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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其言,观其行,司空刘弘今日的表现,很难将之与昨日朝堂上的那个刘弘联系起来。
吕布冷眼旁观,除了董卓仍站在那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样子,其他朝臣,纷纷面露不屑。
吕布心里暗笑,这些个大汉朝臣,手中握着笔杆子,垄断了大汉当官的特权,此刻见到司空刘弘的摇尾乞怜状,个个不屑其举止,殊不知,他们与刘弘,也就是个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朝堂之上,又是一阵忙乱,移交印绶,更换朝服,董卓,这位天底下最大的赌徒,在前将军的官职之上,又收获一枚司空印绶,作为他这个大赢家的奖赏。
正事办完,接下来,就是董卓打赏一众手下和合作伙伴的时候。女婿牛辅已经是羽林中郎将,不变;女婿李儒,出任郎中令;吕布,任骑都尉;至于执金吾一职,暂未定论。
看起来,好像西凉诸将的官职并不高,尤其是吕布就任的骑都尉一职,并且还实际把控着执金吾辖下的缇骑和持戟,令西凉军诸将的官职都相形见绌,可吕布却很清楚,与兵权相关的实权官职,都已被董卓给把控住。
如今的洛阳,除却西凉军和并州军,就只有虎贲中郎将李肃辖下的虎贲郎,羽林中郎将牛辅辖下的羽林郎,执金吾辖下的缇骑和持戟,卫尉辖下的宫中卫士。至于西园禁军残部和北军五校禁军残部,以及乔瑁等人招募的新兵,都已成为西凉军和并州军的碗中肉,肯定没有吐出来的可能。
如此做的结果很明显,就是西园八校尉将被尽数废除,北军五校也将被彻底掏空,然后再被塞一些老弱病残进去,充个样子而已。而吕布把控的执金吾一职,迟早也会移交出去,对其中的两百余缇骑和五百余持戟精锐,当然也会如法炮制,置换出来。
从宫中回到城东的军营,洛阳城内的权贵,不再只派家仆纷纷前来灵堂拜祭,而是多亲自前来,吕布在父亲丁原灵前哭祭一番,回到后堂暂歇,当只有他一个人时,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盘膝坐在那里静思。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他总算是兵行险着,摘掉弑父的帽子,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如今,并州军上下,对他能如此快就擒获刺客,铲除幕后指使的禁军,大感满意,因统帅身死而导致的不安情绪,也已一扫而空。最为关键的,则是并州军诸将和兵卒,已经认可了他的统帅地位。
张辽,高顺,都是有勇有谋的名将,就是曹性和郝萌,其实也并不差,能有四人相助,吕布对在洛阳与虎谋皮,与群狼共舞,乃至对今后的中原争霸,都增添不少信心。
只是如今,他要办的事还很多,首先是父亲丁原身死,他要向天子刘协上表,乞求扶灵柩回泰山,并守孝三年;接着是并州军诸将升迁,需要一一落实;然后是昨夜一场洛阳清洗般的大战,并州军和西凉军的收获都非常大,需要将俘虏吸收改编,补充到各营;最后则是贾诩,这位天下闻名的谋士,如今真个被吕布索要到军营里,该是好好拉拢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吕布立即出声,吩咐亲卫将贾诩召来。
“见过都尉大人!”
吕布站在帐中,面带戚容,只是点点头,道:“先生不必多礼,坐!”
贾诩字文和,年过四旬,随时凉州武威人士,无论是身形,还是相貌,都与董卓、牛辅这样的凉州男儿大不相同,反倒更像是中原士子,身材颀长,面容方正清瘦,颌下一缕长须,颇显飘逸,双眼温邃,脸上即使不带任何笑容,亦是一团和气,态度恭敬,神态自若,既没有诚惶诚恐之意,更没有献媚之举,应声坐下,问道:“都尉召诩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吕布没有回主座坐定,而是就在帐中转身面对贾诩,淡然问道:“先生来此已有一日,一应饮食用度,可还习惯?”
贾诩微微一愣,欠身答道:“蒙都尉关心,甚好。”
“很好!”吕布点点头道,“先生既然来了,就在吕某帐下好好呆着,如今天下不靖,先生大才,将大有用武之处。”
贾诩再一愣,他根本不记得曾见过吕布,更别提什么交往了,可怎么这位骑都尉一开口,就好像是看透了自个儿的心思一般。
“先生家眷可是均在武威?”
吕布不等贾诩回答,直接接着问道,见贾诩点头,接着道:“如今董公执掌朝政,洛阳该当平稳一段时日才是,先生不准备将家眷迁到洛阳?”
贾诩此时颇有些犯难,对吕布此问,简单地回答“是”,还是“否”,都不太妥当,当下笑道:“承蒙都尉关心,诩感激不尽,家眷久在武威,诩先前也曾想着将家眷迁来洛阳,可奈何水土不服,只得作罢。”
吕布盯着贾诩,眨巴着双眼,似是看透他内心真正所想,默然片刻,营帐被亲卫一把掀开,见有外人在场,犹豫片刻,在吕布示意下,方才高声禀道:“都尉,太后派人前来拜祭。”
“太后?何太后?!”
吕布低呼一声,甚觉奇怪,虽然如今父亲丁原的灵堂,已有不少人前来拜祭,可来自于皇宫内院的人,太后反而是第一个派人来的。
想虽如此想,吕布还是不敢怠慢,赶紧跟贾诩告罪一声,赶到灵堂,回礼毕,正想着来人该当立即就回,可没想到,来人竟然带来太后懿旨,召见吕布。
吕布甚是不解,何太后再怎么幽居九重深宫,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他已与司空董卓是一伙的,今日朝堂之上,董卓刚刚将何太后逼迁至永安宫,又废了她的儿子刘辩,摆明了就是要对她们母子不利,此时再召见外臣,岂不是要更引起董卓的猜忌。
永安宫位于北宫的东南,宫周长六百九十八丈,宫内有景福、安昌、延休等殿,还有侯台和环境优美的花园。宫北即是权贵集中的永和里,而在北宫东门至城东上东门的大道北面,自西向东有武库和太仓,正是皇家军用仓库和供应中央御府的粮食仓库,前者就正是归吕布这位执金吾管辖。
何太后迁居永安宫,即意味着被逼迁离南北二宫,远离朝堂。
从城东的上东门入内城,再转个弯,即是永安宫。吕布带着数十名亲卫,根本就没有避嫌的意思,直接大摇大摆地跟随来人,进入永安宫,见到何太后。一路上的景观如何,吕布也没心思细看。
朝堂之上,吕布没有看清,如今离黄昏尚有个多时辰,宫内正是夕阳晚照,倍添温煦光明,何太后虽然面带悲容,可身材婀娜,丰韵娉婷。见到这位风韵丝毫不减的太后,吕布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天生丽质。
“臣,骑都尉吕布,叩见皇太后陛下!”
“卿家免礼!”
吕布刚刚叩伏在地,就听到何太后的声音响起,不由心中一荡,盖因何太后的声音,实在是大有妩媚之意,哪怕就是说这么一句客套话,可那种揉合了柔媚、甜美的韵味,却丝毫不减。
“昨日,哀家闻听丁卿遇刺伤重,就欲着人前去探视,奈何宫中事多,就耽搁了下来,不曾想...”
何太后说到后面,已大有哽咽之意,吕布心里有些好笑,这位何太后,倒真是会说话,此刻她哽咽悲戚,铁定不是为父亲丁原,而是为她和皇儿不可叵测的未来吧。
想想也是,数日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皇儿登基,临朝施政,外有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以作助力,可短短数日一过,兄弟皆亡,皇儿被废,她也被逼迁此地,此种的巨大落差,饶是个铁人,也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介女流。
由此可见,这位何太后,虽是女流之辈,前段时间的行事也多有不妥之处,可这股韧性,就足证她有过人之处。
“皇太后陛下恩典,微臣愧不敢当,家父遇刺,凶手如今已然伏诛,足慰家父在天之灵。倒是太后迁居永安宫,正是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之时。”
何太后微微一愣,抬头看过来,不曾想吕布也正在看过去,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凝视片刻,何太后似是不胜吕布的目光灼灼,微微低头,道:“哀家正是此意,如今朝政有司空、太傅辅政,哀家自是无需担心,居永安宫,正适清静颐养。”
吕布心里暗赞,这位何太后,果真是个聪明伶俐人,这么一句含糊的暗示,她就听明白了,立即顺着话头往下说,而在言辞中,将司空董卓排在太傅袁隗之前,这份心思,的确够玲珑剔透。
“可惜!”
吕布心中一叹,这么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女太后,却因一步行差踏错,招致兄长大将军何进被杀,自身也处于难保的境地,如今无论她如何竭力筹谋,如无奇迹发生,被毒杀乃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