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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柳暗花明 (十一)
“天这么热,能快点儿就快点儿。”欧阳灿看看外面的大太阳。
昨天一场大雨下过,今天艳阳高照,气温突然就升高了,等下到了现场肯定是暴晒。
她歪了歪身子,拎出一个U型枕来就闭上眼。
赵一伟笑道:“说睡就睡啊。”
“睡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叫的。”陈逆笑。
“皮痒。”欧阳灿眼都没睁。“蒲桥怎么没来?”
他们哄笑。
“还吐啊?”欧阳灿也笑了。“至于么,都三天了。”
“好像好点儿了吧。昨天才叫吐的厉害呢。我早上就问了他一句吃不吃豆腐脑,他都来不及去卫生间,抱着纸篓子就吐了。”
“也不是刚参加工作,怎么反应这么强烈啊。”赵一伟说。
“亮亮说他跟孕吐似的。”陈逆笑道。
“大前天那个现场也是难得一见。当时谁说来着,不让蒲桥去。蒲桥还积极呢,结果受这么大一刺激。”赵一伟说。
“他那天在现场还可以的。那么热的天,在现场十来个小时,真是一厘米一厘米推进,特别累,他也没说什么。到最后收尾的时候,其实都累的不行了,都巴不得快点儿结束。他刮那点儿腐肉下来,本来刮下来收集好了就行了,谁知道一刮就飞了,正糊在面罩上啊。你们想想那效果,能不恶心么。”欧阳灿慢条斯理地说。
“太同情你们了。老周说他拍照拍的,回来一闭眼,简直就跟在个废弃的屠宰场呆了三天似的,那个味道那个场面。”陈逆说。
“所以啦,普通的场面蒲桥也不至于。上回605案渔船上,他表现也正常。他的心理素质算不错的。”欧阳灿说。
“也可能最近太辛苦,身体顶不住了。”赵一伟说。
欧阳灿有点儿困,可睡不着。睁开眼睛看着外头,车已经开出市区,大道平坦,再往下开,就要进入荒郊野外了——这儿是一片湿地,水洼很多,是候鸟栖息的天堂。里头的保护区是不允许车辆和人员进入的,但外面因为风景秀美,经常有人自驾游来这里玩。还有一处毗邻保护区的水域,有许多钓鱼爱好者会在那里垂钓……她听父亲提起过。父亲不多的业余爱好里就有一样是钓鱼,他还参加了一个钓鱼俱乐部。偶尔父亲也会和老朋友们弄一条船一起出去钓鱼。
欧阳灿想着父亲前几天还在说,最近有点忙,好久没空去钓鱼了……前方出现了警戒的标志,赵一伟把车速降下来,来到前方的执勤警车前,打了个招呼,说明是七处勘察的,对方查过证件之后就放行了,提醒他们前面不太好走车,小心一点。
“有辆车陷在里面了,我们刚给抬出来。”执勤警察说。
赵一伟看看欧阳灿他们,问:“怎么着,要不咱们走进去?”
“距离现场还有多远?”欧阳灿问。
“差不多一公里左右。”执勤警察说。
“稍往前开一点儿吧,器材都挺重的。”欧阳灿说。
“好,那我慢慢开。”赵一伟跟执勤警察点点头,启动车子朝里面开去。
这条小路很窄,两边都是芦苇。
车子开一段,就是一截石条架起的桥,桥下是碧绿的水。
“这环境还真好。”陈逆说。
“藏几具尸体很容易。”
“确实不容易发现。”
“你说抽干了这儿都是水会不会真有白骨?”
“谁没事儿干抽水哩?”
“不用特地抽水。这两年哪,这么旱,水位再降下去,就见底啦,有啥怪物也都出来啦。”赵一伟笑道。
“也是。为啥老不下雨呢?你们看南方那降水多的。”
欧阳灿看看前头已经几乎没有了路,跟赵一伟说把车停了吧。我们自己走过去。
赵一伟答应着停好车,车上的几位迅速换好防护服,拎上自己的器材箱子下了车。
“欧阳!”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喊欧阳灿。
欧阳灿看看,是潘晓辉。
她笑了笑,问:“今天你带队?”
走进了些,看到潘晓辉脸上晶晶亮的汗珠。她给晒的脸都红了,头顶架着墨镜,汗不住地往下流。
欧阳灿递给她一卷纱布擦汗用,说:“今儿这天够热的。这天出现场太遭罪了。”
“谁说不是呢。跟你们比比我们还好点儿,不用穿这闷死人的防护服。来,尸体在这边。”潘晓辉跟欧阳灿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带着他们往水边走。
这里是一个比较宽阔的堤坝,下面是一大片水域。
面前的水位线很低。因为连续几年的干旱,面前需水量大约只有往年的四分之一,因此堤坝上也长满了杂草。欧阳灿跟着潘晓辉走上堤坝。堤坝上停了一辆银白色的奔驰越野车。越野车的后备箱开着,里头空间宽敞,放着各种杂物。欧阳灿大略看了一眼,有食物也有衣物,还有钓具和高尔夫球具。距离车尾大约两米远竖着一把遮阳伞。伞下摆着小桌子、小板凳——桌上有杯盘碗碟俱全,盛着不同的食物,酒瓶里有酒,一旁放着看样子只喝了一半就搁下的杯子。奔驰车旁边支着一个帐篷。
帐篷门半开着,欧阳灿歪头往里看了看。里头卧具叠放整齐,看起来还没来得及用。
“这是打算钓累了就休息啊。”她说。
“是啊,准备的很齐全。”潘晓辉说。
欧阳灿大体扫了几眼现场的环境。经过雨水冲刷的现场是会把一些原本非常重要的痕迹或实物证据冲走的,会给勘验带来相当大的难度。不过容易干的事儿,也用不着他们出马了。她跟潘晓辉交谈了几句,等赵一伟他们过来,由潘晓辉带领,往堤坝下走去。老远已经看到被从水里捞上来的尸体,横放在堤坝上。刑侦处另外几位同事在那里保护现场。彼此都熟悉,欧阳灿过去之后先跟他们打了招呼,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
这人身材高大健壮,目测185公分左右。尸体衣着整齐,没有受到人为破坏的痕迹。尸体表面也没有明显外伤。只是尸体经过长时间浸泡,表皮已经泛白。
“死者身份确认了没有?”欧阳灿问。
“正在进一步确认。跟尸体一起打捞上来的东西里有他的钱包和手机。手机被浸泡没法开机,钱包里有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人名叫石磊,现年31岁。我们在车里又找到了个手拿包,里头有驾驶证。驾驶证跟身份证信息一致。我们刚才已经联系交警方面调取车主的资料,希望能直接联系到他的家属。”潘晓辉说。
欧阳灿点点头,听赵一伟和陈逆在说:“这场大雨下的,就算是谋杀,恐怕也是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了。”
“仔细点儿找吧。”陈逆道。
欧阳灿默不做声,抓紧时间处理现场。在烈日下忙了一会儿,就已经汗如雨下。防护服不透气,汗出来都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但这种气温下,尸体在野外曝露时间越久,会对下面可能要进行的尸检越不利,她必须加快速度。
她初步处理好尸体,装进袋子里,潘晓辉招呼同事过来帮忙抬上堤坝。车子开不过来,尸体就由鹤湾派出所的几名壮汉抬到了勘验车里。关好车门,欧阳灿这才摘了防护服的帽子,眉毛眼睛都挂了汗珠。
潘晓辉拿水过来,说:“喝口水。”
赵一伟拧开一瓶喝了一大半,剩下的浇在头顶,说:“凉快一把。可怜这大片水干干净净的不能动,不然下去泡泡澡再回去。”
欧阳灿说:“估计这阵子不光没人敢来泡澡,钓鱼的也没有了,倒是清净了。”
“这附近应该经常有人来钓鱼吧?”陈逆问。
“嗯,听鹤湾的同事说这里可是钓鱼爱好者的圣地。不少人还会来夜钓。像这样开车一个人夜钓的也挺常见的。”潘晓辉说。
“对,我爸他们那个小俱乐部,春天的时候还组织来过。说这儿既可以看风景,观鸟,还能钓鱼。”欧阳灿说。
“欧伯伯参加的是哪个俱乐部?”潘晓辉问。
“一乐。俱乐部老板说,就图一乐儿。他又姓图。”欧阳灿说。
潘晓辉把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给欧阳灿看,问:“是这家吗?”
欧阳灿看看照片里拍摄的一张名片,正是“一乐”俱乐部的会员卡,说:“对,就是这家。这是白金卡。我爸有一张。我见过的。”
“我马上去查。”潘晓辉眼睛一亮,看欧阳灿手中的水已经喝完了,又给她递上来一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