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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苏念便披衣起床。乔景年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妈妈答七点多了了。她噢了一声。
“妈。又沒人來。您起这么早干嘛。”她嘟囔着翻了一个身。苏念一边梳理头发一边答:妈妈都这把年纪了。哪像你们年轻人觉多。你安心睡吧。”
乔景年听出來了。家里铁定不会來人了。便安心睡自己的。
说是睡觉。也不过是赖在舒服的热被窝里。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隐约听到院子外响起了敲门声。“谁呀。來了。”妈妈边问边过去开门。接着是一声惊喜莫名:“辰逸。怎么是你。”
江辰逸。
乔景年一下子睡意全无。大概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吧。于是。她凝神摒气支着耳朵去听。
“妈。新年好。”
沒错。这的确是江辰逸的声音。一阵狂喜漫过心田。乔景年掀开被子下了床。刚奔了两步。又折回來。老式的梳妆柜。需得弯着腰才能照见脸。在镜子前将蓬乱的头发梳了又梳。又将压皱了的家居服扯好了。这才刻意放慢脚步出了卧室。
“景年。快起來。你看谁來了。”苏念大概是太高兴了。还沒进屋便扯着喉咙喊。而几乎同一时间。江辰逸跨进客厅。看见她从卧室里出來。很感意外地:“咦。你真在。”
江辰逸确实沒想到她会在。他也是年三十才处理完那边的事后。飞回a市的。之前跟靳司勒通过电话。只说会带着大人小孩回京过年。他想当然的认为靳司勒口中的大人肯定是乔景年。
苏念接过他手中的礼品盒放好。又是欢喜又是埋怨:“你看你。來就來。还带什么东西。快坐呀。景年。给辰逸倒杯水。”
“喔。”
乔景年答应一声。慢慢地走到墙角的三角柜前面。上面置放着两只热水瓶。都是很多年前的物件了。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她拿起一只半旧不新的杯子。那是她的专用杯。缓缓注入开水。捧着走到他面前。“家里只有这个。别嫌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刚听到他來了的那一刻。心里充满了狂喜。可是真见了面。又分明有太多的坎过不去。。对于他。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是罪恶感。是她亲手将他拖入了万劫不覆的深渊;另一方面。又无法忘记。他那无情的一脚令她从此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
“我以为你会到靳家过年。怎么沒去呢。”不得不承认。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惊喜莫名。表面上自然什么也看不出來。双手捧着杯壁转來转去。借以捂手。闲话家常的口吻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也沒什么好隐瞒的。直言不讳地答:“他带着前妻还有儿子一起回去了。据说是老爷子的意思。”江辰逸喔了一声。再无下文。
这倒让人有些诧异。本以为他会讥讽她两句。。自己的老公在所有国人最重视的传统节日里。带着前妻与儿子回京省亲。把她当小三一样地扔在这里不管。不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天大的糗事。
“你想要嘲笑便开口。千万别憋着。”乔景年满不在乎地提示。
江辰逸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觉又好笑又好气。“你有病呀。三天不挨骂心痒是不是。算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放你一马。”
“谢了。”她面色一松。是呀。今天是新年。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姑且将前尘旧事全抛开。套用一句话。今日有欢今日欢。明日愁來明日愁。当下抱拳作谢。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接着撺到他身旁坐下。伸出巴掌巧笑倩兮:“恭喜发财。红包拿來。”
真是久违的娇俏模样。看得江辰逸心中一荡。放下杯子。劈手就是一巴掌。“五元。”
这一巴掌太重了。乔景年“呀”地一声缩回手。抱着掌心直哈气。“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他但笑不答。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下手会那么重。也许潜意识里积攒了太多的恨意吧。乔景年不免泄气:小气鬼。说了放她一马的。还是逮着机会便下手。
“來來來。辰逸。鸡汤下粉条。”
气氛变得不大妙的时候。恰好苏念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进來了。放在他面前。上面满满一层肥嫩的鸡肉块。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将她的馋虫一下子勾起來了。“我也要吃。”小小的不愉快就此烟消云散。
“自己去盛去。”苏念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便笑开了花。“辰逸。快吃呀。”
乔景年不服气地叫了起來:“妈。您偏心。”苏念坐在对面沙发上。看江辰逸吃得津津有味。脸上越发喜上眉梢。“怨不得我偏心。你要是有辰逸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
江辰逸口里嚼着香喷喷的鸡肉。抽空瞄了她一眼。眼神甭提有多得意。乔景年气哼哼地起身去厨房。盛了一碗來与他对着吃。滋滋地响。看谁吃得欢。
这间屋子突然不再那么冷清。整个空间奇迹一般地充满了生气。可越是这样。乔景年越觉得灰心。因为她知道这短暂的欢乐对于自己來说。无异于饮鸠止渴。
吃鸡肉大赛终于告一段落。苏念难得家里來人。所以风风火火地忙进忙出。安排两个小的只管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电视或者聊天。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乔景年尽量漫不经心地问。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生怕他马上就走。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应酬肯定是不少的。
江辰逸吊梢着眼睛看她。明显别有用心的表情:“你不是想要红包吗。那陪我一起拜年去。”她松了一口气。“我又不认识。才不要去。”
江辰逸二话不说。已经站了起來。乔景年赶紧追了上去:“等等我。”两人出來跟苏念打了一声招呼。乔景年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后面。先了是出了自家小院。然后上了他的车。
如今过年的气氛不比以前了。她记得小时候会舞龙舞狮划龙船。小孩子们跟在后面跑。别提多热闹了。
现在越是过年。商店都关了门。唯一有年味的是家家户户门口的红对联。上面写着各种吉祥的话。她便趴在窗户上念。结果有一幅是篆体。念错了一个字。被江辰逸抓住了小辫子。批她洋墨水喝多了。老祖宗的字都不认得了。她自然不服气。称自己生于现代长于现代。像这种古体不认识是正常现象。两个人一路打着嘴巴官司。倒是快乐快乐地到了楼下。
江辰逸从后备厢里拎了一袋礼品。一只手提着。另一只胳膊肘向她一弯。乔景年迟疑了一下。乖觉地挽了他一起上楼。
“二婶。给您拜年了。”
“辰逸來了。”开门的妇人很是惊喜地唤。眼神划向她。乔景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有笑着点头。对方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快进來。快进來。”这时从屋里钻出一个人來。“辰逸。你爸爸还好吧。咦。这是小乔吧。”看到她的时候也是明显呆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
“二叔。二婶。婚礼上你见过的。还记得吗。”江辰逸向她介绍道。婚礼上那么多人。好像是他的堂叔。便笑着问好:“您好。”
国人见面的常用语是“吃了吗”。拜年的时候尤其如此。他们说吃过了。二婶不依。一定要下厨弄点东西他们吃。二叔去厨房给两人倒茶。就听见两位老人在里面嘀嘀咕咕。
“不是说离婚了吗。怎么又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分分合合也是常有的事。”
“嗯。也是。看两人亲亲热热的。应该沒问題了。”
“不过也难说。表嫂那脾气谁受得了。我看八成是她在里面挑。”
“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后面批评别人。”
他们自以为声音很小。可是外面的人还是隐约听到一些。乔景年脸皮向來厚。倒不觉得什么。她怕江辰逸脸上挂不住。便别过头察看。见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相册。好像什么也沒听见。
二叔沏了茶出來。便陪着两人聊天。老两口的儿子在美国定居。二叔将相册里的人指给他们看。儿子儿媳还有他们的女儿。“妞妞都长这么高了。上学了吧。”江辰逸看着照片上可爱的小女孩。问。
“秋季刚上一年级。小家伙昨天还跟我们通视频。可好玩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抓点紧。呵呵。”
二叔非常好意地提醒着。却不知道无意间戳中了两人的痛处。乔景年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当即脸色暗了下來。江辰逸看在眼里。只当她是因为失去了与靳司勒的孩子而痛心。想起她当初擅自拿掉他的孩子时可沒见她这么难过。心中不免生恨。只是表面上半点不露。
二婶做了荷包蛋。两人象征性地吃了。出來时。二婶又拿出一个红包给她。她看了看江辰逸。直冲着自己笑。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便喜孜孜发收了。
后來又走了几家。都是江父的老朋友老部下。家家都是热情款待。临走红包侍候。有了二叔家的经验。加上临來的时候。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带她收红包的。便毫不客气地悉数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