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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稳了稳身形, 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小毛团,又迅速抬头,干笑:“对对对, 就他妈一根寸海钉。拔了,拔了就成。那钉子现下在哪儿呢, 怎么拔?”
银庞看着胡天眯眼:“现下的问题就是,钉子在哪儿呢。是在神魂之中,还是在体魄之中。”
“神魂灵魄,还有分别?”
“这个自然。”银庞挽起胡天的胳膊,“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此时不远处,有魔族迎上来。此魔人面鹿身,近前来上身亦化作人形,对银庞弯腰:“主上。您回来了。”
“来的刚好,这二位是贵客。”银庞指着鹿身魔对胡天道, “这是此处的管事, 鹿戈。你有事儿找不到我, 就喊他的名字。”
鹿戈向胡天致意,胡天还礼。
银庞吩咐:“带客人来住几日, 将屋舍安排妥当。让服侍的, 别没事儿往外跑。”
鹿戈领命而去。
说是屋舍安排妥当, 其实这出也只两间屋舍,且都是石头垒砌而成的。
屋舍内里布置倒是奢华舒适, 金银玉器各色摆件。
银庞挽着胡天的胳膊将他带入其中一间。
两厢上了矮榻。矮榻中有一小几, 其上置茶点。
银庞倚在靠垫之上, 单手撑在脸颊边。
胡天坐在矮榻边沿,愣了片刻,随手抓了个茶点啃一口,嚼一嚼:“还不错。”
胡天说着戳了戳怀里的小黑毛团,将茶点抵到归彦嘴边。小黑毛团张嘴“嗷呜”一口咬了。
胡天再低头看,只见一个茶点只将小毛团的脸都挡住。归彦在胡天怀里扭了扭,蹭得胡天痒痒。
胡天乐,提起茶点将小毛团钓上来,盘腿上了矮榻,将归彦放在了腿上让小毛团好好吃茶点。他再看向银庞:“说吧。寸海钉在神魂和灵魄,有什么分别呢?”
归彦动作停了停,一口吞了茶点,又跳进胡天怀里窝起来。
银庞眯眼:“自然有区别。体魄浩瀚,神魂深远。若在体魄之中,我尚能为你找寻,若在神魂之中,我这等外力也是用不上了。”
“那从识海中找呢?”胡天想了想,“识海不是神魂灵魄并肉体的反馈么?”
“是呀,识海是三者汇总反馈,便更是浩渺难寻了。”银庞叹气起身,胳膊撑在小几上,看着胡天,苦笑,“你都受了那么多苦了,真是舍不得。”
胡天嘴角抽动,抓起桌上一个茶点梅花糕塞进了银庞嘴里:“劳烦你别矫情,快恶心死我了。神魂要我自己动手搜寻,法子是什么?灵魄你可以帮忙,又怎么搜寻。”
银庞坐直,抓了梅花糕细细咬一口:“你生受寸海钉时,还是个凡人,钉子入神魂,你怕不会一点知觉都没有。多半在灵魄之中。搜寻灵魄,我这儿有几个法子,由浅入深了来吧。”
所谓由浅入深,便是先从最简单搜寻灵魄的法子来。
“只盼第一种法子就能起效。”银庞甚是忧虑,“毕竟是对魂魄动法术,再如何小心,也会对灵魄造成损伤的……”
“嗷?”胡天怀里的小毛团猛然探出脑袋来。
“嗯?胖胖有什么话要说?”银庞凑上去,飞速伸出手指要想偷袭小毛团。
不想银庞的动作被胡天半路拦住。银庞乜一眼胡天,悻悻收手。
小毛团却是跳到小几上,走到银庞面前蹲坐下,瞪向银庞。
银庞敛袖,冷笑:“好凶啊,哼。”
归彦站立,竖毛呲牙。银庞俯身,眯眼奸笑。
两厢对峙,忽而一只手从天而降,弹开银庞的脑袋,拍了拍归彦的小脑袋。
“归彦别同这个魔族玩儿。”胡天揉了揉小毛团的耳朵,将他揽入怀中,又去看银庞,“少打我家归彦主意。”
“偏心眼儿。”银庞不服,“明明是他先挑衅。”
胡天道:“好啦,魔帅大人。您现下能赶紧把那三个搜寻灵魄的法子讲讲吗?”
银庞撑脸,莞尔:“再叫一声魔帅大人与本尊听听。”
胡天不含糊:“魔帅大人,您赶紧说吧,哦,还有不同搜寻法子的副作用,也一并说了。”
银庞直翻白眼:“你是大人,我是大人?你这颐指气使的。”
“快说快说,别磨叽。”
“方才在辇上,我测过了。合适你的,就三个法子。”
银庞竖起手指:“一,用法器,可寻出灵魄较大的伤处。用完约莫也就是想睡个十天半个月,当然也有弱鸡用了,睡一年半载的。”
胡天怀里,小毛团哆嗦了一下,紧紧贴在了胡天胸口。
银庞再竖一根手指:“二,由我出面。剖开身体,自几大穴位输入魔气。你我连体,我逐一排查你的灵魄记忆,寻出其中异样……”
“不许你碰阿天!”
归彦猛然挣脱胡天怀抱,跳出来化作少年,一把掀翻矮榻小几,冲到银庞面前抓住妃红长袍衣领。归彦将银庞按在了矮榻上:“不许!”
胡天忙跳起来:“归彦!”
银庞猝不及防被撞翻,大怒:“你几次三番拦我助他,是何居心!”
归彦嘴唇微微动。
胡天自身后抓住了归彦的胳膊,去掰他手指:“归彦,别闹。”
归彦松开银庞,任由胡天动作,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胡天一根根掰开,继而转头,委屈道:“阿天,他要剖开你的身体,他要翻你的记忆。这是扰乱灵魄,阿天会害怕,会冷,会疼的,超级疼……”
胡天摸摸归彦的后颈,将他拉回座位:“坐在这儿。”
胡天又去扶银庞。
银庞推开胡天,瞪归彦:“天杀的妖孽!”
归彦攥拳欲起身,胡天退一步握住了归彦的手。
归彦垂下脑袋。
胡天抓住归彦的手,看向银庞:“归彦方才冒犯,见谅。但阁下也请慎言。”
银庞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我实是一片诚心助你。你现下不能外用灵气,便是瓶颈。凡修士进入五阶,遇瓶颈必破,方可得进。除非是你想停在五阶圆满,否则必经此劫。”
“是如此。”胡天端坐在归彦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方才两个法子,还有一个法子,望赐教。”
“这个法子,损伤低,但未必能成。”银庞平静心气,“动用一切力量,去找给你下引信钉子的人。”
归彦手上温度顿时褪去。
银庞继续:“人族有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人给你下了钉子,知钉子入体时的方位分寸力道。有了这些,我自然有法子能将钉子的位置推寻出来。”
胡天愣了愣,继而笑道:“我都不晓得何时被下了钉子。找不到的,不要找什么下钉子的人了。就第二个法子吧,我也非是第一次被切开……”
“不要!”归彦猛然抬头,“不要阿天被切开!”
“归彦……”
“不要就是不要!”归彦抓住胡天的衣襟,急道,“疼的,阿天疼的。”
“没事。”胡天拍拍归彦的胳膊,“要升级进阶,我总得用灵气。”
“不要。”归彦异常坚决,“不会用灵气,我护着阿天,我带着阿天飞,谁欺负你我都打他。”
银庞在一边,冷笑:“护着他有什么用?你能让他成仙吗?你入八阶的时候,进了天启界,还不得将他扔下?”
归彦被噎,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怔忪坐在一边。
银庞转脸看胡天:“法器那个,我也不看好,便依你的意思,用剖体引灵的法子……”
“不要。”归彦在一边,再次开口。
银庞怒火中烧:“你烦不烦,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这不是在护着他,是在害……”
“不要切开阿天。”归彦松开胡天的衣服,垂下脑袋,“那根红色的钉子……”
归彦声音小下去,最后半句消失不见。
胡天却是愣了愣。
银庞皱眉头:“你说什么?”
归彦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巴,想要再次开口。
“归彦!”胡天猝然喝道,“闭嘴!”
归彦抬起头,讶然看着胡天。
胡天皱眉,面沉如水:“不要说话,我现下不想听你说话!”
“你不说,你的阿天就要被切开了。切开之后,灵魄受损,记忆可能都混乱。更有甚者,退阶就是死路一条。”银庞此时却是凑到归彦面前。
“你也闭嘴!”胡天大怒,拉开银庞。
银庞看了看跪坐着的归彦,又看了看胡天:“别自欺欺人。”
“你走开,好不好?”归彦抬起头看向银庞,“我要自己和阿天单独说,不要你听。”
“呵,叫得真亲近。”银庞讥笑,继而自矮榻上起身,拍了拍长袍,凑到胡天面前,“小天天,若有事,可取隔壁寻我。”
银庞说完,转身离去。
他出得门,入隔壁房舍。管事鹿戈迎上来:“主上,心情甚佳。”
“去去去,将那临境阵开了,让本尊看看隔壁的情形。”银庞挥手,兴高采烈,“本尊正愁没法踢开那个碍事儿的。现下却是天助我。”
少顷临境阵开,一面镜子凭空出现,胡天归彦出现在镜中。银庞兴致勃勃凑过去看。
此时胡天站在矮榻边,背对归彦深吸一口气,转身笑起来:“咱们走吧,别在这儿了。我觉得这里不好玩儿了。茶点也是一般的味道。”
归彦跪坐在矮榻上,半晌抬起头:“阿天坐下来。”
归彦说着,膝行到矮榻边沿,拉住胡天的衣袖。
胡天看着归彦的手:“能不能不说。”
归彦抓着胡天的衣袖不放。
胡天终究是上了矮榻,同归彦对面跪坐。
归彦低头。
室内一片静谧。
半晌,归彦动了动,又动了动,自脖子上取下了两个袋子,一为乾坤袋,一为灵兽袋。
归彦捏了捏袋子,伸手递过去。
胡天看着那两个袋子不动如山。
归彦只得倾身过去,将两只袋子挂在了胡天脖子上。
胡天僵着身体。
归彦坐回去:“阿天,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什么?”胡天轻声问。
“就是,归彦是你最喜欢的名字。 ”
“归彦。”胡天闭上眼,“是我最喜欢的名字。所以,你现下想说什么,都不要对我讲,好不好?”
归彦却没有答话,却听一声剑鸣。
胡天睁眼,归彦拿着软剑将长发绞了,盈盈握了一手。
归彦将软剑也推到胡天面前,继而双手抓着头发抵到胡天面前:“给阿天。”
胡天急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归彦长发变短发,只及耳根,再挡不住脸色落寞。归彦将绞下的长发硬塞进了胡天胸前乾坤袋:“给阿天,以后用,以后不能梳毛毛了……”
“归彦!”胡天握住归彦的肩膀,“你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说,不说就行了。”
“不行的。”归彦摇头,“不说阿天要把自己切开,阿天会疼。老榕树说‘引信不除,新生难成’。要说的,早早就要说的。阿天,第一根钉子,那根引信,是我……”
“我不想听。”胡天说完推开归彦,向外走去。
骤然四下光华闪烁,再抬头,胡天站在了篮球场边上。
幻象起,再容不得他逃。
附中篮球场。
此时已与前番死生轮回境中黑白幻象大不同,四下色彩明快,天上白云可见。
三月中旬的周末,是个晴天。
篮球场上热闹,四下多半是学生。
正前方的场上,一个自然卷的少年上蹿下跳,运球投篮,蹦得特欢。
忽而一个小小毛团凭空出现,落在了地上。那毛团比现下小一圈,毛毛也稀疏,深棕色,右眼眼下少了那一点小小的白斑。棕色毛团走起路来,倒是昂首挺胸很傲然。
场上人奔来跑去,棕色毛团却不怕,轻快绕着篮球场上转。一会儿落在篮筐上,一会儿站在球场边,甚至有一刹,它还落在了篮球上。
却没有人注意它。
棕色毛团绕场转了好几圈,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卷毛少年的身上。
便是此时,场外走来个中年人,眼镜架在鼻梁上,脑袋中间一片光亮亮,直反光。
胡天依稀记得当日他有过一番纠结。
哎呀,这不是隔壁的老班,总爱骂人的那一个?
砸一下就是个意外,球要去,跟我无关。
等等,胡谛前几天电话说了啥?别在学校为非作歹,否则回去对脸扇。
自然卷的少年打了个哆嗦,飞身蹦起,改邪归正将手中的球转向篮筐。
便就是那个瞬息,身后小毛团跳起来,四蹄并用踩在了胡天的后心。
球抛飞了,砸在了路过老师的脸上。
眼镜落在地上了,镜框都烂了。
少年扑在地上了,脸杵地,四爪朝后,狗啃泥的姿态特动漫。
继而他爬起来:“卧槽卧槽卧槽,谁他妈的推老子!谁!有种单挑!啊,噗。”
这人气急败坏,嚷嚷的时候,满嘴血喷溅,继而突出一口血水,半颗牙飞了出去。
四周人群静悄悄,下一秒大乱。
少年低头看地上的血水有点懵,再回头见那老师正坐在地上呢。
内心顿时一万匹神兽羊驼飞奔而过,好似被胡谛的巴掌赶着跑似的。
少年“嗷”一嗓子,趴在了地上装死去了。
胡天此时看着那个趴在地上的小混蛋,莫名笑起来,自言自语:“趴着做个屁,回家还得被你爸揍一顿。”
却见那少年后心一道红色光华,如蹄印,转瞬消失不见。
胡天不禁抬头看先向幻象不远处,那个小了一圈好似刚出壳的棕色毛团,晃了晃耳朵,很是得意,跳起来,凭空消失不见。
幻象停在此处,影像渐渐散去。
归彦站在胡天面前,看着他。
胡天站在原地,骤然醒神,退了一步:“你开玩笑的吧?”
归彦摇头:“阿天,就是我。那个时候,钉子在手掌上,拍在了阿天的后背上。那个蹄印,现在还在的。”
胡天炼体之后,后心莫名出现一块蹄印,便是当时第一颗寸海钉入体,烙在灵魄上的印记。
后肉体自灵魄形态生成,后心便是照着灵魄模子出了那个蹄印来。
“我就是那个,把引信寸海钉打在阿天灵魄上的人。”
胡天愣住。
胡天并非没有准备。他心中已有隐约猜测。只是归彦当真说出真相的时候,依旧好似一个大浪掀过来,瞬息被淹没到海底。
胡天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是懵了,手足无措,半晌,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问:“荣枯逼你了是不是?”
胡天看着归彦,满是期许。
不想归彦咬住嘴唇,摇了摇头:“我知道,荣枯要找替死鬼,拍进去的是引信寸海钉。我是想帮荣枯的。我当时,不想荣枯死掉。”
胡天呆立:“所以你选了我替他死?”
归彦抬起头:“不是阿天,也会是别人。是我选阿天来的。”
胡天茫然看归彦:“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啊?”
那时他问老榕树,为什么是我。现在他问归彦,为什么是我?
异世万千人,为什么倒霉的就是他?
归彦咬了咬嘴唇,结结巴巴:“因为,因为阿天当时跳起来了,好厉害。好多人,都打不过阿天,球,球一直在阿天手上。”
胡天忽而干笑:“我,我真厉害。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所以我跳起来,跳得最高,比较厉害。”胡天看着归彦,问他,“做替死鬼被雷劈,最合适,是不是?”
归彦点了点头。
他当时确是如此想的。
归彦慌了,不知如何做解,喏喏道:“可是,可是,要选个好的……”
“闭嘴!”
胡天胸膛发闷,一股火自四肢百骸冲撞而来,直逼的他说不话,喘不上气。
胡天无处发泄,抓出玄铁剑,四下乱砍一气,转头见那罪魁祸首站在原地,神色无辜且慌乱。
多可笑。多可悲。
他最信的归彦,竟然是荣枯的共犯。
“啊!”
胡天再忍不住,照归彦撞过去。归彦无所防备,顿时被胡天撞在了墙壁之上。
胡天举剑便刺,剑锋划过归彦耳边碎发,直入他身后墙壁。
玄铁小剑全然没入墙壁。
四下魔气卷起,一层一层落在胡天身上,胡天后背缓缓开裂,手上皮焦肉绽,层层卷起。
归彦愕然,半身跪坐,后背靠在石壁上,微微仰脸:“阿天。”
这一声落在胡天心上,尽是荒谬。
胡天双手拄着剑柄,低头看向归彦:“我以为你是把我拉出噩梦的小甜心,可原来是你把我拉进这……无边炼狱。”
归彦眼中水光泛起。
胡天看着归彦眼中一层水色,艰难开口:“好好跟我说,说你后悔了。”
“没有。”归彦哽咽,“没有后悔。”
胡天看着归彦,周身魔气滚动愈甚。
归彦却只能说自己心里的话:“我不要骗阿天。没有后悔,而且,而且如果现在回到那时候。我还会选阿天,因为想再遇到阿天。”
“只想遇到你。阿天,我是个坏蛋。”归彦低头,眼中水泪水翻滚,“归彦是个坏蛋。”
胡天怔住,四下魔气褪去。
胡天哆嗦着松开剑柄,俯身下去,捧起归彦的脸:“哪怕我被钉成筛子,哪怕我被剥皮抽骨,哪怕,哪怕我生不如死。你还想给我钉钉子,还想遇到我吗?”
归彦嘴唇微启,呆住了,进而慌乱道:“不,不要了。不要阿天疼,不要阿天受苦,不要。”
胡天捧住归彦的脸,满心酸楚:“那你向我说对不起啊!说你后悔了啊!让我原谅你啊!”
归彦双手覆上胡天的手:“阿天,对不起,我后悔了,后悔了啊。你原谅我,好不好。”
胡天闻言,泪水潸然而下,落在归彦眼角,顺着他的脸颊滚下。
“好。”
胡天紧紧抱住归彦,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