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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十二日夜

山里有六户人家。房子沿着山边一字排开，门前是打扫得十分干净的泥土路。靠田的路边种着白杨树。路在一片树林处打个弯。

王明明顺着山路上山。树林把大路上面吵杂的车马声完全隔开，山路静悄悄，习习山风扑面而来，清凉舒服。

林中阵阵鸟啼声使她顿时忘了刚才的烦恼。她欣赏着林子里飞来串去的鸟儿加快脚步向前走，从村里远远的传来鸡鸣狗叫。

狗叫声惊动了村里的人，他们知道来了生人，田里干活的停了下来，他们向路上看。屋里做事情的跑了出来，他们猜测着会有谁来。

村里的人怕鬼子突然打过来，就是鬼子不来，他们也怕难民和败兵到山上来。他们向你要吃要喝，明着买你的，顺手拿你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人饿急了才会做强梁。这些人也是走投无路了。可是这么多的人想帮助他们也帮不过来。

村里的人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向着山下的路上看。一位媳妇最先看见了，她好奇的说：“怎么是一个女人，穿的挺洋气。这是谁呢。”

兰英姑娘一眼认出了王明明，她惊喜的向村里人喊：“你们知道是谁来了吗。是她，是王明明大姐。”

她满脸堆笑的向王明明跑去。她边跑边喊：“哎呀，是王明明大姐来了，你快一年没有来了。”

王明明快步迎上前拉着她的手说：“兰英姑娘几天没有见你长得快赶上我了。瞧你长得这水淋淋的模样，真讨人喜。”

兰英姑娘说：“姐姐，看你穿得这么洋气，真像个洋娃娃。我好羡慕你啊。”几条对着王明明狂叫的狗儿到一边去了。

王明明和兰英姑娘手拉手的走到村里，村里的老人和媳妇围了上来，他们兴高采烈的夸她长得好，穿的衣服漂亮。

王明明说：“你们老人不显得老，孩子长得白胖胖。山里的水养人。看你们这么欢乐我真羡慕。这里可是世外桃源啊。”

兰英姑娘问她：“姐姐，这兵荒马乱的你是怎么来的，今天王大伯特地从山下来打招呼说鬼子进了城到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他亲眼看见鬼子把一家人家的男人和孩子杀了然后奸污他们的女人，他吓坏了，他从金川门没命的逃回来。

“他说鬼子早晚要占领这里，要早做准备。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准备啊。”刚才欢笑的村民收起了笑容，一张张脸沉了下来。

王明明说：“鬼子杀老百姓，放火烧老百姓的房子，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了。我沿路过来路两边尸体成堆。鬼子无恶不作啊。

“鬼子糟蹋妇女，妇女死得最惨，好多妇女被鬼子开肠破肚。”

村民吃惊的“啊！”了一声。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一位大妈啧啧嘴说：“太惨了。鬼子怎么这么没有人味。千刀万剐的东西。”

兰英姑娘问：“安全区怎么样？十号那天的下午鬼子对南京城发起总攻。司令部命令军队做好打巷战的准备。全城的老百姓都慌了。

“我们听说人像潮水般涌向安全区。这里有好多的人都去了,我们也要去安全区，家里人不让去。”

王明明说：“为什么啊。”

“家里人说这里是荒山野岭鬼子来做什么，这里比安全区安全。我们听家里人说的有道理就不去了。

王明明说：“我原来对安全区也不抱希望，现在看安全区比沦陷区要安全的多。老百姓还是应该去安全区。到难民集中的地方。”

兰英姑娘说：“我们现在担心鬼子打到山上来，你说鬼子会打到山上来吗，他们要是来了我们怎么办！”

王明明说：“这里鬼子还没有占领，鬼子一定会打过来。鬼子上了山不会总呆在山上，我们要躲过他们。

“不管鬼子会不会上山，我们都要有准备，要把藏身的地方找好。鬼子已经杀红了眼。大屠杀既然开了头短时间鬼子不会罢手。

“鬼子来了我们就躲。我们躲不了鬼子就和鬼子拼，杀一个鬼子算一个。你们要记住，宁可死也不要落到鬼子的手上。”

大家听她这么说都紧绷了脸。谁也不想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不是简单的事情，大家都很怕。没有人愿意看见可怕的一幕。

一位老奶奶伤感的说：“我老了，死就死。一把老骨头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可怜这些年轻人，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能被鬼子毁了。我没有本事帮助他们,我天天烧香磕头求菩萨保佑他们。有什么办法能让年轻人躲过这场灾难呢。”

一位年轻的媳妇叹息着说：“嗨,谁也没有办法躲过鬼子的屠杀。鬼子要么不来，来了没有人能逃脱死亡的厄运。

“自从十二号夜里我们被江边人喊马嘶声惊醒，这些日子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就怕鬼子突然打过来。”

兰英姑娘说：“那天夜里江边乱哄哄的，家家的人都起床了，大家猜想发生大事情了。老年人说完了，一定是鬼子从江上打过来了。

“我们不相信，江边有中国的军舰，鬼子不能一炮没打就上岸了。为了搞个明白，我提议到后面的山头上看个究竟。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拿着棍子壮着胆子去。到了山头上我们只能看见江边手电筒的亮光和火把，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年轻的媳妇说：“我们害怕啊，没有人敢再睡觉。大家就在山上守着。山上冷啊，我们紧张的忘了冷。”

兰英姑娘说：“天亮了。我们看见这里的江边上全是**。停在江边的军舰也不见了，我们知道坏事了。这比鬼子登陆还要怕人。

“这个仗八成是打败了。可是我们没有听说哪个城门被鬼子突破啊。沿江过来的鬼子占领了岔路口和尧化门以后不敢再向西打。

“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突然来到江边。他们没有船过不了江，有的用门板，有的扎木排过江。乱哄哄的一片啊。

“我们始终守在山头上观望，江面上风大浪急，门板翻了，木排散了。好多战士渡江渡不到一半就落水死了。

“后来又听说乌龙山炮台的兵也悄悄地走了。这就是说鬼子的军舰要来了。

“到了上午江面上来了鬼子的炮舰，它们在江面上横冲直撞，又是打炮又是打枪。**死的人可惨了。

“这时候的江面上漂浮着的全是士兵的尸体。我叫大家数一数再核对一下，成千上万啊。我们都看呆了。”

年轻的媳妇接过话说：“我们原来想的是鬼子也是人，是军队，不会杀老百姓，鬼子来了也不会到这山里来。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种我们的地过我们的日子。谁知道鬼子不是人，畜生不如！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怕，我们想走，想去安全区。但是晚了。

“鬼子已经进城。听说在城里开始屠杀老百姓，我们急啊，王大伯来过以后我们更急了。”

兰英姑娘说：“鬼子一定会到这里，大家动尽了脑筋想不出办法啊。我们碰过头过了，我们决不屈服鬼子，我们死也不被鬼子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