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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姚景晨说让她带着路泱泱进宫潘淑仪还是不大愿意的,她自己都不耐烦处理这个觊觎着她丈夫的女人,又岂能祸水东引让小语烦神?
不过,姚景晨却道:“咱们不能处理了这个女人,但是小语可以。只要路泱泱在皇宫里一旦行差踏错,她自己包括整个路家都会万劫不复。到时候,别说是那些成天等着拽人家小辫子的御史,便是满朝文武,谁又敢说话呢?”
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路泱泱和路家。
潘淑仪还是有些犹豫:“这样大姐会生气的。”
姚景晨摇了摇头,将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她知道咱们不方便处置了那一家子,乐得接过咱们递上的刀。明天我陪你一起进宫,那个女人早点离开早好,省得将咱们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好吧,六郎,那我听你的。”潘淑仪心中怅惘一叹。
这一次,等路泱泱的事情解决之后,她一定要回去一趟,好好和父亲说清楚老夫人的事情。
路泱泱自住进锦安侯府之后,一直都在找机会接近姚景晨。
只是,姚景晨白日里要么在衙门要么在前院书房,偏偏府里守卫重重,她一个女子也找不到借口去前头。
而姚景晨回清河院的时候,大多都是夜色已幕,就算她再脸皮厚,也不可能在潘淑仪的院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如此这般,半个多月过去了,她还是一点机会都没找到。
好在,潘淑仪这个表姐对她还算客气,绫罗绸缎首饰珠宝赏了她不少,路泱泱觉得她倒是个识趣人儿,完全不像潘老夫人嘴里那个不孝子孙。
一听到潘淑仪要带她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路泱泱兴奋之余难免有些紧张。
她在潘老夫人身边待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她对这位手段了得的皇后娘娘十分忌讳,但每每提起的时候却又是咬牙切齿,道她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是被潘家养大的。
如此说来,她喊皇后娘娘一声大表姐其实也不为过吧?
一路跟着潘淑仪往合欢宫而去,路泱泱忍不住心里就在埋怨了——
这宫里的雕栏庭院楼台画阁,可是胜了锦安侯府不知多少。
听闻当今皇上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个女人,老夫人为何不安排让她进宫呢?
想来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专挑软柿子捏!
路泱泱一路腹诽,到了二宫门处,便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过来接她们去前头的宫院。
这老嬷嬷正是伺候了姚景语近十年的关嬷嬷,别看她面容和善,但眼神却十分凛冽。
路泱泱的视线甫一与她撞上时,便吓得马上低下了头来。
真是狗仗人势,一个奴才也敢对她这个主子使脸色!
只不过路泱泱到底还是知道些好歹的,知道这里不是潘家更不是路家,容不得她放肆。
一路垂着头跟在潘淑仪和关嬷嬷身后到了姚景语跟前,行礼起身之后,路泱泱不由得微微张嘴瞪大了眸子,大为吃惊。
往常在老夫人嘴里的那个姚景语是个长得十分丑陋的女人,而且极其凶恶。
之前路泱泱还想着皇上后宫里没有别的女人说不定是因为被这个河东狮给拿捏住了,可是现在——
琼脂玉肤、臻首娥眉,明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却不失威严气势,明明装束并不厚重却仪态万千光芒万丈。
这是个好看的女人,极其好看的女人。
别说是男人,就连女人看了只怕都移不开眼睛。
潘淑仪微微蹙眉,没想到这路泱泱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刚想开口,却听姚景语笑着问道:“你,就是路家表妹?”
路泱泱尚未回过神来,直到被潘淑仪暗中推了下,这才如梦方醒般大声道:“是,我就是路泱泱,是老夫人的嫡亲侄孙女儿。”
话音刚落,就见旁边几个宫女一副低着头要笑不笑的样子,便知自己是出了大丑,瞬间涨红了脸庞,脸上烧得就跟猴子屁股似的。
路泱泱心中懊恼,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姚景语却不以为意,而是笑着吩咐人下去准备果品,然后让两人各自坐了下来。
路泱泱心中惶恐,便是坐下来也仅仅是贴着椅子边沿。
皇宫里的气氛太过压仄逼人,远不如在锦安侯府里来得自在。
路泱泱想,她或许有些理解潘老夫人为何明明那么恨姚皇后,可提起她的时候话里还是难掩惧意。
就好像现在,姚景语明明是和颜悦色地同她们说话,路泱泱却只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就离开。
姚景语心里高兴姚景晨和潘淑仪之间终于是雨过天晴,自然对于企图破怪他们二人的路泱泱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当然,包括将她一手送进锦安侯府的潘老夫人和背后撺掇的路家。
彼时,姚景语和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大多数时候,都是潘淑仪和她在说话,而路泱泱则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算着时间宋珏也该过来了,姚景语便吩咐在宫中摆膳,留路泱泱和潘淑仪用饭。
路泱泱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宋珏一走进合欢宫,恍如天地间刹那生辉,他在行走间自带光芒,仿佛让整个宫殿瞬间都亮堂起来。
和宋珏比起来,潘子韧、姚景晨根本都不值一提。
路泱泱垂着头,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这位俊美无匹的年轻天子,脸上的红霞已然蔓延到了脖子根上。
姚景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而潘淑仪则是有些抱歉地看向她。
姚景语安抚性地冲她摇了摇头,六哥和淑仪不方便将整个路家一窝端了,她却是没有任何顾忌的。
和姚景语的不露声色比起来,宋珏已然是满脸不耐烦了:“既然皇后这里有客人,那朕便先回御书房了。”
姚景语也不愿意让一个打她丈夫主意的女人和他同桌而食,便笑着道:“好,臣妾吩咐人将膳食送去御书房。”
宋珏淡淡点头,见宋珏刚来就要离开,路泱泱失望之余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
她站起身柔柔弱弱道:“表姐夫不若就留下和我们一起吃吧?这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关系的。”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姚景语倒是没想到这女人胆子这么大,当宋珏是那种见了美色就走不动路的男人么?
瞳孔微微缩紧,看向路泱泱的眼光越发冷冽。
而潘淑仪却是气得双手发抖:“你给我坐下!”
和皇上皇后攀亲带故,谁给她的胆子?
慢说当年潘家的养育之恩早就被那群人给消磨殆尽了,就是如今念着一点点旧恩,这个亲戚也轮不到路泱泱来认!
更何况,哪有这般恬不知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同旁人丈夫搭话的?
路泱泱无端端被训斥了一顿,在皇后面前又不敢放肆顶嘴,毕竟在这里连她最大的靠山潘老夫人都不管用。
她咬着唇委屈不已地坐了下来,期盼着宋珏能回头看她一眼。
到底,她长得也不差不是么?
虽然比不上皇后,可总看着一个人也会缺少新鲜感的吧?
她就不信这世上还真有从一而终的男人。
只可惜,她到底是失望了,宋珏别说是回头看她,就连脚下步子都没停一下。
经过风风雨雨,姚景语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即便心里生气,面上依旧泰然自若地同路泱泱同桌而食,恍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潘淑仪带着路泱泱要告辞之际,姚景语看了路泱泱一眼,随后笑着道:“六嫂,我觉着这路家表妹倒是同我挺投缘的,不如就让她留下来在宫里陪我住些时候吧?”
路泱泱心里巴不得如此,进了皇宫见到宋珏之后,她对锦安侯府和姚景晨已然看不上眼了。
至于老夫人和家里那边——
若是她成了皇妃,岂不比区区一个侯府侧室更有脸面?
潘淑仪却不愿意,若说之前她听了姚景晨的话还勉强应了下来,再看到路泱泱放肆的举动之后她恨不得立马就将人拖回去,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打皇上的主意?
最后还是姚景语吩咐关嬷嬷将潘淑仪送了出去,四下无人的时候,关嬷嬷笑道:“侯夫人尽管放心,那位路姑娘不是咱们家娘娘的对手。”
她是从姚景语回姚家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也算是见证了她和宋珏一路走来的感情。
若说单单只是夫妻和睦或许旁的女人尚有机可趁,但皇上和皇后之间,是皇上自己不愿意,甚至皇后有一点点疏忽了他,他都得生气。
这样的夫妻,别说是道行尚浅的路泱泱,就算是那些千锤百炼的狐狸精也插不进来!
路泱泱在宫里住下来之后,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后来见姚景语对她挺和善,渐渐地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俨然也将自己当成了宫中的主子。
彼时,夜幕深深,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歇了之后,姚景语趴在宋珏的胸膛上,微微喘息着。
片刻,宋珏将人放了下来,自己则是单手撑着脑袋侧过身看着她,另一手将她胸前的一缕秀发绕在指间把玩:“什么时候把那个碍眼的女人弄出去?”
宋珏对路泱泱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成天到晚地就在合欢宫里缠着姚景语,把他的时间都给占去了!
姚景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他扬着眉道:“怎么?有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就算不能吃只能看,不也是赏心悦目?”
“什么赏心悦目?那等丑八怪,你也不怕脏了朕的眼睛?在朕看来,这世上只有两个女人能入得了朕的眼睛。”宋珏不紧不慢道。
姚景语微微蹙了眉,语气有些不好了:“是吗?还有一个是谁?”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咱们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怎的你就越来越笨了呢?”宋珏戏谑着道,“还有一个,自然就是咱们的葡萄了!”
姚景语抽了抽嘴角,葡萄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谈什么女人?
又看着宋珏一脸打趣的样子,顿时伸手在他腰上重重拧了一把:“你故意的,居然敢笑我?”
只可惜,宋珏腰上的肉太过紧实,姚景语捏了一把倒觉得铬了自己的手。
宋珏嘶了一声,刚刚熄下去的火瞬间又烧遍了全身,搂着人就滚到了床里面。
话说路泱泱这边,在宫里住了大半个月,胆子越来越大,不仅目中无人,就连姚景语派给她的几个丫鬟嬷嬷也被她颐气指使,全然没有看在眼里。
彼时,她带着一群人在御花园里逛着逛着就要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身后的黄嬷嬷赶紧劝住她:“姑娘,那里不是咱们能去的!”
路泱泱最烦这个时不时就对她耳提面命一番的老嬷嬷了,她在宫里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没有单独和皇上相处过。
她又不做些什么,只是看看能不能碰到皇上罢了!
“你给我闭嘴!我可是皇后的客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来教训了?!”路泱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说着便哼了一声,提着裙子继续故我地举步往前。
黄嬷嬷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像宫里这些老嬷嬷,大多都是资历深厚,最多也就在最高级的主子面前低个头罢了。
这也是皇上内有别的女人,换做以前三宫六院的时候,便是那些妃子也不敢像路泱泱这样放肆。
一个野丫头,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还真以为皇后娘娘那么大度那么蠢,任由你接近皇上呢?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黄嬷嬷抿着唇,跟在路泱泱后头。
途径一处花丛的时候,忽然有一长串水滴溅到了路泱泱的头上,再顺着她的脸躺了下来。
“打中了打中了!”一个粉雕玉嫩的男娃娃从花丛后面探出头来,拍着手脆生生地笑着,他的胳膊里,还夹着刚刚的“作案凶器”,一把简易水枪。
路泱泱一见自己精心装扮的妆容就这么被毁了,顿时气得直跺脚,啊的大叫了一声。
尤其是见小男孩还笑得一脸得意的样子,顿时怒火冲上了头,指着他就骂道:“哪里来的小野种?你给我出来!”
跟着路泱泱的两个小丫鬟顿时脸色一白,这路小姐不要命了不成?连安阳王殿下也敢骂,还骂他是野种,这岂不是将皇上皇后一起骂了进去?
正要上前阻止,却被黄嬷嬷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两个丫鬟会意,这路姑娘怕是将黄嬷嬷给得罪狠了!
路泱泱骂得不够,直接提着裙子就上前要去揪果果的耳朵,却被他身边跟过来的冷脸侍卫一脚踢倒在地上,路泱泱大怒:“你们简直是放肆,我可是当今圣上的表妹,是皇后娘娘礼遇有加的客人!你居然敢打我?回头看皇上不摘了你的脑袋!”
而她口中的这个皇上,此时正带着人踽踽而来,目光森冷地背着手站在她身后。
“见过皇上。”黄嬷嬷等人赶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
宋珏冷冷扫了她们一眼,目光再次回到了路泱泱身上。
不若之前在姚景语面前温柔如水的样子,此时宋珏的目光,冷气森森,又带着腾腾杀意。
只是路泱泱这个蠢货却犹然未觉,反而是匆忙扭过身子,对着宋珏摆出了一副自以为凄凄哀哀却又极其好看的姿态。
她记得,家中父亲最宠爱的姨娘便是如此。
宋珏将视线挪开,对着果果招了招手:“果果,过来。”
路泱泱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见刚刚那被她骂了差点还打了的小男孩冲她吐了吐舌头,就极其欢快地奔进了宋珏的怀中。
宋珏弯下身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果果扁着嘴指着路泱泱告状:“她刚刚骂我野种!”
“我没有!”路泱泱脱口狡辩,然此时背后已然一片冷汗,就连额头都有喊住沁了出来。
原本她心里还存着侥幸,但看到宋珏眼中的杀意时,她吓得浑身一颤,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舌头打着结,脸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正如之前姚景晨对潘淑仪所说的,一旦路泱泱进了宫,随便犯点小错足够让整个路家万劫不复。
更何况,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当朝皇子。
路家原本也是商贾之家,算不得显赫,但也谈得上富贵。再加上有个所谓锦安侯府亲戚的名头罩着,日子也还算顺遂。
突然有一天,家被抄了,整个路家上上下下都被抓进了大理寺监牢里。
他们到的时候,路泱泱一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男眷女眷分开关了起来,但牢房也是面对着面。
一开始众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听狱卒说了之后,女眷里那些跟路泱泱关在一起的,一个个红着眼睛上前就厮打了起来。
凭什么因为她一个人的错连累了他们啊?
辱骂当朝皇子,这可是要连累全家掉脑袋的事情!
原本因为潘老夫人的看重,路泱泱在路家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众人也算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牢房里一时间惨叫声不断,就连路泱泱的父母也受到了波及。
彼时,牢头听到动静只是象征性地过来看了看,嘱咐几个狱卒盯着不要闹出人命来就行了,然后就拿着锦安侯打赏的银子优哉游哉地去前头吃酒了。
就在路家人以为自己要等死的时候,事情却是峰回路转——
皇上下令网开一面,就只是没收了路家的家产充入国库。
而这其中,竟然是因为潘老夫人为他们求情。
皇上感念潘老夫人和路家人感情深厚,特意下令让路家人出狱后接潘老夫人回家养老送终。
至于潘礼,到底念着老夫人生养一场的恩情,虽然顾及着皇命不能再赡养老母,但还是自己出了银子为路家在南城买了一座小院子给路家人居住。
潘礼手头上没有银钱,那院子本就在贫民区,住着路家一大家子,自是十分狭窄。
不得已,只能将所有的丫鬟妾室全都卖了,自家人再挤一挤,勉强住了下来。
只是潘老夫人却是个大问题,皇上下令让他们好好养着人,他们自然得尽心尽力养着,不能把人给轻易养死了。
可私下里做做手脚再所难免,毕竟,若不是老夫人和路泱泱上蹿下跳地惹事,他们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而潘老夫人见往常被她护着的娘家人居然对她阳奉阴违,时间久了,自是后悔不迭,只是却再没回头路,只能和路家人慢慢地耗下去。
话说回来,路家人的事情了结之后,潘淑仪心里总算是卸了重担。
只是心里却难免有些伤感,潘礼再有不是,但孝顺这一条上是没的说,虽然狠了心将潘老夫人送走了,但整个人也苍老了不少。
姚景晨知她心中所忧,便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世事两难全,老夫人在潘家一日,路家就等于是有了保障,难免会借着咱们的名头在外面为非作歹,到时候就不是现在这样便能解决的了。岳父大夫人会想通的。”
潘淑仪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只是父亲那人年轻时候就对老夫人近乎是言听计从,否则后来也不会出那么多事了。
她就怕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姚景晨扶着她走到榻上坐了下来:“你如今可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再不能忧思过重了。”
闻言,潘淑仪下意识地将手搭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是的,他们又有孩子了,便是为了孩子,她也要好好的,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
的确,世事两难全,她和姚景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经很感谢上苍了,没有让他们再继续错过。
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日后,因为路上雨水连绵耽搁了数日的宋瑀终于带着周雯回京了。
姚景语没想到的是,不仅是宋瑀和周雯回来了,苏光佑竟然也跟在他们后面。
彼时,姚景语看了宋瑀一眼,眼中有些不解,却听宋瑀没好气地往后看了一眼:“是他跟个牛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苏光佑当时和周雯一起摔下断崖的时候,到底比她幸运一些,挂在了一棵树上,只受了些轻伤。
后来他也一直在找周雯,也不知他们三个人的命运是不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竟叫他们俩一前一后将人给找到了。
彼时的周雯是被一户渔民救了带回了村里,那村子近乎是与世隔绝,想要进出必须得攀过几十丈高的悬崖。
周雯出不去,好在村子里有个老大夫,将她的命保住了。
只是她腿上的伤口在海水里浸泡了太长时间,那老大夫终究没法子让她恢复如初。
原本周雯尚在昏迷之中的时候他就想要带着她离开的,可是那时候的她不宜轻易移动,他也只有等她醒过来才准备带着人回京。
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已经有四年多的时间了。
苏光佑一直跟在他们后头,为了周雯的伤势,他们也不能加快了进程。
他倒是可以下令让人将他解决了,但他没有。
因为他不能确定周雯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苏光佑了,他不知道,周雯将来若有清醒的那一天会不会怪他自作主张。
他想,他和苏光佑还是不一样的。
即便现在的他和当年苏光佑逼迫他与周雯的时候,已然风水轮流转,但是他不会步了苏光佑的后尘,和他使同样的手段——
仗势欺人。
面对他爱的人,他永远只是希望她开心。
她开心,他便满足。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他了,他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不会阻碍她的幸福。
但,只要她需要,那么他便会一直在。
彼时,姚景语扫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苏光佑,便将目光移到了周雯身上。
周雯也在打量着她,眼睛微微弯着,眼中还透出了好奇与和善的笑意。
姚景语一怔,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得看向宋瑀:“她这是怎么了?”
宋瑀抿了抿唇:“她醒来后便是这样,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大夫说,许是坠崖的时候磕到了脑子,脑中有血块,所以才会阻了记忆。”
姚景语心中蓦然一疼,忽然就想起了她和周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骄纵天真却又还算善良的小姑娘。
命运多舛,周雯这短短不到十年间遇到的事情只怕是旁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吧?
看着姚景语眼中的怜惜,周雯大着胆子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双眼亮晶晶地道:“你就是阿瑀口中说的那个一直对我很好的表姐吗?”
姚景语压下眼中的湿意,勉强勾起嘴角:“是,我就是你的表姐。”
“那我跟你回家好不好?”周雯笑得开心。
姚景语抬手将她耳边散落下的一些碎发别到了耳后,柔声道:“好,我带你一起回家。”
说着,朝宋珏看了一眼,宋珏对她点了点头,又扭过头对宋瑀道:“鬼医和毒娘子都住在宫里,便让她跟在小语身边吧,你先回府,回头朕还有事情要同你说。”
如今的宋瑀已然是明亲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手足兄弟。而原本宸王府的牌匾也换成了明亲王府,宋珏对宋瑀多有器重,当年养在黑风山里的那支军队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宋瑀对这个兄长的话向来是放在心里的,闻言,便轻轻点了点头。
又看向周雯,柔声道:“我有时间便来看你。”
周雯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全是笑意。
只是在垂眸的那一刹那,眼中掠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这其中——
饱含着愧疚、心疼,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抹情绪变换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除了无意中朝她看过去的宋珏,没有人注意到。
宋珏若有所思地努了努嘴,很快将视线挪开,并未开口。
彼时,一直看着周雯和姚景语的苏光佑脸上再次现出一抹灰败之色。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连姚景语也不记得了。
上一次她也是失了记忆,但那时候她身边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个人,于他而言,周雯的失忆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现在这个无权无势的他,便是想要靠近她,都没那么容易。
见姚景语要将人带走,苏光佑大步上前挡在了他们面前。
彼时,随行的那些侍卫已经抽出了刀严阵以待。
姚景语抬手示意他们将刀收了,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话要说?”
周雯受了这么多苦,追根究底,眼前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若是当初周雯和宋瑀顺利地成了亲,根本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说不定周雯膝下早就儿女绕怀了。
苏光佑看向姚景语,双手紧紧地攥着拳:“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的妻子,我要和她在一起。”
姚景语柳眉一挑,微抬下巴哼了一声:“这后宫里的男人,除了我家阿珏,便只有太监,你要进宫陪着雯儿,是要做太监?”
话音刚落,周围那些跟着宋珏和姚景语微服出宫的侍卫接二连三地笑出了声。
苏光佑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随即黑沉如墨水,额角青筋鼓鼓,他看向周雯,却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因为他这一眼吓得躲到了姚景语身后。
“表姐,你让他走,你让他走得远远的。我不喜欢他,他骗我,还欺负我!”周雯可怜兮兮地求着姚景语。
“我没有。”苏光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微发红。
当初他晚了宋瑀一步,他到的时候,宋瑀已经住进了救起周雯那户渔民的家里,而他不得已只能自己动手,在旁边搭了间小屋子。
可是最令人生气的是,周雯清醒之后,非但避他如蛇蝎,反而和宋瑀极为亲近。
他料定是宋瑀对周雯说了些什么,所以就趁着宋瑀和那户渔民家中没有人偷偷摸进了周雯的屋子里。
他说她是他的妻子,但她死活都不肯相信,还大吵大闹的要赶他走。
他一时气愤之下,就亲了她,准确点来说,还顺带着咬了她。
可他们本来就是夫妻,这种卿卿我我的事情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又怎么能算是欺骗欺负呢?
但姚景语不管这么多,她原本就不喜欢苏光佑,既然周雯不愿意他靠近,她就更不会让他跟着他们了。
苏光佑被侍卫挡着不能上前,只能冲着周雯离开的背影大声道:“雯儿,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等着你出来。”
周雯没有任何反应,苏光佑有些失望地垂了眸子。
彼时,宋珏和姚景语带着人离开了,宋瑀上前道:“你和我一起回明亲王府吧?”
苏光佑眼中惊诧,却绷着脸看向他,随即嘴角弯了弯,似讥似诮地轻哼一声:“你这是在可怜我还是在施舍我?”
宋瑀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停留在周雯刚刚离开的方向,一字一句道:“鬼医医术精湛,说不定到时候能治好雯儿的失忆之症。她没有做出决定之前,我不会擅自替她决定。”
苏光佑却是冷笑:“你以为这样便能让我自惭形秽吗?”
宋瑀多伟大,而他多卑劣啊——
他说:“就因为咱们不一样,所以,现在她是我的,不是你的!”
卑鄙就卑鄙吧!
如果要他像宋瑀一样,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自问没这么高尚。
他喜欢的,就一定要是他的!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当初为了报复姚景语将周雯娶了回来,然后慢慢爱上了她。
宋瑀是君子,所以注定要输给他这个小人!
苏光佑没有拒绝,而是毫不客气地跟着宋瑀住进了明亲王府。
这边厢姚景语将周雯安排在了合欢宫后面的清荷苑里,环境雅致,又极其安静,倒是个适宜养病的地方。
姚景语拉着周雯坐到了罗汉榻上:“两位前辈带着葡萄和果果去了国公府,我和他们说过了,明天再帮你诊治。”
国公府里孩子多,除了已经被鬼医收为弟子的葡萄,一直身子不大好却性情温和的国公府世子姚煜也被看中了,由鬼医亲授医术。
而毒娘子性情古怪,却是看上了同样鬼灵精怪的姚安,将他收为了关门弟子。
老夫妻两人时不时地就要往国公府跑,大有要在那里安家的意思。
话说回来,周雯听了姚景语的话之后安静地点了点头。
这副模样,与之前在众人面前在苏光佑面前宛如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彼时,见殿里没有外人之后,周雯突然起身,就走到姚景语面前对着她跪了下来。
姚景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扶她起来,周雯却摇摇头拒绝,不肯起身,一双安静的眸子朝四周看了看。
姚景语眯了眯眼,看向周雯的目光有些异色,像是怀疑了些什么,让折夏等人全都退下之后,她才抿紧了唇瓣,半晌,才沉吟着开口:“你没有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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