声息。
他呆立了片刻,然后伸手招了一个侍卫过来,叫他进监房去看看萧颍的情况。
很快,侍卫便回来向他禀报道:“陛下,庐陵王已经没有气息了。”
闻言,他默了默,说道:“去把田姑娘请进来吧。”
“是。”侍卫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他听见一阵匆匆地脚步声从牢外而来。
他抬起眼,看着田婉一脸焦急地往自己走来。
“阿洛。”萧颉叫着田婉的乳名,却不似往常那般加上姐姐二字。
“陛下!”田婉声音急切地叫道。
“你怎么来了天牢?”萧颉迎了上去,并没有让她走到关押萧颍的监房前面。
田婉扑到萧颉脚下,下拜哀求道,“庐陵王是冤枉的,还请陛下明查,还他一个清白!”
闻言,萧颉皱了皱眉,说道:“你来找我,便是为了他?”
田婉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陛下,臣女与庐陵王妃素来交好……”
听到田婉的话,萧颉突然笑了起来:“是与庐陵王妃交好,还是与庐陵王交好?”
听到这话,田婉一呆:“陛下这是何意?臣女与庐陵王妃交好,陛下是早就知道的啊?”
萧颉抿了抿嘴,又问道:“那你又从何知晓他是冤枉的?”
田婉说道:“陛下,如果庐陵王有谋反之心,当初怎么会主动离京就藩……”
“阿洛!”萧颉打断了她,“朝政之事,你不懂便别胡乱开言!”
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威严。
田婉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虽然他面上还有着几分稚嫩,但神情肃然,眼神沉稳,似乎与自己平日所见的萧颉大不一样。原来,他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陪着自己嬉戏打闹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经成了天下之主。
“萧颍谋逆之事,有人证,有物证,朝庭已经有了论断,你无凭无据,不要仅凭自己的想像便妄下定论!”萧颉又说道。
“陛下。”田婉叫了萧颉一声,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真的再无转寰的余地了吗?你们可是骨肉至亲啊!”
“谋逆大罪,朕赐他全尸已经是念在兄弟的情分上了。”萧颉冷冷说道。
“陛下,你,你真的不能饶他一命吗?”田婉已是泣不成声。
“不能!”萧颉的话非常干脆,“萧颍罪无可赦!”
田婉一呆。其实,她被田太后拒绝的时候,便已经想到来找萧颉多半也是被拒绝的结果,可她还是不死心。萧颉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怎么也要来试试的。如今试也试过了,她也该死心了。
她抬起头,望着萧颉,哀求道:“陛下,既然如此,那可否臣女在庐陵王临死之前见他一面。臣女有些话,想要问他。”
“恐怕来不及了。”萧颉的声音冷得像冬日的寒冰,“他已经上路了!”
田婉一听,犹如五雷轰顶。她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声问道:“陛下的话,是,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三哥他已经死了。”萧颉冷冷说道。
“死了?”田婉跌坐在地上,喃喃地重复道。前世,她看见他坐在火中被烧死的那一幕又跳入了她的脑海中。她只觉得胸中一阵闷痛,像要被震裂开一般。她用手捂住胸口,可是,并不能使自己心中的疼痛减轻半分。
萧颉看见她这么模样,眼神软了下来。他走上前,蹲下.身,去拉田婉的手,想要把她扶起来。谁知他的手刚碰到田婉,便看见她像被毒蝎蛰了一下似的,立刻把手弹了开来。
“阿洛?”他皱着眉头。
“陛下,就算他死了,但我还是想要见见他。”田婉的眼泪像开了闸一般,狂泻而下,“陛下,求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吧。”说罢,她跪在他面前,将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听到她额头与地板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音脆响,他心口一疼。他赶紧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虽然在他抓到她的双臂时,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往后一缩,最终还是没有甩开他,随着他站起身来。
“陛下,你答应了我吗?”她流泪问道。
他顿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他就在最里面那间监房。”
田婉一听,顾不上其他,便向天牢的尽头奔去。跑到牢房外面,转过脸,透过铁木栅栏,看见萧颍一脸平静地坐在草垫之上,似乎还在打坐诵经,此情此景,她仿佛又看见了前世的明隐。
此时,他的面色苍白,唇角隐隐有些许鲜血沁出。他真的死了吗?一想到这里,她心头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可是看着他身子笔直地坐着,她心里又隐隐有点期待,也许他还活着。
“六殿下。”她叫着他。
他依然呆呆地坐着,没有半点回应。
她心痛如绞,拖着犹如千斤般沉重地脚,向监房里迈去。
慢慢地,她来到了他的身前。她伸出颤抖地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哽咽道:“殿下……”
他的身体还是温暖的,可她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答应她。
一时间,泪如雨下。
她与他的三世,就这么结束了。
他已经走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只要田婉也死了,她就又是沁姝了,回去了,就还能见到他了?
她转过脸,看见那草垫旁边放着的托盘,托盘中白玉瓷的酒壶在昏暗中的天牢闪着莹莹的幽光。
她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一把抓起酒壶,就着壶嘴便往自己嘴里灌去。
站在监房外的萧颉见此情景,惊叫道:“阿洛,你做什么?你疯了!”
话未说完,他便冲进了监房,从田婉的手中抢下酒壶。
与萧颉争抢之时,田婉被酒水呛着了,剧烈咳嗽起来。
看着田婉这模样,萧颉面色惨白:“你饮了多少下去?”
“不知道。”稍稍平静下来的田婉,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可能有小半瓶吧?”她不善饮酒,酒一入肠,头便有些发晕了,人也摇摇欲坠。
“阿洛!”萧颉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对着监房外目瞪口呆的侍卫叫道,“快传张太医!”
“陛下,这酒中放的是……是赤练之毒,入口便会入……入血,没……没得救了。”侍卫战战兢兢地说道。
看着怀中的田婉越来越虚弱,萧颉心急如焚,瞪着血红的双眼,对着侍卫吼道:“废话少说!快传张太医!”
“是!”那侍卫整个身子颤了颤,转身便跑了出去。
“陛下,别,别这样!”田婉声若游丝,“别救了,让我解脱吧。”
“阿洛,你为何这么傻啊!”萧颉将脸埋在田婉的发间,忍不住哭出声来,“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那酒真的很毒,田婉觉得像有用人拿着刀在自己腹中搅动一般,心肝脾肺都要碎了。她用力对着萧颉说道:“陛下,我与他有,有三世之缘……”说到这里,田婉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痒,她咳了一声,一股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她饮下的毒酒比萧颍多了许多,毒性发作起来,也比他强烈了许多。
萧颉大叫:“阿洛!”手将她抱得更紧,怕一松手,她便会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田婉慢慢地闭上眼睛,等候着进入那暗无天日的冥界。到了那里,她就可以见到他了。她知道,他心里也是有她的,不然,他不会偷偷画她的画像。
想到这里,她原本因为痛苦而微微有些扭曲的面庞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微笑。
“阿洛,你不要睡!”萧颉用力拍打着她的脸,大喊道,“你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田婉没有理萧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你真的要去找他?”萧颉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凄凉,“你真的就如此喜欢他?宁愿抛下这世上的一切,都要去找他。”
听到这话,田婉轻轻点了点头。
萧颉呆了呆,随即大笑了起来,那疯狂地笑声,在天牢里回荡着,听起来无比瘆人。
萧颉突然止住笑,对着田婉说道:“对了,阿洛,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那天晚上,在远目湖跟你亲嘴的人,不是三哥,是我。”
田婉心头一惊,将眼睛睁了开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萧颉。他怎么知道元目湖边的事?那不是自己的一个梦吗?难道,那晚的事情不是梦,而是真的?
“你喝醉了,抱着我,叫我纯钧。”萧颉咧开嘴,对着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不是这样?”
他居然知道纯钧?难道自己那晚喝醉了,认错了人?田婉张了张嘴,想向他问个究竟,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萧颉的面容,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模糊。这下,她就算不想睡也不行了。
眼中的光华慢慢从她的眼中逝去。
终于,这世间的一切从她眼前消失。她又一次遁入了那熟悉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世结束!
明天过年,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休息,初二才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