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破死局,书瑶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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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国公,你带着这么些人是来拜祭小儿的?”苏光伟的灵堂前,苏玖冷嘲的目光在姚行之身后的一排人身上掠了一遍,装模作样地似笑非笑道。

姚行之也不和他绕弯子,略一颔首就侧过身将陈珂引上前,道:“这是陈珂先生,今日老夫是请他来给苏大公子验尸的!”

“呵!”苏玖眸光微微闪了一下,就冷笑一声,豁然变脸怒斥道,“人死为大,我儿尸骨未寒,你们就要在他身上动手脚,也不怕触怒了满天神灵天打雷劈!”

姚景语一身男装站在姚行之身后,听到苏玖这话就低笑了声——

这些年苏光伟暗地里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和丫鬟仆婢,这样的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老天爷如何会为他出头?!

姚行之却不慌不忙地朝皇宫方向拱了个拳,面不改色道:“皇上曾当殿说过,七日为期,证明小儿清白,还望相爷不要阻挠老夫才是!”

他们二人不和多年,是以现在撞上了也不会假模假样的客套寒暄,说的都是再正经不过的官场话。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儿子?”一声尖利怒吼传来,众人扭头望去,就见周梓晗一身素服从后头院子里冲了出来,直接拔了堂前侍卫腰间的佩刀就握在双手间挡在灵堂前面。

她双眼满布血丝,额间青筋凸起,横眉怒目的样子仿佛谁敢再进一步她就跟谁拼命。

苏玖皱了皱眉,却没开口阻止。

彼时,姚景语上前一步,弯了弯嘴角,就对着苏玖作了个揖:“相爷,若是陈先生验不出任何不对之处,今日冒犯公子遗体之罪就由我一力承担,我愿和六哥同罪!”

“小语!”姚行之脸色大变,急忙开口阻止。

苏光伟身上另有致命伤口不过是他们推测出来的,今日他们找陈珂来验尸本身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横竖也没将这当成救六郎的最后一步棋,可若是因此将姚景语折了进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姚景语却镇定得很,只扭头冲姚行之笑了笑:“父亲只管放心!”

苏玖眸光稍敛,这才正眼注意起了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要说起来,姚景语其实在长相上并没有随了周梓曈多少,但她的一颦一笑以及眉梢间飞扬着的自信神采却和少女时期的周梓曈像了个十足十。

苏玖眸光不由得柔和了些,却还是扬起了唇讥诮一笑:“你是姚七小姐吧?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待在闺阁里绣花,牢房那等阴暗之处可不是你能待得下去的!”

“父亲,既然国公爷和姚七小姐都坚持,咱们就让他们验吧,免得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若真是那样,届时恐怕大哥在天之灵也无法安息!”苏光佑一身月白色素袍,满脸悲痛地站了出来。

“休想!”周梓晗扭头瞪了他一眼,手背上青筋毕现,手里的刀又更握紧了一分。

果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要是和她的伟儿是一个肚皮里生出来的,又岂会让人肆意侮辱他,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苏玖也不知是真的将苏光佑的话听了进去还是自己想通了,竟挥手吩咐一旁的婆子过来将周梓晗拉下去。

彼时,周梓晗盯着姚景语,眼里骤然一抹厉色划过,趁旁人不注意一个咬牙手里的刀当头就要朝她头上砍去——

她不能手刃杀死她儿子的姚家子,就杀了这女娃儿也算是赚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周梓曈的女儿!

姚景语早在她盯上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警觉,这些日子跟着清芷后头习了姚景易送来的那本雪花剑法虽然谈不上武艺不凡,但身手较之以前灵活了不知凡几,因此那把刀当头朝她劈下的时候——

她利眸一眯,脚下不动上身后仰几乎整个背面与地面平行,快速从刀下滑了出去。

周梓晗劈下去的一刀扑了个空,就本能地扭过头去,待看到姚景语嘴角那一抹挑衅的笑容后,她整个人就跟中了魔障一样——

牙根一咬,就双手一挥,横向朝姚景语再次拦腰砍了过去。

刀身寒光一闪,电光火石间,姚景语脚下迅速移动,一个旋身直接闪到了周梓晗的左侧抬脚踢上了她的手腕。

周梓晗惨叫一声,手里的刀脱手而出,姚景语却再次闪电般出手,将人踢到在地,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上。

彼时,丞相府的侍卫听到动静集结了过来就将姚家人整个地围了起来,姚家带来的那些侍卫也不甘示弱,双方提刀对峙,大有顷刻间就要厮杀一场的气势。

“姚七小姐好身手!”苏光佑推开身前的一名侍卫,嘴角笑容浅浅,径自走到了姚景语面前,又抬手示意苏家的人都将刀放下。

彼时,姚景语一身天青色男装长袍,腰间束以一根嵌玉绣青竹宽玉带,一头乌丝挑起一半以一顶玉冠束在发顶,余下披散在两肩和背后。她如一根坚毅不倒的青竹迎立风中,虽是明眸皓齿、娇颜玉肤,浑身上下却找不到一丁点女儿家的娇气。

明明一双漆黑的明眸里已经溅起了对周梓晗毫不掩饰的杀意,但盈盈绽开的嘴角却泛上了如沐春风般的笑纹。

苏光佑眸色深了些许,又低头看了眼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却依旧如泼妇般在不停叫骂的周梓晗,就微微弯身朝着姚景语拱了个拳:“七小姐还请高抬贵脚,家母因为大哥突然离世,心里悲愤难平,这才一时失了理智。”

“我不抬又如何?”姚景语柳眉高挑,脚下又加重了一分力气,踩得周梓晗直翻白眼却偏偏双手抱着她的脚也无法挪动分毫。

苏光佑嘴角一抽,被她这不按常理出牌堵得一时语塞,只能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尽管苏玖心里是不怎么看重周梓晗的,但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姚景语这般将人踩在脚下岂不是等同于直接打他的脸?

“姚家女,适可而止才是!”苏玖抿着唇上前警告,又望向姚行之,冷哼一声,“国公爷就是这么教女的?”

姚行之撇开脸去,充耳不闻。

姚景语则是笑了起来,弯如月牙的双眼透着七分狡黠、三分算计:“要说家教,你们苏家也彼此彼此,咱们谁也别五十步笑百步。现在就说你夫人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谋杀我,这笔账该怎么算?”

苏玖面色一厉,这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一肚子坏水,也不知是在谁那学来的!

横竖苏玖听了苏光佑的计谋,对今日的事情早就成竹在胸,验尸这个环节本来就在他们的谋算之中,于是他将计就计道:“你想怎样?”

“若是一会儿陈先生真的验出了什么,还望相爷能公平公正,不要硬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扣在我六哥身上才是!”姚景语道。

很意外的,苏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了下来。

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姚景语到蹙起了眉头有些怀疑了——

看似苏家今日是不情不愿被他们逼的才放陈珂进去验尸,可她怎么有一种感觉好像是他们姚家跳进了别人挖的坑里呢?

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会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就大方挪开了脚任由苏家的婆子们将已经晕厥过去的周梓晗架了下去。

验尸结果其实姚景语早已知道——

除了身上那一处刀伤之外,苏光伟的天灵盖上有一处细如银针般的暗器袭击的伤口,而这,才是真正令苏光伟丧命之处。

苏玖捏拳,面色骤然沉肃,看起来也是一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样子。

姚行之却松了口气,上前道:“相爷,既然真相已经查出,凶手必然是另有其人!”

苏玖冷笑:“那可不一定!毕竟那天晚上房里只有三个人,另一个女人此刻早已不见踪影,就算人不是你家姚六郎杀的,他也脱不了一个同谋之罪!”

不过苏玖掷地有声的这番话没过多久就被活生生地打了脸——

彼时,姚景语与一年轻女子并肩站在刑部公堂外对面的一处隐蔽角落里,两人皆抬头望着“刑部”那两个大字沉默不言。

半晌,姚景语突然扭头问她:“你可想好了?一旦你现身认了罪,就再无半点生机了!”

霍书瑶苦笑着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又扭头迎上姚景语的视线,面色平静地道:“我既然来找你了,就没准备再留下自己这条命,毕竟,苏光伟本来就是死在我的手上。”

姚景语眼中浮上一丝复杂之色——

今日带陈珂去苏府验尸的时候,她之所以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确定苏光伟身上另有伤口,就是因为昨日傍晚已经消失好几日的霍书瑶突然找上了她。正如他们猜测的那般,霍书瑶是他国细作,只不过背后是谁,她不肯说出来。但是她接近姚景晨却的确是奉了上头的命令伺机而动,而且几次三番造成姚景晨和苏光伟之间的冲突,也是刻意为之。

霍书瑶突然折返,与其说是个意外,姚景语更愿意相信其实她也是对姚景晨动了感情的。

“其实,你对六哥也是有感情的吧?”姚景语相信初次见面她靠在姚景晨怀里听着他说要把她娶回家的时候,脸上泛起的笑容绝不是刻意装出来的。

霍书瑶与她对视了片刻,慢慢地就将视线移回前方,唇边渐渐漫上了一丝自嘲的笑容:“如我这种生来就是见不得光的细作,注定一生都不该有感情的人,实在是不该动心。因为动了心,就注定了万劫不复。”

她始终是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世上唯一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为了她平白丢了性命啊!那个傻子,竟然不顾世俗礼教不在乎她是个妓子,即便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却也还是坚持要娶她,甚至为了她挨家法也执着不悔……

霍书瑶笑着笑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她最后冲着姚景语嫣然一笑,就头也不回地迈着步子往刑部公堂走去。

“咚,咚,咚……”震耳欲聋的鼓声在空气里震动回响,姚景语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霍书瑶站在那面大鼓前,挥动着纤细的胳膊坚定不移地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大门打开,就有衙役将人带了进去。

姚景语抿了抿唇,最后转身离开。

霍书瑶投案自首后就将害死苏光伟的事情一一招来,为了更有公信力,她坦言姚景晨是被自己陷害并且将闻香阁这些年在背后套取了南越朝廷不少隐秘一事也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此事一出,宋衍大怒,当即就判了霍书瑶三日后斩立决,并且姚景晨杀死苏光伟一事因为霍书瑶将全部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证据不足,是以无罪释放。

姚景晨出来的时候姚家上下没有任何人和他提及到霍书瑶的事情,他自己也以为是因为父母兄弟在背后奔走,才为他求了情保下了一条命。

原以为此事就此偃旗息鼓的时候,却没想到霍书瑶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晚上,姚景晨再次从府里消失了。

彼时,思远堂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人,伺候姚景晨的两个年轻小厮跪在姚行之脚下,双股战战,吓得连话都说不圆了,一面磕头一面抹着眼角泣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就是出去熬个药的时间,不知道六爷怎么的就不见了!”

姚行之怒地重重拍了下桌子,指着下面跪着的人道:“岂有此理!你们这么多人,还能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从府里消失了?”

他是又急又气,一来这些人里面大多数都是他从姚家军里带出来的老人,府中若是没有人相助,姚景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再来他也担心他不知所踪会不会出事。

姚行之豁然起身,就要出去寻人,彼时,世子姚景昌刚好神色匆匆地从外头赶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姚景昌脸色凝肃:“爹,不好了,六弟恐怕是去刑部大牢劫人了!”

“什么?!”姚行之脸色骤变,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晃了晃,他眼神凛冽,双颊颤颤,最后气得直接一掌就将手边的门框拍出了一条细缝,“这个逆子,他是想把我们整个姚家都害死不成?!”

姚景昌沉吟道:“爹,只怕这事,咱们都被苏家算计了!”

皇上先前已经下了命令,苏光伟一事若是找不到证据就将姚六流放西北,但话里行间显然是不愿意连带着追究他们姚家其他人。

可现在霍书瑶私通他国的细作身份已定,姚景晨再去劫狱,无异于是通敌卖国,这可比错手杀了苏光伟的罪名要重得多!姚家手里又握着兵权,最忌讳的就是和别国扯上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系,姚景晨这么一来,哪怕皇上心里信任姚家,但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也必定是要有所动作的。更何况自古帝王皆多疑,只怕姚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难怪苏家那么轻易就松口脱了姚六的罪,只怕从父亲他们带着人去验尸开始,苏家就是一直在和他们做戏。也或许,背后真正勾结外敌的人是苏家吧?否则他们怎么能算无遗策,知道霍书瑶那个红颜祸水会回来呢?

那么,霍书瑶主动回来投案自首,到底是被自己的同伙算计了还是其实她又算计了姚景晨一次?

姚景昌捏了捏拳,眉宇间皱成了一团。

“不行,我要去阻止六郎!”饶是惯来谨慎,姚行之这会儿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姚景晨这真是没拿他们一大家子的命当命啊!

“爹,您不能去!”姚景昌急忙将人拉住。

苏家既然早有算计,定然是布好了局在等着他们,眼下姚景晨离开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只怕人早已到了刑部大牢了,这会儿姚行之再出现,岂不是把姚家通敌卖国的罪名坐得更实了些?

姚行之冷冷睨了他一眼,将衣袖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到底是风浪里过来的,他很快冷静了些,就抿着唇道:“为父必须去一趟,苏家既然铁了心要给咱们安上这个罪名,你以为他们会留下六郎的命?”

姚景昌脸色一变。

姚行之已经迈步出了屋子,边走边道:“到时候,只怕他们会当场杀了六郎,到时候死无对证,咱们才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姚景昌这才顿悟过来,赶紧跟上了姚行之的步伐。

只不过,两人还未行至府门口,就被突然蹿出来的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另一边刑部大牢这里,霍书瑶披头散发的一身伤痕,倚靠在墙壁上静静地仰着头透过那一扇小窗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影似昨日,人儿何处归?

两年来,她和姚景晨之间的点点滴滴此刻全都清晰无比地浮上了心头。

过了明天,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他会很快忘了她,然后娶一个美貌的世家女,再生一群聪明漂亮的孩子们……一切都和他们当初憧憬的一样,只不过物是人非,他的妻子再也不会是她……

霍书瑶如此想着,眼里就慢慢开始泛起了水雾。

“哐当”一声铁链落地的声音,霍书瑶扭头看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笼下,逆光之处,立着一英俊笔挺的年轻男子,他容颜未变,但往常嘴角挂着的一抹不羁痞笑却再看不见踪影,因为近些日子的折腾,下巴处还有着青青的胡渣,看起来憔悴而又狼狈。

霍书瑶慢慢扶着墙壁站起身,眼中水花漫漫,却抑制不住源源不断的喜色,但隐隐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双眼眨都不眨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一步一步走动那人跟前,这才哽咽着开口道:“六郎?真的是你?”

姚景晨一动都不动地俯视着她,空气里一片沉寂,只听得牢房里火把燃烧的劈啪作响声。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姚景晨唇瓣张合。

“我……”霍书瑶张了张嘴,垂下了眸子,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喜之后却是大惊,她猛然白了脸色,仓促抬起头抓住了姚景晨的衣袖,紧张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这做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姚景晨答非所问,半晌,却突然伸手将她圈住,把人重重地按到了怀里,拔高音量道,“那天晚上你不是说了从没爱过我吗?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回来就是送死吗?”

霍书瑶心头蓦然一阵酸涩,两行清泪不可抑制地自眼角缓缓滑下,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此刻却贪恋他怀里的温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从他怀里出来。

姚景晨定了定神将她松开,然后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我带你离开!”

霍书瑶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后,却是抬手死死地扣住了牢门不愿跟他一起离开:“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们皇帝已经判了我死刑?你将我带走你也会没命的知不知道?”

由于激动,霍书瑶也顾不得眼下的处境,就歇斯底里地朝他吼了起来。

姚景晨却吃吃地绽开了嘴角,回头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还不肯承认自己爱我?不爱我你会关心我的死活?不喜欢我你会明知道是送死就为了回来替我脱罪?”

霍书瑶语塞,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姚景晨却再顾不得许多,他知道自己又任性了,可是为了霍书瑶,他觉得值得!

他无法在知道她明日就会被处斩的情况下还待在府里眼睁睁地看着她丢了性命……

在以为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自己的时候,他尝到了心如死灰的滋味。可后来无意中听到府中小厮说他之所以能这么快洗脱了罪名被放回来,完全是因为霍书瑶回来投案自首并且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那一刻——

就好像一个迷路在沙漠之途的人忽然撞进了一汪清泉里一样!

霍书瑶是他情窦初开之时便下定决心要相守一生的人,是他常年渴望母爱却求而不得时遇到的阳光救赎……即便是死,他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姚景晨不顾她的挣扎,上前将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从牢门上掰开,然后直接就一手绕过了她的肩膀将她半抱半拖着往外带。

“疯子,姚景晨,你这个疯子,你会死的知不知道?”霍书瑶哭得泣不成声,一边被他拖着前行一边拼命地大吼着想将这个钻进牛角尖里的人拽回现实里来。

姚景晨豁然停住步子,转过身就将她按在怀里俯身噙住了她的娇唇辗转缠绵。

苦涩的泪水与甜蜜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世间万物仿佛就此静止,姚景晨好一会儿才将人放开,他抬手用力按上她染着盈盈水色的唇瓣,情意绵绵地柔声道:“外面那些人都被我用迷烟放倒了,你放心,就算最后咱们不能逃出去,就算最后真的要丢了性命,都有我陪着你一起!”

霍书瑶眼里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个不停,心里既酸涩又甜蜜,她嘴里呢喃了半天说不话来,只能不停地重复着:“疯子,都是疯子……”

姚景晨弯了弯嘴角——

是啊!他们都是疯子,不然怎么会明知死大于生却偏偏都要硬着头皮往上赶呢?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出了刑部牢房,一路行来,还能看到横七竖八歪在地上的衙役。

姚景晨将人紧紧护在怀里,身上的披风展开,将两人拢在一处。

“六郎,你真的不后悔吗?”霍书瑶轻轻开口。

她从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的细作身份,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哪怕真的是闻香阁里的妓子,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今天!

姚景晨笑了笑,却并无半分畏惧之意:“若要让我和家里几个哥哥一样到了年纪就随便娶个女人,倒不如轰轰烈烈地爱一回,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后悔!”

出了刑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宽巷,大街上一片漆黑鸦雀无声,只要他和霍书瑶走过这一段,外面他早已安排好了马车,他们先去城里私宅躲避一晚,明日再想法子出城,自此浪迹天涯。

可偏偏这时候,一群人骤然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更有弓箭手将两人紧紧地围在了包围圈里。

姚景晨脸色骤然一变,本能地将怀里的霍书瑶护得更紧了些。

火把亮起,姚景晨对面举着弓箭的侍卫侧身让开,两匹高头大马被牵着缓缓而来。

姚景晨顺着亮光抬头一看,脸色白了几分:“孙文海?苏光佑?”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特别孙文海还是御林军的副统领,皇帝的心腹……

姚景晨略一思忖,又想起刚刚劫狱似乎太过轻松,倏然一道亮光自脑中划过,顿时瞳孔大张,咬牙地肯定道:“你们是故意设了个套子让我钻进来?”

苏光佑高高在上的坐在马上但笑不语,倒是孙文海沉了脸色,怒声指着姚景晨道:“来人,将这个勾结细作的姚家逆贼给我拿下!再随本官一起去姚国公府捉拿那些通敌叛国的逆臣!”

“你说什么?”姚景晨先是惊讶地问了一句,随后捕捉到话里的重点时顿时就变了脸色大喊了起来,“孙文海,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今晚这事是我一人的主意,我父兄皆不知情!”

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双手拢拳,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哪怕这会儿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跳进了别人挖给他们姚家的陷阱里,但潜意识里却依旧是万分的不相信。

“这话,你留着到御前去和皇上说吧!”孙文海冷笑着回应,说着就抬手示意,“上前拿人,若有抵抗者,就地斩杀,生死勿论!”

姚景晨神色一怔,却还是牢牢地护着霍书瑶,他低头苦涩一笑:“书瑶,或许真的被我乌鸦嘴说中了,咱们生不能同衾,却要做一对死共穴的苦命鸳鸯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霍书瑶眼眶含泪,哭得姚景晨胸前都染湿了一片。

彼时,侍卫已经将两人捆绑了起来,却听得巷尾处突然一阵哒哒马蹄声传来:“圣旨到!”

姚景晨扭头望去,但见马上的人影越来越近时,他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父亲、二哥?”还有那个一身月白色男装的人,“七妹?”

苏光佑眼中一紧,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面上却依然镇定自若地翻身下马跪接圣旨。

来传旨的是何公公,苏光佑心里不由得更为奇怪。

众人跪下,何公公展开圣旨,就面无表情地宣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姚国公捉拿闻香阁逆贼有功,功过相抵,兹赦免姚家六郎年少气盛擅闯监狱之罪,赐二十鞭刑,于明日午时在午门口由苏相亲自执行!钦此——!”

“臣等遵旨!”孙文海将圣旨接了过来,望了苏光佑一眼,然后就招呼着前来拿人的御林军准备返程。

彼时,苏光佑一双狭长的冷眸如淬了毒般狠狠地眯了起来,微微扭头朝姚行之一行人看了过去,却恰好撞进了姚景语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明眸里。

苏光佑的眸中漫上了一层恼意——

眼看着就能给姚家扣上一个通敌卖国的大罪,不死也要元气大伤,可没想到却被人釜底抽薪直接拿下了剩余的细作抢先一步进宫求来了圣旨!

姚国公亲自捉了这些细作进宫请旨,谁还敢说姚家和他们互相勾结?

这一切……都是这个初回姚家的小女人做出来的?

苏光佑脸上的怒意几乎是在一个很微妙的瞬间就消失不见,然后硬生生地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

有意思,没想到这天底下竟还有这般难对付的女人!

也好,他们就一步一步来,真要是把姚家一步就给玩死了,他反倒要失望了,不经打的人不配做他的对手,这个姚景语可千万别让他失望才好!

彼时,看见昔日里朝夕相处的家人火般接二连三地被绑着押进了大牢,霍书瑶脸上一片诧异之色——

怎么会?他们不是早就乔装离开了云阳城的地界了吗?这一路都没被人发现,怎么会突然都被抓了回来?

“芸香姐姐,芸香姐姐,这是怎么回事?”看见昔日里最亲近的小姐妹,霍书瑶顾不上自己双手还被绑着,就大喊大叫地冲上了前去。

她步伐不稳,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也顾不得疼痛,就手脚并用地蠕动着身子往前爬去。

芸香在她跟前停了下,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和颜悦色,而是冷着脸往她脸上啐了口:“呸!忘恩负义的贱人!要不是你动了心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就私自跑回云阳城,那些人怎么会循着踪迹抓到我们?我们被抓,都是被你连累的!”

“不是的,不是的……”霍书瑶如呆怔了一样伏在地上连连摇头。

是她……害了这些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

可是,她真的只是不忍心看到那个一心爱着她的男人为了她平白冤死啊,她没有想要害别人!

“啊——!”看着闻香阁里被抓回来的人一个个都宛如厉鬼般面色狰狞地瞪着她,霍书瑶终于是不堪重负尖声叫了出来。

“书瑶!”姚景晨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后,就立马冲上前去双膝跪在地上将她抱进怀中快速地解起了她身上的绳索。

霍书瑶全身都在颤抖,彼时,她一得了自由,就一把将他推开,红着眼睛厉声道:“你别碰我!”

她从小就是个孤儿,闻香阁里的那些人,有些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有些更是一手将她带大的,于她而言,全都是血肉相连、至关重要的亲人!可现在……他们全都因为她将要丢了性命!

她不能原谅自己,也无法再正视自己和姚景晨之间的感情!

姚景晨双手撑地,跌坐在地上,最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来人,将她也押进去!”姚行之缓步上前,面无表情地看了霍书瑶一眼,同时也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父亲,我求求你,不要抓书瑶!”姚景晨四肢并行爬到了姚行之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求了起来,“父亲,儿子求求您了!”

姚行之一脚将他踢开,几乎是力拔山河般吼了一声:“逆子!你可知就因为你这一点儿女私情,差点就把整个家里人的性命都赔进去了!”

姚行之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姚景语机灵,再加上宸王帮了忙,循着霍书瑶返回京城的这条线索抢先一步抓到了闻香阁剩下的余孽交给他进宫请旨,这一招通敌卖国的死局,他们姚家要怎么走出去?

看着姚景晨到现在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姚行之额间青筋直跳,真恨不能从没生过这个儿子!

彼时,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苏光佑冲着暗处一个黑影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冷风猎猎,一支泛着幽蓝寒光的冷静突然呼啸而出,直直地对着姚景晨的背部射去。

彼时,几乎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呼喊声都来不及发出,眼看着那支冷箭就要冲体而入。

一个纤瘦的身影忽然窜了起来,血肉入箭的声音伴随着姚景晨声嘶力竭地悲鸣声:“书瑶——!”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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