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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那天，刘国庆本想留在市里的，但郭慕华把他劝了回去，让他回家过年。刘国庆不想走，但还是和车志勇两人去车站坐车，两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一个南一个北，所以在车站分手后，各坐了客车离开，过年的期间，客车都是满爆，人头挤人头，所以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一直在注意他们。

刘国庆闷闷不乐，坐到苗家乡时也忘记起身，多亏售票员提醒，他才赶紧拎着书包下车。当他下车，客车离开之后，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年轻人打开车门冲了下来，刘国庆低头走路，根本没有注意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等到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回头看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高个子一刀就抡在了他的后脑上！

刘国庆当场倒地，抽搐了几下，脑浆子顺着头发流了出来，不动了。

抡刀砍他的年轻人傻住了，他真没有想要杀了刘国庆，他只是按照老大的命令，要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少年，让他别再跟着郭慕华胡闹，没想到一刀就要了刘国庆的命。本市混混们打架殴斗，抡刀互砍专门朝对方脑门上砍，一刀就死的还真没听说过。

两个年轻人见杀了人，吓的转身就跑，钻回出租车里，迅速的离开了。

等到村头的人跑过来，人和车都已经没影了。

刘国庆就这样闷声不吭的走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走的这么突然的。车志勇是一个知道消息的，因为他在回家的路上也遭到了袭击，当他下了客车向家里走时，眼角忽然扫到有两个年轻人从身后追了过来，车志勇相当机警，他没有像刘国庆一样，站住原地回头看，而是撒腿就跑，两个年轻人紧追不舍，但是当车志勇跑进村里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不敢追了。骂了两句，转身悻悻的走了。

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车志勇急忙给郭慕华打电话，但郭慕华这个时候，正准备去和二宝见面，所以关机了。牛学恒的手机则是没电了。车志勇打不通，又给刘国庆打，刘国庆的手机虽然接通了，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车志勇心急火燎的又给刘浩祥打。

还好，刘浩祥接了电话。

车志勇把自己遇到的一说，刘浩祥也紧张起来。不过在五点多的时候，市里面一切平静，李剑锋和沈江山在网吧里面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刘浩祥安慰了车志勇两句，到网吧叫上李剑锋和沈江山，三人商议了一会，因为他们都不知道郭慕华租房的地址，所以三人也没有商议出一个办法。

当天深夜的时候，一直狂拨刘国庆手机的车志勇，终于听见了手机那头传来接通了声音，声音很嘈杂，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刘国庆的一个邻居告诉车志勇：孩子死了，刚刚被人砍死在了村头……

而这个时候，牛学恒和陆张飞正躺在医院急救。

留在市里的刘浩祥他们倒一切正常，没有遇到什么情况。原来张伟强怕一次解决了少年们事情太大，所以当天他只计划解决郭慕华三个人和车志勇、刘国庆，剩下的少年头头，等事情稍平静下来再解决。

“华哥！报仇啊！就是把并州翻遍了，也要找出抡刀的那小子！”刘浩祥他们激动极了，在刘国庆的棺材面前，一个个都泣不成声。

郭慕华没有说话，他带着兄弟们在刘国庆的棺材拜了三拜，然后就带着他们离开了。在车上，他告诉大家，国庆不能白死，这仇肯定要报，不过不是现在。要找的人也不是抡刀的那小子，而是幕后的主使--张伟强！

“华哥！你就说怎么做吧？”车志勇咬牙切齿的说，“我们一定要为国庆报仇！”

郭慕华很冷静，眼睛看着车窗的外面，“开着手机，等我的电话。没有我的话，你们谁也不许妄动！”

回到市里，车志勇他们急匆匆去医院看望牛学恒和陆张飞，郭慕华跟开车的老八说，“老八，麻烦你等一下，咱俩还得再回苗家乡一趟。”

“为啥啊？”老八不解。

“我刚才忘记点东西。”

“行，我等着你。”

郭慕华返回租住的地方，提了一个书包，下了楼，和老八重新向苗家乡驶去。到了刘家之后，郭慕华拎着书包，进了刘国庆爸妈所在的西屋。西屋的光线有点暗，依稀看见床上侧躺着一个白色苍苍的中年妇女，盖着厚厚的被子，正无声的在干哭。

刘国庆的爸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发呆，目光呆滞，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像是一个雕塑。郭慕华走到他面前很久，他才慢慢的抬起头。

郭慕华把书包放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然后给他们跪下，磕了个头，“国庆是我的好兄弟，他死了，我就是你们儿子了。爸！妈！”

刘国庆的爸爸惊讶的站了起来，“你……”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病床上干哭着的刘国庆的妈妈也艰难的转过头看。

“爸，妈，书包有二十万块钱，你们先拿着用，”郭慕华抬起头说：“国庆的仇我一定会给他抱的。”从兜里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放在桌子上，“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请你们都要给我打电话。爸，妈，我先走了！”站起来，几乎强忍着泪水的走了出去。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听见刘国庆的妈妈在房间里哭，“我儿子死了……要钱有什么用啊？……”

郭慕华更是心痛，低头跑出刘家的院子，刚要打开车门上车，就看见道路的前方三辆警车驶了过来，前面的一辆是派出所的，中间的一辆像是市刑警队的，最后面的一辆是面包车。

因为刘家门前就这一条路，只够一辆车通行，所以郭慕华只能等警车过来后再上路，他钻进车里，祈盼自己没有被刑警队的人看见。

警车停了下来，从中间一辆警车里下来一个漂亮的女警，快步走到老八的车前，隔着前挡风玻璃，瞪着副驾驶座上的郭慕华。

郭慕华知道躲不过，下了车，尴尬的笑着。

“芳芳姐。”

吕芳圆瞪着他，冷笑：“你还认得是我啊？”

郭慕华摸摸鼻子。

“知道吗？我们刚才市医院出来。”吕芳圆板着脸，“牛学恒和陆张飞的情况很严重啊。”

郭慕华点头。

“为什么不报案？！”吕芳圆跺脚。

郭慕华说：“我已经跟110的警察叔叔汇报过了……”

“借口！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这个时候，三辆警车里的警察都走下车来，一起走进刘家。刑警队长乌志刚面色严肃，看见郭慕华后，说：“我正找你呢，先别走，等会跟我们一起回刑警队。”别的警察都用一种惊讶奇怪的目光看着郭慕华。经过这一场的血战后，原本剩下的百分之十不知道郭慕华大名的人，现在也都知道了。

郭慕华点头。他心里并不怕，虽然他知道昨晚闹出了人命，可他们三个属于是正当防卫，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但事实上，郭慕华当时对我国的法律还研究的不透，虽然正当防卫是无罪，但过了头就有罪了。

小年夜的晚上，当场死了三个人，是一件非常大的案子，而三条人命又都是死在牛学恒的手下，所以牛学恒必须承担防卫过当的责任。

当然，现在一切警察还在调查中，最后的结论还没有做出。

“等着啊。”吕芳圆瞪了郭慕华一眼，跟着乌志刚进了刘家，警察们都走了进去。

郭慕华没有跟进去，他知道警察是在调查刘国庆被砍死的案情。不过郭慕华丝毫不抱希望，那抡刀的小子砍死了人，当天晚上一定就跑了，不说永远抓不到吧，起码短时间内是抓不到的。

至于幕后的主使张伟强，更是不可能受到牵连。他现在根本就不在并州市。

所以要想替刘国庆报仇，只能靠自己。

“老八，你先回去吧，一会我坐警车走。”看见老八面对警察时浑身不自在，郭慕华让老八先走。

“行，那我先走了。”老八确实不想和警察待在一起，虽然现在他不在道上混了，但毕竟十几年的混混，面对警察时总是有一些惴惴不安。他把手里的烟头扔出车窗外，发动出租车。

“等会。”郭慕华从兜里取出200块钱，从车窗递了进去。

“干啥？”老八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像是感觉受到了羞辱。

“车钱，你都跟着我跑了一天了。”

“啥车钱啊？”老八瞪着眼，“朋友用车还掏钱吗？当我老八当成什么人了？拿回去！”

郭慕华微笑着：“不是，这是你应该得的，我不能白用你的车。”

“啥白用啊？”老八把郭慕华握钱的手从车窗里推了出去，“你要是给钱，就是看不起兄弟我！”摇上车门，打转方向盘，急速的掉头走了。

郭慕华喊了两声喊不住，只能拿着钱，看着老八离开的车影，感动的摇头。

十几分钟后，乌志刚他们从刘家走了出来，人人面色凝重，后来郭慕华听说，警察们当场给刘家捐了款，一百二百的，多不多都是心意，乌志刚还向刘国庆的爸爸做了保证，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凶手追回来的。

郭慕华坐上警车，跟着吕芳圆回到市里。

警车直接开进了市公安局，在刑警队的小楼前停了下来。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刑警队的楼前挂上了两盏大红灯笼，让这个严肃的地方增添了一些暖意。

郭慕华被吕芳圆带进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旁边一张大沙发。

郭慕华摸摸鼻子，心说干啥啊？把我当成罪犯了？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既来之则安之，静静的在椅子上坐下。

“别误会少年，”乌志刚走了进来，微笑的说：“这里不是审讯室，你更不是犯人，我只是想问你一些昨晚的情况，你照实回答我就行。”

边说边在桌子后面坐下，吕芳圆拿了一个小本子，坐在旁边记录。

后来郭慕华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个小小的明明就是审讯室的地方询问自己，原来还是一番苦心，还是要警醒他不要继续在道上混下去。

郭慕华把昨晚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没有任何的隐瞒。除了和二宝见面的事情没有说，因为二宝有重伤害的案子在身，是一个全国通缉犯。警察正在抓他。

乌志刚和吕芳圆静静的听着，当听郭慕华说到小区门口的血战时，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虽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但其中的血腥和残酷，还是让他们喉咙发紧。乌志刚干刑警一辈子了，可死三个，残两个，重伤十几个的案子这是第一次遇到。

从刑警队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请你吃饭？”吕芳圆在驾驶座上回头微笑。

“不用了芳芳姐，送我去医院吧，大家都在医院呢。”郭慕华兴致很低。

“嗯，”吕芳圆载他到了医院，并和他一起进了医院。

在医院加护病房外的走廊上，高雅丽正微微的在哭泣。车志勇和刘浩祥站在身边，都小声安慰着她。昨天晚上高雅丽给牛学恒打手机一直关机，今天才知道出事了，匆匆赶到医院后，发现牛学恒还没有脱离危险。

“华哥。”见到郭慕华回来，车志勇和刘浩祥转头叫。。

郭慕华走过来，“没事的雅丽，老牛会好起来的。”

高雅丽抬起头，擦了一下眼泪，笑：“嗯，我相信。“

经过一天的时间，牛学恒虽然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但情况已经好多了，而陆张飞则已经苏醒过来，现在陆妈妈正在病床边照顾儿子，小声的和儿子说话。这是陆张飞出狱之后，母子首次见面，泪水和心酸不用说。

“董哥和赵哥呢？”郭慕华问。

“董哥下午走的，赵哥是刚刚走的，赵哥走时说了，报仇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随叫随到。”车志勇回答。

郭慕华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和吕芳圆两人来到加护病房的外面，隔着窗户看了看里面的牛学恒和陆张飞。吕芳圆小声的说：“这回真是老天保佑啊，姐听医生说，他们两都被砍的不**样了……”

“嗯，对了芳芳姐，沈进国他们怎么处理了？”郭慕华小声的问。

两人走到旁边的走廊上。吕芳圆说：“他们现在都住在二医院，情况可比你们惨，死了的那三个不要说，活着的没有一个不带伤，现在还有一个人在抢救……唉，姐算是长见识了，你们简直是三头小老虎啊，把十几个混混几乎都撕成粉碎了……”

“老牛会有事吗？”郭慕华问：“我是说，他捅了三个人……”

“嗯，这事现在还不好说，虽然你们是正当防卫，但一个人捅死三个人算不算正当防卫，本省没有先例，可能还需要根本实际情况研究。不过不用太担心，老牛现在还不到十八周岁，是未成年人，加上他伤的这么重，几乎就是死人，这一点检察院会考虑的。”吕芳圆说。

“那沈进国他们呢？”

“他们都是重伤害罪，甚至可以定一个故意杀人罪！”吕芳圆恨恨的说，不过随即她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但也可能是寻衅滋事罪，按故意伤害罪处理，总之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得看检察院的。”

“那张伟强呢？！”说到张伟强三个字时，郭慕华整个人都好像阴冷了起来。他的拳头紧紧的握住，眼睛仿佛看见刘国庆爸妈的苍老木然，泪流满面的脸，看见刘国庆倒在马路上，被人重重的抡了一刀……

吕芳圆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用少有的温柔目光看着郭慕华，“郭慕华，听姐的，你千万不要向张伟强报复，他有很多人，而且有枪，你要是找他报复，被他打死了是白死！你懂吗？”

郭慕华的情绪瞬间又冷静下来，他嘴角露出一点笑，“放心芳芳姐，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吕芳圆盯着他的眼睛，“答应姐，不要去找张伟强报仇，好不好？”

郭慕华闪开她的目光，低头看着脚尖。

吕芳圆知道劝不住他，同时又害怕他被张伟强杀了，“唉！”吕芳圆跺了一下脚，说，“那你总得答应姐，下一次你有行动，一定要通知姐！好不好？”

郭慕华想了一下，点头。

吕芳圆微微松了一口气。“姐先走了，替我向陆张飞问好，等牛学恒醒了，也替我向他问好。”

郭慕华点头，送吕芳圆离开医院。

刚送走吕芳圆，手机响了，是董哥打过来的。

“喂，董哥？”郭慕华到走廊拐角的僻静处接电话。

“你在医院吗？”董哥沙哑和蔼的声音。

“嗯。”

“牛学恒醒了吗？”

“还没有呢。”

“嗯，你身边没有别人吧？”

“没有，有话你说吧。”郭慕华扫了一下身边的左右，快步走到窗户边，小声的和董哥交谈。

“嗯，董哥和你说的是，报仇的事千万不能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警察正盯着呢，你千万不要往枪口上撞，好吗？”

“嗯，我明白董哥。”

“还有，张伟强过年前好像不会回来了。他打算在省城过年了，我今天刚打听到，他把乡下的老婆和女儿秘密的接到省城了。”

郭慕华皱了皱眉头，“哦，知道了，谢谢你啊董哥。”

挂断和董哥的通话，郭慕华站在窗户边，望着窗外的夜色，默默的想了很久。

“华哥！”李剑锋走了过来，“陆哥想见你呢。”

“哦，”郭慕华激动的向陆张飞的病房走去。

幽静的病房里，脸色苍白如纸的陆张飞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当看见郭慕华走进来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了微笑，据他伤好之后跟郭慕华说，当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活着真好，见到你真好。

郭慕华到了床边，微笑着，眼睛不知不觉的湿润了。

陆张飞现在还不能说话。

两人其实也不需要说话。

晚上，郭慕华就在走廊的长椅上歪歪斜斜的睡了一夜，早上，他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惊醒，揉眼一眼，是牛大方激动的向加护病房跑了进去，原来，牛学恒醒了。牛学恒终于醒了。

郭慕华腾的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