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正儒锐士马上入营,正好接管全部军队。”
“有三个人,应该安排进第二期,乐楚名,他一直担任你的副官,陈日天,翟晓林一直在白云山训练新兵,按他们的资历,本来应该在第一批进黄埔,并担任区队长的。”
“嗯,我要出使,用不着副官,倒是陆达,需要有个常任的副官。”
“黄埔第一期,有三个人表现极好,季退思、李云纵、司马电六。选一个给陆达做副官。”
“季退思我知道,李云纵……就是砚山顶领头冲锋的那个?我有印象,司马电六是谁?”
“黄埔第一期,毕业步兵战术、步炮协同两项实操考核第一,后勤管理书面答卷满分,军事工程书面答卷满分。自然科学基础考卷第一,毕业总分第一。”
羽檄争驰无稍停(节选)
我姓司马,司马这个姓来自古代的领兵官职,兵家田欀直就是齐国的司马,后来著有兵书《司马法》。我是浙江乍浦人,家谱只能上溯到唐代,所以不知道我家是不是田欀直的直系后裔。但我出生的时候,天上突然打了一个炸雷,将我家的六头猪都电死了。
一下电死六头,这也算天生异象了吧。所以,我名叫司马雷,字电六。我觉得自己的名字一般,倒是“电六”这个字非常的祥瑞,所以我一直以字行。
我从小就想当兵,当将军,威风啊。道光十八年的时候,我刚刚考上乡里的武秀才,那时候,考武举的人不多,能写会算的去考武举,那就更是稀罕货了。
道光二十年的时候,我在杭州,准备当年的会试,英夷犯境,我便被补入到浙江水师葛云飞镇台麾下。非常幸运,第一次浙东战役,我们和广东来的朱雀军并肩作战。
那一次,我们真是大开眼界。“技精器良,胆壮心齐”。林则徐大人用来描述英夷的两句话,放在朱雀军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成百上千的人,面对枪林弹雨面无惧色,昂首阔步整队而进。我被这样前所未见的军队吸引,朱雀军在江浙补兵的时候,我就报了名。
跟着朱雀军回到广东,得知了虎门大捷的消息,我深深的感到庆幸,很快,我们这些新兵就被分到了各个连,接受基本的火器战争训练。
我的千总叫季退思,是湖南人,雪峰山训练营的时候就当了把总了。他非常以自己的老资格自豪,经常说,他的资历就排在钧座、李军师、副统陆达、乐楚名、翟晓林、陈日天后面,所以自称天下第七。
英夷第二次犯境的时候,我在广东,跟着大部队训练,做着北上赴援的准备。我非常担心自己在乍浦的家人。特别是当乍浦失守,清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我担心得几天睡不着觉。
北上江苏之后,一直没有收到家里的消息。这让我非常的担心和焦躁。在砚山顶之战的时候,受到这种焦躁的情绪影响,我没有注意隐蔽,被山上的意大利人打伤了。
如果我没有受伤的话,我相信,第一个冲上山顶的人会是我,而不是李云纵。本来应该是我,成为砚山顶之战的第一功臣。
但聊以自我安慰的是,因为负伤,我同样受到了钧座的注意,黄埔讲武堂成立的时候,作为四千朱雀军中识字最多的人之一,我被选中,成为了第一批六百名守阙锐士,和季退思、李云纵是同一批,比资历最深的乐楚名等人还要早。
钧座说了,黄埔讲武堂的毕业考核是计全区队的总分,总分第一的区队将获得比较好的军中职位。我在第一区队,区队长又是季退思,而我的把总,是李云纵。
虽然我不服气他们两个,但为了区队总分第一,我总是坚决的服从他们两人的命令,在各种教学作战和演习中,积极地配合他们。
我所在的第一区队全部驻太平,轮流以一个连去驻守守虎门要塞的上摘档炮台。我们到达太平驻入背房,白天操课,晚上放哨,岗咱一般都放在荒芜的其地上。
当时,广东人有个风俗:凡人死了后,把棺材停放在山上,待尸体自行腐烂后,才取出骨头,放进雄子里再置于山上。因而,山上随处可见棺材和罐子,令人毛骨愉然。复哨有两个人,还可以互相壮胆。‘放单哨r在黑暗中,那怕一只野狗走迁,也骇得魂不附体,所以我们放单哨是悄悄地两人聚在一起,只等排长来查嘀时,我们才分开。有时,为丁仕胆,我们也以各种借口放上一枪。如果遇土下雨,那就更舍了‘虽然穿着雨衣,但放完两个钟头哨还是浑身湿透,而临时搭盖的哨所也谊地是水,无法休息。经过段时间的锗炼,我们逐渐习悯了这种恐惧而又艰辛的军事生活了。
后来,我们区队第三次轮到守上横档饱台,条件好了一些。上横档炮台属虎门要塞,建筑在珠江江心的个小岛上。在鸦片战争中成功抗击了英国人远东舰队的进攻,这也是自67年第三次英荷海战以来英国海军的首次挫败。我们能在这样的炮台驻守,感到万分的光荣。
黄埔草创,只有四名教官:永远的革命家,法国人杰肯斯凯主讲步兵战术;红毛番出生的精神上的民主波兰人范中流主讲军事工程以及数理化基础:美国人,自由的刽子手,西点的科班肯尼夫主讲参谋业务:而炮兵教官本来是我们的战俘,热爱和平的板甲大白兔,怀特拉比斯。
虽然只有四门课,但我以后才发现,我们在黄埔的四门课,可能包括了几十门课的内容。
比如,杰肯斯凯的步兵战术,就包括有《三十年战争史》、《拿破仑战史》两大主干战例体系。
而肯尼夫的参谋业务,则包括了《条令业务》、《动员学》、《后勤学》、《补给与运输》、《就地采集》、《船舶运输》、《野地运输》、《铁路运输展望》等等,据他介绍说,这些在西点都有专门的课程,而我们统统归到“参谋业务”这一项。又只有半年时间,只能讲一下大概的理念,具体的操作只好等以后在战争中练习了。
教学形式和方法是多样化的,有校内学习,有校外演习,有课堂教学,有实地观摩,既有纸上谈兵,又有实地演兵,还有白纸战术、图上战术、现地战术、沙盘推演、见学旅行、参谋旅行,等等。
见学旅行,是在入校后不久,经过各兵种基本知识学习后,再到虎门战场以及广州的巷战模拟场所场观摩,学习。
战术教学,有宿题作业法、即题作业法、小组教学法。教官在课堂上说明想定情况,学员在课外或课堂内作好作业交给教官,教官再根据各学员的作业,分析综合,在课堂上总结讲评,指出各个战术方案的利害得失。学员在作课堂讨论,可以提出与教官不同的意见,甚至推倒教官的原案。
在学习了战术理论及参谋业务知识后,即进入作业实践,如图上战术、现地战术、参谋旅行、高司演习等。这些课目,要求学员将所学得的理论知识,在各种情况下能迅速而正确地判断情况,定下决心,采取处置,作出计划,下达命令,部署军队。根据各种情况,采取恰当的战术行动,把抽象的战术原则具体化,即运用到具体情况具休行动中去。
黄埔的教材,主要翻译自法俄美三国赠送的军事书籍,主要有约米尼和克劳塞维茨的著作。而数理化基础则是采用钧座亲自编写的一套简编教材。简而言之,黄埔最初的军事理论,主要师从法美两国,而缺乏自己的创造。
《羽檄争驰无稍停:司马电六回忆录——第一章:从乍浦到黄埔》
2月2日都尉
“现在我宣布,黄埔第一期,所有守阙锐士成绩合格,授予正儒锐士资格。”
“威武!”众人齐声欢呼起来。
“我们现有一万七千名补备兵,正好组成一百个连,二十五个营。”楚剑功继续大声宣布:“根据当初的约定,全队总分最高的第一区队,将担任较高的职务。现在颁布各营的职务任命,司马电六!”
司马电六应声越众而出。
“到台上来。”
楚剑功着面前的年轻人,拍了怕他的肩:“你是个人总分第一,但最开始我们没有约定给个人总分第一的奖励,所以,我只能当众口头表扬你。”
“谢谢钧座表扬。”
“但考得好不代表会打仗,到底怎么样,还要打起来。”
“是!我会打给大家的。”
楚剑功很满意司马电六的回答,他接着大声宣布:“司马电六,第一营游击。”
接着,楚剑功公布了二十五名游击,二十五名都司,一百名连守备的名单,游击和都司都是第一区队的,而守备中的大部分也是第一区队的。
李云纵和季退思站在台下,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他们是第一区队中成绩拔尖的,而且资历比大部分学员都老,可是,游击和都司没有他们,连守备也没有当上。
楚剑功还在继续公布一百名千总的名单,主要是二、三、四区队中成绩比较好的。李云纵和季退思还在等着,没有他们的名字。
楚剑功开始宣布把总名单了,把总的职位有四百个,但剩下的毕业学员只有三百多人,但即使让剩下的一百把总职位由千总兼着,楚剑功还是没有任命李云纵他们。
最后,楚剑功终于把目光转向了第一区队剩下的二十多人这边:“李云纵、梁信……”将他们一一点名叫道台上:“你们是第一区队的,而且是第一区队中成绩比较好的,我将交给你们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
“有!”简洁而整齐的回答。
“这个任务不一般,你们将到各个营,担任鸿儒都尉。”
这是个什么职务?
楚剑功不等他人发问,就转身向着台下大声解释说:“现在,我们每个连,都有了五到六正儒锐士,我以前就说过,正儒锐士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是先锋中的先锋,但如何把这些先锋组织起来,就要靠鸿儒都尉。简而言之,鸿儒都尉主要负责正儒锐士的组织,发展新的守阙锐士,推荐他们进入黄埔。具体的条例会在今晚下发。”
“那鸿儒都尉和游击谁大?”
“组织事务由鸿儒都尉负责,军事事务由游击做最后决定。鸿儒都尉并没有行政权,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召集和主持全营的正儒锐士的会议。而鸿儒都尉的命令,必须以正儒锐士会议的决议的形式发布。大家都清楚,在我离开期间,朱雀军是依靠都督府来运作的,各营的正儒锐士会议的运作方式,和都督府很像。”
“明白了,钧座的意思,就是让各个营都有一个微型的都督府,来执行上级的命令。”
“不仅仅是执行命令,更重要的,是发展我们的组织,我希望的是,每一个鸿儒都尉,都能复制、重建和扩张正儒锐士的组织,我们朱雀军,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挫折,只要有一个鸿儒都尉在,就能够重新成长起来。你们说,你们能做到么?”
没有人回答。楚剑功太着急了,组织建设,不是在大会上当众宣布一个新职位能够完成的,大家的沉默让楚剑功意识到这个问题。
“好了,职务就宣布到这里,游击、都司、守备,以及鸿儒都尉该怎么运作,我们会下发条令,大家新官上任,也必须摸索和学习。好了,解散,各区队带回。”
“你今天太突然了。”会后,李颖修对楚剑功说:“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呢?至少我们应该先把授予都尉的人员召集起来,给他们通个气。还有,既然你决定要走组织路线,就必须自己尊重组织原则,设立都尉这么大的决定,你应该先提交都督府讨论。”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楚剑功说,“在京师练了这么久的神机军,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回到广州,还真有点不习惯。”
“晚清啊。”李颖修恶意的笑了起来,“想搞袁世凯那一套,也不是不行,就怕你一面做军阀,却又想着取得组织的优势,那就有点不伦不类了。你要做大军阀,那下面的人有样学样,也会做小军阀。等我们两人身死人灭,司马电六和陆达等等各自割据一方,中国提早八十年。进入军阀混战时代,朱雀系大战神机军,倒也算推动了历史进程。”
“好了,别说了,我认错。”楚剑功说。
“认错是不够的。”李颖修一字一顿的说道:“今天你已经开了一个坏榜样,未经都督府讨论而做决定。有你这个先例,各营迟早闹出游击不接受正儒锐士会议决议的乱子来。”
“那你说怎么办。”楚剑功有点发火了。
“在都督府会议上检讨,并通报全军。”
“我不干!”
“那随便你,反正走组织路线是你的计划,破坏组织路线是你自己的行为,你自己掂量清楚。”
楚剑功自己想了一会:“好,我检讨,但是否通报全军由都督府决定。”
“这还差不多。”
“但这样不会破坏我自己的威信么?”
“我也有点担心,不过组织原则的权威性更为重要。”
“那这样吧。”楚剑功灵机一动,“我写一篇文章,叫《批评与自我批评》,‘流水不腐,户枢不蝼’。然后作为自我批评的表率,我在都督府做检讨。随后,发起全军自我检讨的运动。”
“全军自省,也不错,朱雀军到现在一直很顺利,自我检视一下,也行。”李颖修突然回过味来:“那我岂不是也要做检讨?我有什么好检讨的,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怎么会呢,你又不是圣人。嗯,对了,你上次说在英格兰有个女人,哎呀,作风问题。哈哈哈。”
“其实我是真有点喜欢的说,不过怕清国这边接受不了,影响我们的事业,所以一直没有带回来。”
“说真的,那我这次去英格兰,帮你把她带回来怎么样。”
“合适吗,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你居然怕社会压力。我们都要造反的人了,个人婚姻还不能自己决定?”
“好,你把她带回来。你出使期间,我想办法颁布婚姻法。”
“为什么急着颁布婚姻法?”
“我不能白做检讨。检讨也要创造社会效益。怎么了?”李颖修疑惑的了楚剑功,“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没什么?”
“肯定有事情?在京师养女奴了。”
“没有,绝对没有。”楚剑功一口否认。
2月5日银行
“四川的六百万两已经到库了。今年的夏税和秋税,算是被刮干净了。”李颖修着账本,对楚剑功说。
“要到英格兰去买货的一千六百万两白银都齐了么?”
“按照朝廷的计划,将今年四川和湖广的水银拨给广东,用来履行条约,购买货物,四川的六百万两,湖广的五百万两,都到了。剩下的五百万两,要广东自行筹集。”
“清朝三大财富之地,四川、湖广都把银子运来了广东,江浙又被打得稀烂,广东自顾不暇,那朝廷今年就没有什么税收了吧。”
“西北虽然贫苦,但山西陕西,总能收上来一些。”
“话说回来,还有五百万两怎么筹集?去年今年,两次大修炮台,加上朱雀军的费用,广东本身没啥活钱了吧。”
“哈哈哈,”李颖修笑了起来,“我已向两广总督徐广缙上了条陈,让他从广西调二百万两,广东本身,拿出三百万两来,还不会伤元气。这样就够了。”
“广西?广西穷的都没裤子了,每年还要广东协饷补助二百万两才能维持。明年我们肯定不再给广西协饷,你现在还要他们拿出二百万两来,那岂不是要刮地三尺?”
“对呀!”
楚剑功笑了起来:“刮地三尺,官逼,民反。你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革命的大潮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可是我马上就要出洋了。”楚剑功担心地说,“万一革命的有利形势来得太快,我又不在国内……”
“那就由我来宣布起义好了,你带着革命精神回来,反正你都是宇航先驱了。”
“不行,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起义。”楚剑功说。
“好吧,只要形势允许,我就等着,等你带着洋枪洋炮蒸汽机回来,我们再动手,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嗯,说起采购,我让范中流列了个目录,你过了吧,有什么要补充的?”
“啊,正要和你说这事情,除了枪炮、机械、技术工人、工程师、教员,我们还要买什么?”
“不就是这些吗?”
“当前,革命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我们早就达成共识。”
“打碎旧世界,旧农村?”
“对呀,怎么做,完全靠枪炮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吧,简单点,《多收了三五斗》学过吧,那些还有饭吃,还有粮食可以卖的农民是怎么破产的?”
“洋米、洋面、外国大轮船……,你让我买粮食?”楚剑功恍然大悟。
“是啊,粮食。”
“其实你不说,我也会买的。要打仗,存粮是第一位的。”
“你这人就这点不好,一点功劳都不让给别人,你就知道打仗要存粮,可经过我的提醒,你才发现,粮食是威力巨大的战略武器,可以用来摧毁整个封建社会。”
“我知道了,买粮食,好吧。荒年的时候我们可以放粮,收取民心,逼迫自耕农破产,兼并土地,将土地国有化,丰年的时候我们可以倾销,压低粮食价格,谷贱伤农,逼迫自耕农破产,收取土地,实行国有化。总而言之,只要我们有粮食,就能摧毁封建宗族经济的支柱,自耕农。到时候,他们要么因为债务成为大地主的雇农或者家奴,赤贫化,加剧阶级矛盾,要么干脆成为流民,当然,也可以到广东来,成为最革命的力量。我这个描述如何。”
“精彩,民以食为天,古人诚不欺我。”两人相视而笑。
“好了,说回正题,你准备如何安排一千六百万两白银?全部存进东印度公司在上海的银行?然后让他们给我开信用证?”
“我哪有那么傻缺。我会以这一千六百万两白银为准备金,开一家银行,南洋银行。”
“要改两为元么?”
“对,一千六百万两白银,大约两千五百万西班牙鹰洋,而我不准备铸钱,而是发行两千五百万元。银圆券。”
“一比一的发行,太保守了吧?有两千五百万大洋的准备金,至少可以发一个亿的票子。”
“清代虽然有小额的银票,但钞票毕竟是新东西,还是先稳妥一点。何况不是一比一,而是一比二。”
“两千五百万大洋的准备金,对应投放市场的两千五百万元的银圆券,不是一比一么?”
“根据我和格莱斯顿的谈判,南洋银行将和东印度公司进行货币互换,我的计划是,两千五百万银圆券,兑换五百万英镑,银圆券兑英镑实行五比一的绑定汇率。”
“那英国人肯定愿意,货币互换是实现市场扩张的好办法。只是东印度公司在远东有这么多英镑来互换吗?”
“不用现钞,反正换来的五百万英镑也是要存到东印度公司,然后给你开信用证。”
“那还不如直接结算呢。我到英国,买下什么东西,然后由东印度公司本部支付。”
“那要代理费喔。”
“但是现付嘛。对方的风险比较低,这样购买敏感物资比较好谈。”
“行,我去上海签约,再和格莱斯顿谈谈。”
“要是时间来得及,我和你一起去上海,我也很想见见格莱斯顿这个历史名人。”
事情谈定,两人都有些饿了。
“把都督府一干人找来,一起吃个饭吧,我回广州这么久,还没和大家好好聚聚。”
晚饭很简单,但气氛很热烈,大家随意闲聊着。
楚剑功说:“土地问题,在东方是最棘手的,杰肯,你们法国是怎么解决的。”
“我们?”杰肯斯凯喝了点酒,满脸发光,说道:“农民“涌向领主的城堡,用威胁手段让他们交出那些登记着令人痛恨的封建权利的古老证书,以及那些很久以前使征收捐税合法化的契约,并把这些文件在乡村的广场上付之一炬。有的领主拒绝交出文件,农民们便焚毁城堡,把城堡的主人绞死。当然,另一大土地所有者教会的教士们,被一排一排的吊死的教堂前面的空地上。”
“不是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吗?”
“胜利者的私有财产不可侵犯。”
“真是太不民主了,在我的精神祖国波兰,土地所有者们组成平等的议会,每个人都有否决权,而没有土地的波兰人安心的接受地主议会的统治。做快乐的顺民。所以在波兰,没有土地问题。”
“那波兰起义是怎么回事?”
“那是反抗俄国、普鲁士、奥地利三国瓜分的起义,波兰农民饱受民主的熏陶,作为被统治阶级,却总是按统治阶级的立场和利益行事。明明波兰的土地和那些农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们却为毫不相关的土地流血牺牲,义无反顾。”
“肯尼,美国人如何处理土地问题?”
“美国也没有土地问题,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有广阔的无主之地,我们只要放火烧荒,将各种野兽和低等动物都烧死,或者赶走,就可以兴建种植园了。”
“印第安人不是人,这是神圣的美国宪法规定的。当然,我承认,印第安人很聪明,我每次杀死他们之后,都很悲伤。”
“好了,好了,肯尼,别哭了,你醉了。交代件事情,明天我和钧座要前往上海,恭贺英国公使馆开张,这里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还价
楚剑功和李颖修从赣江出发,顺流而下,终于在圣诞节的前一天赶到了上海。
出乎楚剑功意料的是,李鸿章和郭嵩焘居然也从京师来到了上海,原来格莱斯顿没有知会李颖修,直接向京师的总理衙门发文。
李颖修当时没有说什么,在私下里,李颖修对楚剑功说:“清朝的外交,有点脱离我们的控制了。本来以为清廷没人愿意和鬼夷打交道。”
“没关系,我不久就出使,李鸿章和郭嵩焘都会跟着我去。”
“那胡林翼呢?”
胡林翼,新任上海道台。
“这的确是个麻烦,都怪我,光想着让历史名人上岗,把他们提拔得太快了。”
“免了,你哪有那么大能。”
2月24日,下午三点,英国公使馆。晚宴将在四小时后开始,而现在李颖修和格莱斯顿僵着坐在一间偏厅里。
“我们谈好的条件,你们为什么要改?”李颖修质问。
“我们有一些贸易顾问认为,三大保护原则妨碍了自由贸易。”
现在他们谈判的主题是《关税及贸易总协定》。这个名字是李颖修取的,但是,内容却和另一个时空的同名条约有不小的差异。总而言之,条约对落后经济体的保护增强了,保护的条文更加原则化(也就是保护的范围更加广阔),现在格莱斯顿提出的,就是对保护性条款的反对意见。
“保护幼稚产业条款,进口冲击特别保障法条款,国际收支平衡保障条款这些都可能成为贸易壁垒的借口。”
“格莱斯顿阁下,现在没有别人,我也就实话实说,您和我签订这个条款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打开倾清国的市场,另一方面,是为了诱使欧洲国家加入到这个体系中,从而摧毁欧洲的贸易壁垒,我的理解对吗?”
“很对,如果清国想增大对欧洲的出口,不列颠对此乐观其成。你们的出口品对不列颠毫无威胁,然而这和清国自身的贸易壁垒是两回事。”
“欧洲国家的外交官们并不愚蠢,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出,签订《关贸总协定》对自身产业的威胁,因此,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建议您,为贸易之剑套上一个美丽的剑鞘,那就是‘保护原则’。”
“既然您提出了建议,那么,根据我感受到的您的作风,您一定有什么预备措施,来限制和破除‘保护原则’。”
“仲裁委员会,成立仲裁委员会来排解贸易争端。”
“委员会的组成呢?”
“创始缔约国各派一人,争端国家各派一人,然后,各方公认的友好中立国派出一人。”
“如果不列颠和他国发生争端,那么不列颠将可以派出两人,我这样理解对吗?”
“是的。”
“仲裁权不能弥补保护条款带给不列颠的损失,我要求补偿。”
就在李颖修和格莱斯顿在小厅里讨价还价的时候,公使馆的行政主管汉弗莱先生,正陪着楚剑功在会客室里喝咖啡。
“您知道,我对东方文化一向心存仰慕。”汉弗莱先生带着矜持的语调,用咖啡杯遮住自己的下嘴唇,神情淡然的恭维道。
“您过东方戏剧么?”
“还没有。”
这时,使馆的一位秘书走了过来,在汉弗莱耳边轻声讲了几句。
汉弗莱的脸扭曲了;“谈完了?公务员还没过呢。”
他转过头来,对着楚剑功微笑道:“使馆有一些行政上的小事,失陪一下。”
汉弗莱跟着那位秘书,来到格莱斯顿的办公室:“公使先生,协议确定了吗?分歧解决了吗?”
“是的,和我们计划的一样。我同意了那些保护条款。”
“您没有用您的同意换取到什么好东西吗?”
“他们决定,最近三年的对欧洲贸易,都通过东印度公司的转账体系来完成支付。”
“您为东印度公司争取了三年的手续费费?真是太好了,东印度公司会为我们使馆提供什么福利吗?”
格莱斯顿的秘书伯纳德在一旁插话了:“福利?汉弗莱先生,我认为这是对国家有利的事情。”
“这样重大的项目应该通过招标来进行,而不是两个人躲在小屋子里决定。伯纳德,你要学会怎样做一个公务员。”
“公务员不是应该帮助政府施政吗?”“这个,只有当政策可行的时候。”“什么意思?”“只有公务员认可的时候。”
“亲爱的汉坯,”格莱斯顿说道:“这次时间很紧,要在国宴前达成协议,能省的步骤就省了吧,我们在清国的时间很长,发展的机会很多,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尊重程序的。另外,东印度公司会把公使馆装修一下,这是不列颠的脸面嘛。”
“时机合适的时候,好吧,我们等着。公使先生,条约正本打印好了吗?”
“还没有,使馆近百名秘书,只有麦肯太太一个人会打字,还是英文,中文的文稿只能使用手写体的了。”
“那他们能在晚上六点钟以前抄完吗?六点钟将举办升旗仪式,然后是签约仪式,国宴七点钟开始。”
“没问题。上海衙门为我们提供了二十名书吏,平均每个人只抄写五页纸,相对而言,我们的君度慢多了。”
“好了,现在还有时间,先生们,我们的客人都到齐了吗?”
“只有广东的那两名官员到了,其他人没有这么早,但我相信他们会在六点钟以前到达的,毕竟,清国国土上的第一座公使馆,是由不列颠创建的。”
“汉弗莱,你有名单吗,我们的客人。你对他们的底细清楚吗?要知道,我在伦敦的时候,可不是后座议员,我是有资格进内阁的。不能随便对什么人都施以外交对等礼仪。”
“对对,您当然有资格进内阁了,下院议员只有60人,一个党派超过00个席位便组成内阁,这00人中,00人又老又蠢,还有00人又稚又嫩,剩下的大约00名下院议员便填上了政府席位,根本没的选择。”
以夷制夷与大陆均衡
《上帝保佑女王》,军乐队的演奏在黄浦江畔响起,英国人摘下帽子,对着米字旗行注目礼,客人们也摘下帽子,平视前方。
楚剑功为首,这边站着清朝的一帮官吏:李颖修、郭嵩焘、李鸿章、以及上海道台胡林翼。
在他的对面,是另一些客人们,最靠前的那个他不认识,但那个人身边,站着上次到黄埔谈判的法国特使真盛意以及士斯密,来,这是法国人的头头了,他大约三十多岁,保养得很好,手指肥硕而白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扑粉的假发,法式的大开襟礼服,手杖。这是个什么人物?
在法国人的左边,也就是远离英国国旗的方向,站着四个人,第一个楚剑功认识,是上次到广州的美国众议员顾盛,他的左边,站着一个人三十岁出头的人,瘦削的脸颊,高高的额头,楚剑功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却想不起来。
第三个美国人是个军人,穿着现役美国陆军的军服。上校?由于美国国会对陆军病态般的压制,上校已经是很高的军衔了,尤其是这个人,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第四个美国人是海军准将,他的军服和军衔说明了一切。来,美国人对上海开埠一事非常的热衷,一定要好好和他们聊聊。
美国人旁边,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身材不算很高,却给人一种高大挺拔的感觉,女人好像是北欧人种。
这一对青年再往下,是熟人,俄罗斯远东总督穆拉韦约夫和他的随从们。他也来了?
在这样一群西方人的末尾,几张东亚面孔格外引人瞩目,其中之一就是游说过楚剑功的日本和尚三千卫门,不过他的样子,不是领头的,三千卫门的上首,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来,各路神仙都到了啊。除了这些人,还散散的站着一些西方女性。
国歌奏完,礼毕,众人回到屋子里,大致坐成一个圆圈。
汉弗莱先生代表主人讲话,欢迎大家的到来,格莱斯顿致辞,表示他能担任历史上第一位驻清国的外国公式非常的荣幸,感谢伟大的不列颠和开放的清国,感谢女王和大清国皇帝,感谢无坚不摧的英国士兵,感谢自己的父母……
“他在干嘛,参加奥斯卡?”李颖修轻声问。
“没话找话,以此来掩盖他蓬勃的野心。”
两人正在闲聊,伯纳德秘书走过来,轻声说道:“商务司长先生,马上到您演讲了。”
李颖修端起手边的水杯,润了润嗓子,等待着。
掌声响起来了,格莱斯顿已经念完了他充满感恩的致辞,在汉弗莱先生短暂过渡之后,李颖修信步走到大厅的主墙面。
“很高兴在这里和各位参与这一盛举,在这里,我要借用英国公使馆的宝地,说明清国下一步对外政策,‘门户开放,利益均沾’。”
李颖修只是借用了另一个时空九十年代由美国提出的词汇,他演说的内容,却和那个时空的门户开放政策没什么关系。
“这位商务司长的讲话,很像我们的一项政策,大陆均衡,你觉得呢,汉坯?”格莱斯顿轻轻的问。
“是的,这位年轻的政客想把欧洲的势力都引入到清国,让我们互相争斗,这样他们就可以笑话了。公使先生。清国这种策略的更准确描述,应该叫做‘以夷制夷’。”
“以夷制夷,平衡政策。汉坯,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成功吗?”
“人,先生,所有的政策都需要人来执行,如果他们有像我这样贝利学院一等学位毕业的资深公务员,那么我敢说,他们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但以你我到的清国官僚,似乎没有你这样的贝利学院一等学位毕业的资深公务员,所以,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真的能够对各国实现制衡。”
“我们不仅有像我这样的贝利学院一等学位毕业的资深公务员,我们还有向您这样的有内阁资历的伟大政治家,公使先生。”
“我在想,”格莱斯顿说:“我们能不能利用门户开放的口号,做点什么呢?比如,迫使清国开放更多的通商口岸,沿着扬子江一直深入,直到它的各个支流。我们还可以利用清国经济的地方封闭性,将各个地区区别对待,扶植地方势力,在东方大陆上,实行真正的离岸平衡手。”
“公使阁下,我真是由衷的佩服你,你居然想在东方,创造一个不列颠的欧洲。光荣时代开始了。”
“对不起,”伯纳德插嘴说,“什么叫做不列颠的欧洲?”
“伯纳,三百年来,不列颠外交的唯一任务,就是创造一个四分五裂的欧洲。这就是离岸平衡手的光荣时代。我们联红毛番而制西班牙,联法国而制红毛番,联普鲁士而制法国,联俄国而制中欧,联奥地利而制俄国,我们和所有的欧洲国家联盟,反对所有的欧洲国家。”
格莱斯顿很高兴汉弗莱替他作了解释,他接着说:“清国太大了,不列颠现在的力量,并不足以独自接手,因此,我们要把清国分割开,分而治之。”
“我明白了,这位商务司长的《门户开放,利益均沾》的演讲,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契机,让我们越过我们和清国签订的条约,突破通商口岸的限制,将我们的势力深入到清国的内陆去。”
“不仅如此,我们应该利用清国内陆在经济上的封闭和孤立,让他们与不列颠建立单独的双边经济联系,在经济上,把他们分割成广东人、上海人、江南人、江北人、直隶人,等等等等。”
“据我所知,清国是由一个少量民族统治几亿多数族群的国家,我们能否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呢?”
“理论上是可行的。”格莱斯顿说,“但我们都不太了解东方民族的渊源,也就不容易制定正确的政策。”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日本人。
这时候,掌声又响起来了,李颖修已经结束了他的演讲,慢慢走下来,格莱斯顿走上前去,有力的和他握了握手:“门户开放,利益均沾,阁下,您怎么会有这么多有创建性的想法呢?我真是太佩服您了。”
利益均沾
掌声,热烈的掌声。在掌声中,李颖修和格莱斯顿签署了《关税及贸易总协定》、《汇票、本票、支票以及信用证统一议定书》、《邮政互助协定》、《航海公约》、《联合海事协定》、《互相保护直接投资的协定》六项条约。这六项协定由于对世界贸易体系的奠基作用,而又得到了一个统一的名称:《世界贸易体系原始文本》,由于这一文本是在上海洋泾滨北岸签署的,所以又被称作“洋泾滨左岸体系”。
七点钟,招待会开始。宴会的规格很高,按照三道酒,三道菜的程序,按个人的分量提供,菜有清牛汤、炙鲥鱼、冰蚕阿、丁湾羊肉、汉巴德、牛排、冻猪脚、橙子冰忌廉、澳洲
翠鸟鸡、龟仔芦笋、生菜猪腿、加利蛋饭,点心有白浪布丁、滨格、猪古辣冰忌廉、葡萄干、香
蕉、咖啡。酒水有:勃兰地、威士忌、红酒、香槟。席间,格莱斯顿还专门向人们展示了他会使用筷子。赢得一片喝彩。
正餐过后,自然转变成酒会,大家随意走动,互致问候。
李颖修问楚剑功:“那几个美国人你出来是谁没有?”
“海军准将,我赌他是马修-佩里。”
“为什么?”
“这时期的美国准将我就知道他一个。”
“那陆军上校呢?是不是罗伯特-李。”
“应该不是,罗伯特-李现在还只是上尉而已。”
“我觉得是,既然顾盛众议员能够被授予海军少将的临时军衔,那么罗伯特-李也应该可以授予临时军衔。”
“你这就太唯心了。”
“打赌吧。”
“赌什么?切小鸡?”
“你真无聊,还是赌杯酒好了。一杯全混的大爆炸。”
楚剑功点点头,向着几个美国人走去。
这时候,法国特使真盛意和那个领头的法国人一起走了过来:“我们可以坐下吗?”
“啊,请坐。”李颖修用法语回答。
“您会**语?”
“一点点。”
“您太谦虚了。”
“真盛意阁下,请问这位是?”
“我还没有向您介绍,这位是法兰西王国立法团的首席议员,阿道夫-梯也尔。”
“是你啊,非常荣幸见到您。”
到李颖修的反应很淡然,真盛意解释说:“立法团首席议员,在法国式仅次于国王和首相的大人物。“
我知道,我知道,一般是由反对党的党首担任立法团首席议员。李颖修心里想着:梯也尔,他出道可真早,现在他不过三十多岁,就已经是反对党领袖?
李颖修不知道的是,梯也尔早就当过首相,前年刚被赶下台。
梯也尔没有注意李颖修对他的冷淡:“司长阁下,在您的发言中,提到了‘门户开放,利益均沾’。在具体执行中,对法国有什么优惠吗?”
“既然是利益均沾,就谈不上特定的优惠,我们对所有外国企业平等的实行市民待遇。”
“平等?真的吗?可是据我们所知,贵国将三年的对欧贸易支付代理权交给了东印度公司,而且南洋银行将和东印度公司实行高达五百万英镑的货币互换。这样太不公平。”
“我们和英国人的一切交易,都是基于刚刚签订的一系列条约,您要和我签订这些条约吗?请您注意,这些条约是开放式的。您和我签订,就等于和英国人签约。”
“我们签订这些条约,是不是立即就可以得到代理权?”梯也尔问。
“还有货币互换。”真盛意补充说。
“对,货币互换,我要求南洋银行至少和里昂信贷签订三百万法郎的货币互换协议。”
真是狮子大开口,英国人动用了三万部队,打了整整一年的仗,才得到这个结果。李颖修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南洋银行今年发行的银圆券,无法提供如此巨大的货币互换额度,您只能和英国人商量,请求他们让出一部分额度给你们。”
“据我所知,这一系列条款都是英国人强迫贵国签订的,我们法国人对这样的强盗行为非常的愤慨,我们谴责这种行为。”
“贵国想行侠仗义么?”李颖修问。
“真盛意上校曾经向贵国提出结盟的建议,当时他没有签约授权,而这一次,我有授权,我希望与贵国结成军事同盟。”
“很遗憾,我只是通商善后使,政治性的结盟,您必须和我们的京师联系。”李颖修再次婉拒了。飞利浦王朝……历史上最软弱的法国政权。如果和你们结盟,能指望什么呢?难道能派出三个军团来东方对抗英军?就是在欧洲,你们敢和英国人动手吗?
双方又闲扯了一会,梯也尔就礼貌性的告退了。他带着真盛意,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另一位上校士斯密已经在等着?
“和英国人谈的怎么样?”梯也尔问。
“很乐观,格莱斯顿先生没有直接拒绝。”
“那就有的谈?”
“我认为是这样。”
梯也尔举头望过去,格莱斯顿的桌子边没有别的客人,他便带着士斯密走了过去。
“您好,格莱斯顿阁下。”
“您好,梯也尔阁下。”
两位欧洲年青一代政治家中的翘楚直入主题,讨论起法国加入洋泾滨左岸体系的问题。
“放弃法国本土的市场保护?”
“法国本土的生产能力非常强大,殖民地根本不可能威胁到法国?”
“格莱斯顿阁下,我能否这么理解,如果法国签署了这一系列条约,那么,英国会让法国企业,参与到此次清国在欧洲的五百万英镑的采购业务中来。”
“是的,有失必有得。英国为了推广自由贸易体系,不惜和朋友们分享自己的利益。”
“那支付代理权呢?”
“如果贵国签署了条约,那么,我们无权干涉清国人选在哪一家银行转账。同样的道理,我们会向贵国让出五十万英镑的银圆券互换额度。”
“您真是慷慨。对于条约,请恕我们还需谨慎一些,我们需要一些时间研读内文。但面对清国这样的野蛮国家,我们欧洲文明国家是同一战壕的。”
“您说得太对了。”格莱斯顿回答,“因此我希望,以后在任何东方问题上,法国能和英国保持一致。包括土耳其和中亚的问题。”
友谊
梯也尔刚从李颖修的桌子边离开,楚剑功就带着几位美国客人回来了。
“很高兴的通知你,不是罗伯特-李。李颖修先生,自觉吧,大爆炸一杯。”楚剑功用中文说。
李颖修找招待将各种酒水都取了来,倒进一个大杯子里。楚剑功向顾盛众议员解释说:“司长先生和我打赌打输了,所以他必须把这杯鸡尾酒喝下去。”
李颖修端起酒杯致意,然后一口气把一大杯酒都喝了下去。
旁观者都鼓起掌来。
“向我介绍几位先生吧。”
“这位顾盛众议员早就认识了。”
顾盛和李颖修握手。
“这位是亚伯拉罕-林肯先生,众议员。他将和顾盛众议员组成东方问题委员会,并担任委员会副主席,全权负责和清国的签约问题。”
“很荣幸见到您,”李颖修说,“您是一位伟人。”
楚剑功在桌子下面踢了李颖修一脚。
“您过奖了,我刚当上众议员没多久。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在远东战胜了英国人,让伊利诺斯州的亲英分子受到很大打击,我的资历还不够参选呢。因此,我应该感谢你们。”
喔,难怪林肯提前这么早当选了。李颖修笑着举起酒杯:“林肯众议员,祝贺您的当选。作为新科议员,您是怎么被选中担任东方问题委员会副主席的呢?”
“国会重我在法律方面的经验。”
“那好吧,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林肯先生,您对我们和英国人刚刚签订的条约怎么?”
“远见卓识。美国有浓厚的兴趣加入到这一条约体系当中。”
顾盛打断他,说;“我们还有两位成员没有介绍呢。”
“这位是美国海军准将马修佩里。”
“啊,您好,真没想到您会来清国。”
“您知道我?”
“呃……不知道,我是说,没想到美国代表团会这么隆重。派出了两位议员和两位军方高官。”
“佩里将军并不是代表团成员,他到亚洲另有任务,只是顺便来上海观礼。”
“那第四位陆军上校,是害我打赌输了的人,请问尊姓大名?”
“其实您也没有完全猜错,我的确是临时授予上校军衔,国会需要派遣一位陆军军官到这里来,但正规的军官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岗位,我就以志愿兵的身份获得了这个临时军衔。”
“是这样。您是……”
“杰弗逊-汉米尔顿-戴维斯。”
李颖修听到这话,先了亚伯拉罕-林肯一眼,有扭头了一眼楚剑功,不由得背出一句莎士比亚的名句:“一切无从改变。”
“真是太奇怪了,”戴维斯说,“刚才楚将军听到我的名字,也念出了这句话,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是说,难怪我打赌输了。”李颖修见机得快,赶紧遮掩过去。美利坚联盟国总统先生,可不能让你知道自己的命运。
“戴维斯先生,您到清国来有何贵干呢?”
戴维斯迟疑着,顾盛众议员说:“没关系,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太好了。”戴维斯回答说,“有一位西点毕业生,肯尼夫-莱特,是你们一支军队的参谋长。他给他的老师崔立泰勒将军写信,说他正在办一所类似于西点的军校,需要教官、教材和教学设备。国会认为,和你们加强合作具有积极方面的意义,因此,派遣我这样一个有军事经验的人,做实地考察。”
“这么说,您会造访广州?”
“是的。”顾盛众议员接口道:“美国代表团会拜访广州,而且,我们希望,除去在上海的公使馆之外,在广州设立领事馆。”
“可以考虑。”李颖修说,“不知道驻华公使、驻广州领事都是谁呢?”
“驻广州领事没有确定,这需要我们进一步的谈判。而国会建议林肯先生辞去众议员职务,担任驻华公使。伊利诺斯州长将补选任命一位新的众议员。”
原来如此。浙东大捷让美国的亲英派受到打击,林肯同学捡了个漏子。但是他资历太浅,终究在国会站不住脚。所以前来清国,任驻华公使,顺理成章的卸下众议员职务。这样就合理了,难怪他会被派来东方。
顾盛继续解释:“戴维斯先生将任驻华武官。”
“这么说,林肯先生和戴维斯先生要做同事了。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
“是的。他们两人都是很有希望的年轻人。”
年轻人!李颖修想着,4年最大的坏处,就是9世纪的名人都太年轻了,比较难找。
“林肯先生和戴维斯先生,一定会在长期的共事中结下深厚的友谊。”楚剑功说:“我们中国人,常说四种友谊是最牢固: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付过钱。林肯先生和戴维斯先生,算是一起下乡了吧。”
“我觉得清国很繁华,比美国繁华多了。四种友谊,前面三种我还能理解,什么叫‘一起付过钱’?”
“就是说一起做过生意,呵呵呵。”
“说起生意,李颖修先生的‘门户开放,利益均沾’的政策,具体落实到美国,会是什么样呢。有什么养的优惠条件?比如说,美国公民在清国租房子,长期居住,能否实施自治?”
您老真是敢开口!楚剑功想了想,回答说“我们和英国人签订的条约很清楚,实施市民待遇,不对任何人例外,任何国家也不得设立租界。国家的统一必须得到维护和尊重。不容谈判,为此,我们不惜任何代价。”
“您言重了,没有人向破坏贵国的统一。”
“林肯先生,我相信您,我们也尊重美国的统一,无论是英国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无权破坏美国的统一。”
戴维斯说:“是的,如果英国人再来,我们会组织民兵把他们打回去,美国人保卫自己家乡的信念是无可动摇的。”
“说得多好啊。”楚剑功说,“让我们为了联邦不可破坏的统一干一杯。”
大家喝完了这杯酒,李颖修举起酒杯说:“让我们再为美国的保卫家乡,为家乡而战的热情干一杯。”
“作为私人,我很乐意把你们当做朋友。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楚剑功借着酒兴说,“如果你将来要为维护联邦的统一而战斗,我将援助你,戴维斯先生,如果你为保卫家乡而战斗,我也将援助你。”
“感谢,感谢。”两人随口应付着,都没有认真。
“我们再喝一杯,我告诉你们,我说话是算数的。”
名言
和美国人闲扯了半天,楚剑功突然想起来,清廷来的其他人李鸿章,郭嵩焘,胡林翼现在怎么样了?他抬头望了望,发现胡林翼和英国公使秘书伯纳德坐在一起,他们之间坐着一个翻译。
“丫可别让英国人给骗了。”楚剑功想,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美国人,走到胡林翼那边去:“胡道台,你们在说什么?”
“哈哈哈,我们在谈学问,这位伯纳德先生可不简单哪,居然是英国贡院进士及第。”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剑功直接问伯纳德怎么回事,伯纳德又解释了一遍:他是剑桥大学文学学士,一等毕业生。那个翻译在一旁插嘴说,他找不到对应的翻译,就用了“进士及第”。
“没啥,”楚剑功说:“你是英国公使馆的?还知道进士及第?”
“啊,不,我是跟着李鸿章大人请来的师爷。”
“你?师爷?”楚剑功仔细了面前的人,明显的欧洲面孔,“你是哪里人?”
“我是澳门土生白人,大约一个月前,有人介绍我给李鸿章大人当师爷兼翻译。”
李鸿章动作够快,楚剑功又一次感到有点脱离自己控制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薛若望。”
“你们在聊什么,不会是在说文学吧?”
“回院台,我们正说到,通译,尤其是懂英文的通译,真是太缺了。”胡林翼说,“幸好少荃今日带了这薛若望来,不然我等只好形同木头人了。”
“那进士及第伯纳德怎么说。”
“他说要在这洋泾浜边上,办一所英文学校,就叫洋泾浜英文学校,专门教授标准伦敦腔的英语。”
“洋泾浜英文学校?好啊。那学生毕业后发什么文凭呢?”
“这个还未说到。”
“我给个建议吧,伯纳德先生是剑桥的毕业生,这个学校也是他支持建立的,那毕业文凭就叫做‘剑桥英语职业证书’好吧。”
“院台说的是。不过,突出学习内容的重点,不如叫做‘剑桥商务英语职业证书’。”
“那你们慢慢商量吧。”
楚剑功致礼告退。回到自己的桌子,美国人正在和李颖修争论什么。
楚剑功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关于《宅地法》。
“作为朋友间的闲聊。我直言不讳的说,贵国应该尽快通过《宅地法》,以法律的形式确认归国人民对西部领土的所有权。”
“这些事情,需要综合考虑。”顾盛众议员又把话挡住了。
林肯见势不妙,说道:“我们访问广州的日期,就这样确定了吧。”
“好的,先生,恭候你们的大驾。”
四个美国人离开了,楚剑功问:“怎么扯到《宅地法》。”
“没什么,我个人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美国到6年形势所迫,才通过《宅地法》,今天正好问问当事人,林肯同学怎么想的。”
“他怎么说。”
“林肯没回答,但戴维斯回答了。第一,在立法权限上,土地制度应该由各邦来决定。第二,如果现在由国会通过宅地法,就等于在联邦层面上确认了南方奴隶主对种植园的土地所有权。这是废奴主义者不愿意到的。而在另一方面,一部分宪法原教旨主义者认为,如果国会通过宅地法,就意味着联邦在管辖国内事务,而最早的美国宪法,联邦只是对外的,国内事务应该由各州自行解决。”
“我们不干涉美国内政。就别废话了。今天还要见那些人?”
“你注意到那边一男一女了吗?真奇怪,他们坐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好像不是外交人员。”
“那过去。”
楚剑功和李颖修一起走到那对青年男女的桌子旁边:“您好,请问桌子边上有人吗?”
那对男女站了起来:“您好,这里是空的,请坐。”
“楚剑功。”楚剑功一边伸出手去,一边自报家门。
“奥拓-冯-俾斯麦。”
“原来是你啊。”
“您知道我?”
“我是说终于见到德国人了,在这样具有历史意义的会场里,德国人不应该缺席。”
“谢谢。”
李颖修很有礼貌的对那名女子说:“可以请您跳个舞吗?”
“非常荣幸。”
李颖修带着那个女子离开了,楚剑功用德语问:“这位小姐是您的?”
“是我的妻子,我们到东方来做新婚旅行。”
“您是德国哪里人?”楚剑功故意问道。
“我是萨克森出生的,但在普鲁士供职。”
“啊,刚才冒犯了,应该称您是普鲁士人才对。”
“叫我德国人挺好,德意志终将统一,普鲁士国王会戴上皇帝的皇冠。”
“德国的皇冠不是哈布斯堡的人戴着吗?而且费迪南一世已经宣布解散神圣罗马帝国。”
“不,我们不接受神圣罗马帝国的帝统,普鲁士将依靠自己的力量,创造一个新的德意志。”俾斯麦说着,脸上红润起来。
“在欧洲,除了普鲁士自已以外,没有谁真的赞同德意志的统一吧?”
“但德国人民支持统一,您知道吗,在科隆,在特里尔,在法兰克福,大学生们都在呼吁一个统一的德意志,现在,就是哪一个邦国先站出来,成为统一的领导者。”
“大学生们支持有什么用呢?当代的重大问题,不能靠演说和多数决议来决定,而只能依靠铁和血。”楚剑功盯着俾斯麦的眼睛,用朗诵的腔调念着。
“您说得真对。解答了我一直以来的疑问。”
是的,俾斯麦同学,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思想,但是,你还要经历4的柏林宪法运动,认清大学生们多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能彻底抛弃对他们的幻想,坚定地和容克军官团合作。
“普鲁士的三大支柱:费希特和黑格尔的绝对主义精神,容克庄园主,普鲁士军官团。俾斯麦阁下,我从你身上到了一种气质,只有你才能将三者完美结合改造,从而创造出容克军官团这一负有重大历史使命的团队。”
“我吗?您真会恭维人。”
租界
“德意志的统一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意义,他将改变世界局势。”
俾斯麦饶有兴致的着楚剑功。他有些不明白,楚剑功为什么对德国的统一这么感兴趣。
“对德国来说,清国是那么的遥远,为什么您会对德国统一抱有如此浓厚的兴趣?”
“我热爱德国文化,喜欢歌德和席勒,一个产生了歌德和席勒的民族应该有一个伟大的祖国,可惜的是,德国现在还不够伟大。”
“仅仅是文化的热爱,您就要将德国推上对抗英国人的第一线吗?”俾斯麦自认为穿了楚剑功。
“您误解了,德意志的统一然道不是您的理想吗?”
“我可不允许别人将我的理想用作工具,中欧地区的统一,将导致英国改变大陆均衡政策,从而使德国除了法国这个传统敌人之外,又将面对一个新的敌人。将军阁下,对欧洲局势,我得很清楚。无论您是出于什么目的,请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了,何况,这还是在英国人的酒会上。”
正说话间,李颖修带着俾斯麦的夫人回来了。
俾斯麦站起,让他的妻子坐好,随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挺好。这位司长先生对宫廷舞不熟悉,但是很会走乡村舞步。”
和俾斯麦话不投机,楚剑功正准备离开,梯也尔先生突然出现在边上:“李司长,楚将军,你们好,这位年轻的小朋友是谁?”
“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法兰西王国前任首相,立法团首席议员,阿道夫-梯也尔先生。这位是普鲁士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奥托-冯-俾斯麦。”
“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居然就出现在如此高级别的外交酒会上,你能做些什么呢,给我们带来新思想吗?对了,新婚旅行,有这样的经历,一定很难忘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俾斯麦也只是尴尬的笑着。梯也尔比他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是名满欧洲的政治家。而且,梯也尔所作的四卷本《法国大革命的真相》,使他成为欧洲最有良心的历史学家之一。而俾斯麦呢,正如梯也尔所说,不过是个大学生罢了。
“梯也尔先生,俾斯麦先生肯定有普鲁士当局的授权,不然他不可能到这个酒会上来。”
“是的,我是普鲁士派遣的军事观察员,了解亚洲最近发生的战争的具体情况。”
“军事观察员,真是重要的职位。嗯,您有权签署‘洋泾浜左岸体系’吗?”梯也尔是个老练的政客,他并不会毫无目的的羞辱别人。如果俾斯麦像一般的年轻人一样冲动,为了证明自己的外交地位而签署了文件的话,那就太美妙了,普鲁士本土、莱茵三州,都将对外国尤其是最近的法国打开市场,让德国的关税壁垒见鬼去吧。
“很遗憾,我没有这个权限,但我可以将这些条约带回去,向王储汇报。”
“您可真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啊。”梯也尔继续刺激俾斯麦。
“是的是的,循规蹈矩,谁也比不上巴黎那位连王冠都不敢带的国王陛下。”俾斯麦冲动起来,开始嘲讽法国菲利普国王。
“好了,既然到东方来,就都是我们的客人,来吧,让我们为这次碰面喝一杯。”楚剑功打圆场。
在另一边,格莱斯顿正在和戴维斯先生闲聊:“亚洲,绝不允许出现门罗主义。英国主导下的上海,将是一个全面开放的城市。”
“阁下,据我所知,上海并不是不列颠的殖民地,不列颠在这里,也不过是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公使馆而已。”
“清国人有句话,事在人为。”格莱斯顿自信满满的说,“戴维斯先生,您的美国式的进取精神哪去了。我对与美国合作,将清国导入文明世界很感兴趣。”
“我对英国人没有恶感,很希望和英国人合作。但也不想侵犯清国主权。”
汉弗莱在一旁插话说:“我们只是在黄浦江的西岸谋求一个文明的基点,让清国人懂得文明的秩序,欧洲人可以自由的来往,居住,经商,以及传播普世价值。”
“这样不会侵犯他国主权吗?”
“不会,不会。”格莱斯顿和汉弗莱一起摇头。
“那,先生们,你们准备怎么做?”
“恕我冒昧,美国公使馆的地址选定了吗?”
“还没有。”
“那我向你们推荐一处地方,拿地图来,这里,苏州河,然后美国侨民从苏州河向北到虹口,英国公使馆从苏州河向南到洋泾浜发展。”
“用租屋圈地?”
“是的,您知道,按照《辛丑和约》,清国和不列颠的法律纠纷依照《法国民法典》来解决。而外国侨民大范围的租地一定会和当地居民产生矛盾,到时候,我们可以引用《法国民法典》中的契约自治,引申为‘租房条约以外方面不得干涉’,排除清政府的管辖权,而租屋连成片,依照相邻权的规定,将洋泾浜到虹口之间的区域变成完整的租借。”
“可是,依照我贫瘠的法律知识,似乎契约自治不能这么解释。”
“民事案件,清国只能作为第三方存在,一切,都要靠法官和律师来掌握,据我的观察,清国似乎没有合格的法律人才,需要不列颠来为他们培养。法律的习惯,也需要我们来为他们养成。您,一个文明的基点,是多么重要啊。”
未来的美国驻华武官仔仔细细的了上海地图:“我们对在上海设立租界不感兴趣,但不列颠如果开辟这样满怀善意的地区,我们作为文明国家的一员,要求参加管理。”
“具体的管理事宜,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今天只是探寻一下意向。总之。在亚洲的事态上,英美一致,对我们两国都是有利的。”
戴维斯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他发现林肯和佩里准将正在和那些日本人聊着什么。于是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格莱斯顿,走到自己的同伴身边去。
这时候,听见马修-佩里准将说道:“萌钉宫亲王阁下,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志士
到戴维斯过来,林肯主动介绍说:“真巧,日本人也来到这个酒会,并且认识了马修-佩里将军。”
“那真是太巧了,给我介绍几位日本朋友吧。”
“这位,是新登基的日本孝明天皇的弟弟,萌钉宫亲王。”
“您好。”
“您好。”
“这位,是萌钉宫亲王的老师,三千卫门大师。”林肯一个一个的介绍下去。
等大家问候完毕,佩里准将朝戴维斯先生了一眼,戴维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于是,佩里准将说:“萌钉宫亲王阁下,有件礼物,本来是准备到日本以后,才送给日本国王的。但今天这么巧遇见了你,就有你转交吧。”他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了萌钉宫。
萌钉宫亲王打开一,却是一条白色的手绢:“这是什么意思?”
“白手绢,纯洁无暇,代表友谊、和平。而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作为白旗使用,表示自己投降了。我即将率领舰队访问日本,到时候你们可以用。”
“八嘎!”一个日本随从按捺不住,噌的一下把自己的武士刀拔了出来。三千卫门一把拉住了他。
“殿下,把手绢扔回去。”三千卫门叫道。
萌钉宫亲王一下子把手绢扔到佩里准将的身上。这时候,大家注意到这边的争执,都围了过来。
“格莱斯顿先生,我抗议,美国人在这样的外交场合公然羞辱另一国的使节。”三千卫门喊着,然后翻译把他的话译成英语,念了出来。
戴维斯站在圈外,对汉弗莱先生说:“先生,现在就请您向我们展示什么是英美一致吧。”
汉弗莱的脸扭曲了几下,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美国人拉下水。如果他现在不帮着美国人,那说明他刚才所表示的“英美一致”不过是虚幻的外交辞令,没有实际意义。
汉弗莱分开众人,走到圈子中间去:“不要愤慨,三千卫门大师,我想佩里准将只是没有把意思表达清楚,这一定是翻译出故障了。就我的理解,佩里先生只是希望贵国能够加入到洋泾浜左岸体系中来,成为世界贸易体系的一部分。对此,不列颠持欢迎态度。”
“尊皇,锁国,攘夷。是孝明天皇恩赐给我们的国策,凡是与这一国策相违背的事项,我们都不接受。”
“即使发生和在清国一样的战争也在所不惜?”
三千卫门没有回答,而是用力的将头颅往下一低,又像是点头,又像是鞠躬致意。
默杀!楚剑功到这个动作,在心里说。
“好了,大家回到座位上去吧。”汉弗莱先生说道:“乐队,奏起欢快一些的曲子。”
日本人回到角落属于自己的那张桌子。
“美国人就要来了。”
“他们要来据来好了,我等心怀七生报国之志,定与这等鬼夷决一死战。”
三千卫门没有理会武士们的叫嚷,而是对萌钉宫亲王说:“殿下,从清国的情形,开国已是大势所趋,如若冥顽不灵,只怕有灭顶之灾。”
“可是天皇明令,决不开国,如果我等违抗天皇的命令,只怕也要遭受灭顶之灾。”
“此次来清国之前,我已致函五十九位大名询问他们的意见。”
“大名们怎么说?”
“大名们都说,不妨先行隐忍,同外国通商,等把把外国的洋枪洋炮学到手后,再竖起攘夷大旗,将鬼夷拒之门外。”
“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将军是什么主意?”
“幕府将军德川家定以为,通商为好,幕府家老井伊直弼,甚至公开扬言,要将大阪和神户,开为通商口岸。”
“井伊直弼这个国贼。”有武士大喝。
“噤声!也不是什么地方。”三千卫门低声训斥,“自行掌嘴十下。”
“嗨!”
“天皇要锁国,幕府要开国,大名们不出头,殿下,您决定怎么做?”
“还望先生教我。”
三千卫门了跟随来的武士们一眼,这些人,来自萨摩长洲两藩,经过仔细的甄选,对三千卫门绝对忠诚,不用当心他们泄露秘密。
“殿下,我送给殿下一个字。”说着,三千卫门用手沾了酒,在桌子上写起来。
静!
“我劝殿下,镇之以静。国内的局势,天皇占着大义名分,幕府手握实权,萨长两藩虽然实力雄厚,在我的游说之下,对殿下你也是青眼有加,但是,他们却不愿意冒险。所以殿下,要等。”
萌钉宫亲王崇敬的着三千卫门,听他说下去:“殿下今天见到美国人,知道英美鬼畜要来逼迫日本开国,幕府一方面要秉承天皇的意志,攘夷,一方面又直接面对英美鬼畜的压力。如果幕府直接和鬼畜对抗,鬼畜的大炮就会消灭幕府,那时候,萨长两藩振臂一呼,请殿下您摄政,何人可挡?”
“如果幕府顺从鬼夷的要求,就会招来天皇的不满,幕府迟早忍受不了天皇的压力,会对天皇采取行动。只要幕府动手,不管成功与否,殿下你都可以尊皇的名号,吊民伐罪,那时候,大部分大名都会站在我们一边,这样我们就可以倒幕,殿下同样可以摄政。”、
“三千卫门先生,您真是令我茅塞顿开。只是,我与统仁同父同母,实在于心不忍。”萌钉宫亲王叫着孝明天皇的名字,想到兄弟相残,不由得流下泪来。
“殿下仁德,千岛皆知。只是,为了日本振兴的大义,兄弟之情,还是割舍了好。”
萌钉宫亲王思量再三,含泪摇摇头:“不如我向统仁建言,让他主动开国呢?”
“天皇食古不化,不会听你建言。到时候兄弟争吵,反为不美。殿下,反正我们要镇之以静,等上一段时间,还有机会慢慢考虑,也不用急着今天就拿定主意。”
“先生真乃我之诸葛也。”萌钉宫亲王此言一出,三千卫门知道他心意已定,不然怎么会拿刘备自比。他便不再费心劝诫,而是转换话题:“殿下,清国就像一片肥美的桑叶,日本就是一条蚕,得天独厚在这桑叶的边上。可是,远方的鬼夷也找到了这片桑叶。如果我们不抓紧开国革新,不但吃不到这片桑叶,我们这条蚕也会被鬼夷抓去吞下。”
秦晋之好
穆拉韦约夫端坐一旁,绝不主动与人谈话,每当有人望向俄国代表团时,他总是报以礼貌的微笑。和他一样端坐一旁冷眼旁观的,只有普鲁士的俾斯麦观察员了。俾斯麦自从和楚剑功以及梯也尔争执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其他人谈论过什么。
就在日本人和美国人发生争执,人们纷纷围上去的时候,穆拉韦约夫和俾斯麦都没有动。在人们的注意焦点之外,穆拉韦约夫坐到了俾斯麦的桌子旁边。
“年轻人,你来自什么地方?”
“普鲁士。我是普鲁士的军事观察员,俾斯麦。”
“我是俄国代表团的穆拉韦约夫。”
“我您的服饰就知道您是俄国人。”
由于现任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一世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罗曼诺娃,是普鲁士现任国王威廉三世的长女,也就是王储威廉(即后来的德意志皇帝威廉一世)的姐姐,在这外交酒会上置身事外的普、俄两国使节自然更接近一些。
“总督先生,据我所知,俄罗斯是唯一一个在京师派驻使节的国家,清国给予贵国的待遇真是截然不同。”
“不,只是东正教团,牧首代行一些宗教方面的事务。”
“您对于今天签订的一系列条约怎么?英国把清国纳入了他的世界体系吗?”
“英国人的世界体系?大陆均衡,让欧洲国家互相争斗,互相压制。”
“我知道,自9年《伦敦条约》以来,贵国在土耳其和比萨拉比亚方向受到了英国很大的压力。”
“您真是见识敏锐,俾斯麦先生。但您是否知道普鲁士自身的威胁所在呢?”
“普鲁士是爱好和平的国家,既不威胁别人,也不受别人威胁。”
“是么?那您对拿骚和波森的骚乱怎么?”
“波兰人,真是不知好歹。如果他们再闹事,我就把他们装在酒桶里,送给贵国做苦力。”
“哈哈哈,”穆拉韦约夫闻言笑了起来,“英国人会不高兴的。”
“英国人总是不高兴。特别是在中亚地区。”
穆拉韦约夫了一眼远处的格莱斯顿:“鸦片战争和阿富汗战争表明,大不列颠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强大。两万陆军,几乎已经是英国陆军所能提供的极限,他们在清国,就不能够顾及阿富汗,而在阿富汗,就不能顾及清国。”
“那是在东方,有遥远的一万五千英里的运输距离。而在欧洲,英国调动大兵团很方便,而且还有法国、红毛番等一堆仆从国。”
听到俾斯麦将法国称为仆从国,穆拉韦约夫又笑了起来:“英国的平衡政策,和法国的存在,的确是德意志统一的最大障碍。”
今年,俾斯麦二十九岁,穆拉韦约夫三十二岁,作为政治家,他们都还太年轻。俾斯麦终于按捺不住,不再试探,直接说道:“如果俄国在东方的动作大一些,普鲁士将会感谢您,同时,普鲁士对俄国在东方的一切设想抱有支持的态度。”
“普鲁士的实际利益在于,不受英国干扰的整合莱茵三州,那么,俄国的利益在那里呢?在比萨拉比亚,在黑海,在中亚,俄罗斯都受到英国的压制,普鲁士能为此做些什么呢?”
“普鲁士对哈布斯堡治下东正教和斯拉夫民族抱有同情态度。”
“同情?同情是不够的。”
“如果俄罗斯和英国发生战争以外的对抗,普鲁士愿意分担俄国的压力。”
“俾斯麦先生,你能代表普鲁士的外交政策吗?简而言之,你刚才是在表述普鲁士官方的意见吗?您有授权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普鲁士正式兼并莱茵三州:莱茵兰、威斯特法拉伦和普法尔兹,这三州将不再是德意志邦联的成员,而是普鲁士王国下属的行省。俄罗斯将怎样行动?”
“法国人会疯掉的。英国人会很愤怒,让他们愤怒去吧,勇敢地普鲁士人,好好干。”穆拉韦约夫拍拍俾斯麦的肩膀,“西伯利亚很冷,所以俄国的行动最早也只能在五月展开,普鲁士人,你清楚宣布合并三州的时机了吗?”
“感谢您坦诚相告,不过,恕我直言,各国的利益,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您说的很对,很高兴能够认识您。”
“我也一样,喝一杯吧。”
“普洛斯!”
“普洛斯!”
在不远处,梯也尔首席议员到普鲁士和俄国的两位青年才俊干了一杯,不由得对正在和自己聊天的汉弗莱先生担心的说:“如果俄国和普鲁士走到一起,那真是太可怕了,对此,贵国不会坐视不理吧。”
“您在说什么。”汉弗莱满脸疑惑,他随着梯也尔先生的目光过去,“喔,俄国人和普鲁士人,我不好随便发表意见,您知道,我只是谦卑的公务员,整日埋头于繁琐的文牍工作,以拿到一等爵位退休为最高理想。外交事宜,您还是直接和格莱斯顿公使谈吧。”
梯也尔找了个机会,又和格莱斯顿凑到了一起,对于梯也尔的问题,格莱斯顿回答说:“女王陛下政府于处理不列颠与他国关系时,其行为准则愿遵循的大原则之一,即外国对其内部宪法及政府形式有意做何种变革,应被视为英格兰无由以武力干预之事。但一国企图夺取侵吞属他国之领土则另当别论;因此类企图将扰乱既有均势,改变各国相对实力,而可能为其他强国制造危险:因而此类企图,英国政府享有予以制裁之充分自由。”
“如果发生普鲁士和俄国破坏欧洲均势,并与法国发生对抗,不列颠将制裁谁呢?”
“英格兰少有参与介入尚未实际发生或非即将发生之事近只十年后,格拉史东在上维多利亚女上书里提出同样的原则。英格兰应完全掌扳就各项事端评量其压负义务之主动;不应就他国实际或假设之利益而向彼等有所宣示,使之自视为至少具共同阐释权、以致减损吾国选择之自由。”
冗长的外交辞令,等于没有表态。
天下英雄谁敌手
法国人永远避不开两套枷锁:四国同盟与神圣同盟。
维也纳会议后,均势及正统观之间的关系表现在两份文件中;四国同盟,由英国、普鲁士、奥地利及俄罗斯组成;集会维也纳的政治领袖组成四国同盟,以压倒性的武力,不容法国的侵略野心有一点出头的空隙。
神圣同盟,仅由被称为东方三强的普、奥、俄三国组成。由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提出。他始终无法忘情于自诩的伟大使命:重整国际秩序,改革每个参与国。以缔约国有责任维持欧洲内部现状,为各国的宗教义务。这是近代史上,欧洲列强首次赋予本身一个共同的使命。
就敌对传统来说,毫无疑问,英国是法国复兴的最大敌人。但英国一直避免与法国站到直接的对立面,而是采用支持法国邻国的方式,实施羁縻。直接挑战英国,菲利普王朝既没有这个实力,更没有这个胆量。
如果按照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目前在所有战线上与英国敌对的俄国,应该是法国的天然盟友。然而,2年拿破仑在俄罗斯的惨败,被许多法国人视作命运的转折点。“500万波兰人、50万波罗的海沿岸民族,00万高加索人的大监狱”也与法国自由主义的大旗格格不入。
梯也尔在40年下台以后,经过反复考虑,决定挥舞拿破仑的剑,号召民族主义,同时保持自己自由主义旗手的形象。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这两件法国大革命以来释放出来的怪兽,在梯也尔等人来,仍旧是法国仰赖以复兴的精神源泉。如果失掉了民族主义的剑和自由主义的旗帜,那法国还剩什么呢?奥尔良的高利贷商人吗?俄国在国家的精神属性上,就永远不可能和梯也尔站在一边。
哈布斯堡要脆弱一些,然而,拿破仑战争唤醒的欧洲诸国的民族主义意识,是十三个主体民族(每个民族两百万到八百万不等)组成的哈布斯堡帝国的最大威胁。从这一点上说,法国的任何复兴,都是对哈布斯堡这个民族万花筒的威胁,是对分裂分子的鼓励
至于普鲁士,这个野蛮人的怪胎,是欧洲列强中最弱的一个,却天生就和所有国家过不去。但它太弱小,必须仰赖俄罗斯的鼻息。但是万一,由普鲁士统一中欧,将是法国的灾难。为了阻止普鲁士统一中欧,法国绝无可能与普鲁士修好。
因此,法国的唯一机会,就是造成英国和神圣同盟三国的敌对。英国现在和俄国已经处于对立状态,如果普鲁士表现出统一中欧的野心,那么,英国一定需要一把好用的手枪。法国的国策,只能是追随英国,里间英国和普鲁士之间的关系。
但英国太老奸巨猾了。格莱斯顿现在仍旧不肯表态。梯也尔必须利用一切机会,包括在东方的机会,让英国人感受到威胁。
梯也尔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穆拉韦约夫。这个俄国人生气勃勃,豹子一般身体上仿佛有永不疲倦的力量。俄国,会怎么做呢?怎样引导俄国人,让他们继续刺激英国那老谋深算的神经?
穆拉韦约夫很优雅的请俾斯麦的夫人共舞一曲。
俾斯麦着他的夫人,脑子里却在思考着穆拉韦约夫和他身后的俄国。普鲁士要同一中欧,毫无疑问,就是挑战英国、俄罗斯、哈布斯堡和法国。哈布斯堡这个障碍是最直接的,却最为弱小。俄国,才是普鲁士身上的枷锁。俄罗斯人可以开进巴黎,自然也可以开进柏林。法国虽然不复拿破仑时代的雄风,却已经在慢慢恢复元气,巴黎的财政状况正在好转,在法国的南线,撒丁王国正在吸引和消耗哈布斯堡的注意力,因此,法国至少不会三面作战了。仅仅凭普鲁士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同时面对法国和俄罗斯的。
何况,还有英国,英国的大陆均衡政策,绝不会容忍普鲁士统一中欧。但同样是大陆均衡政策,却可以成为普鲁士的机会。只要在欧洲大陆上,出现一个挑战英国的强权,使得中欧必须成为英国坚强的壁垒,那时候,英国就会容忍德意志的统一了。
这个强权,只会在法俄两国中产生。俄国正在比萨拉比亚和中亚和英国人明争暗斗,鼓励他,让这头巨熊莽撞的干下去,英国迟早有一天不会容忍。而法国……要是法国变得更有侵略性就好了。
相对而言,清国的局势并不是那么重要。清国离欧洲实在太远,普鲁士的商业也没有那么发达,要在清国分一杯羹。俄国如果在清国有什么动作,虽然会进一步增加英国的疑虑,但却不是决定性的。除非,俄国的行动目标是中亚,威胁到阿富汗。
那么,要不要把明年五月俄国人有所动作的消息透露给英国人呢?俾斯麦走到伯纳德秘书身边,与他预约了一次和格莱斯顿的会谈。
当伯纳德将俾斯麦的预约悄悄告诉格莱斯顿的时候,格莱斯顿笑了起来。他以为俾斯麦是要谈及莱茵三州的事情。在英国来,普鲁士合并莱茵三州并没有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严重。莱茵三州深受法国的自由主义影响,普鲁士合并莱茵三州以后,并不能将莱茵三州变成军事进攻的基地,普鲁士的主战场,仍旧是在东方,面对俄国的压力,因此,不会改变欧洲大陆的均势。相反,一个有所强化的普鲁士,有助于抵抗俄国的影响。
楚剑功很高兴。今天,他见到了太多历史上的强者,更重要的是,他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思想,甚至能够预判他们每个人的行为方式。十九世纪天命扩张的伟大格局,将由这间屋子里的人来开创。
作为这一伟大格局的外来者,楚剑功不知道在这个时空,哪些人会成为楚剑功的盟友,哪些人会成为敌手。但无论如何,跻身于这个英雄的时代,是楚剑功和李颖修的幸运。
第一卷《鸦片战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