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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随云殿出来,谈笑脑子里如走马一样,心中涌动着复杂而奇异的触动。她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有什么如一枝春芽在刚刚萌动的时候被狠狠掐断,于是那春芽只好枯萎,被泥土埋葬。
她开始想象自己存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或者可以称为修行的意义。
谈笑的御剑术虽然学的时间短,但姬云华亲自教自然不一样,谈笑不是个笨人,相反她的悟性是极好的,所以这会儿御剑飞行已是熟练,只是她心思杂乱,加上御气有限,所这一路回去便不那么顺利了。
清烈真人选了个好峰头,正巧在玉华峰和来朝峰之间。谈笑御剑往西北飞,一边飞一边胡思乱想着,感觉着丹田有些气动外泄便急忙凝神想找个落脚的地儿歇会儿。这时她匆匆往下一看,正是晋火峰无疑。
谈笑心想原来不会御剑之时从未像现在这样亲眼看到天华山众峰头过。她脑子里过了遍天华山山峰地图,推测着此处方位,却对这个峰头没有丝毫印象。
奇怪,既然不在地图之中,怎会有宫观道场?看着这规制像是结丹真人的,会是谁呢?
这晋火峰的名字她都不知道,此峰峰主是谁她就更不清楚了。若是清楚,她怕是拼了性命也要飞过去,断不会停下来。
而司清烈带着来朝峰几位筑基弟子来向姬云华辞行,可是姬云华心中疲惫不想理会这些繁杂琐事。司清烈也不是个矫情人,既然人不见就不见呗,还省了事了不是?于是他带着人往西边山门去了。
谈笑虽然先走,但走得慢。司清烈虽然后走,却走得快。
彼时,往西行的司清烈无意中遥遥望见自己峰头的方向有个黑影直冲往下,心中一惊,便叫那些弟子在西门等待,自己则袖袍一甩,御剑往晋火峰飞去。
谈笑此刻还未想出头绪。自然她也没这个机会了。她脚下踩着的飞剑在急剧的下降过程中左摇右晃,于是谈笑也跟着左摆右摆。她口中念着飞行诀,想着御气于剑,可方才想着玉华峰时的事情想出了神,本就不易聚来的真气没提上来便如流沙泄去。
对于尝过力量美好滋味的人来说,这种东西的流失会造成一种类似失去自我的恐惧。状况来得太快,谈笑脸色微变,脑中飞快闪过某种灵光,在闭关地中的某个画面在一闪而逝的灵光中骤然清晰却又突然隐去,疾风擦耳而过,丹田气荡散逸的状况让她控制不了下降的速度。
眼见着就要着地,谈笑往旁边一侧,念动剑诀受那飞剑,奈何身子本来不稳,加上下降速度太快,她刚把放大的飞剑缩小到原本尺寸,将那无骨握在手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炙火之气,接着肩膀上一重,她的身子突然被往上提了一点然后下降,脚下冲击力瞬间消弭,双脚稳稳站在了地上。
谈笑反手送剑向后,依着姬云华教的金术要诀化出金戈戾气,却听背后一人嗤笑,手上一烫,无骨落地,她被一股炙烫之气逼得心里一燥,额头冒出汗来。
地上的无骨被人捡了起来。“原来是你。”司羽烈鹰眼微眯,“这便是师傅当年所用的无骨剑了吧。可惜给了你这样的废物。”
谈笑不顾丹田异状,转身去抢剑,手中又出金术攻击。“还我”
司羽烈不等她来抢便侧身避过,顺手将无骨往她的方向一扔道:“给我我还不想要呢。就你这点术法都不够看的,你既然修的金术,难道不知道火克金的吗?真是班门弄斧。”说着随意伸出手掌五指分开轻轻松松一张,顿有炙人烈火静立掌中。司羽烈将掌心朝外侧手一翻,故意从谈笑面前拂过,恶劣地扬着轻蔑的笑看着谈笑因为接剑而不得不被他掌心的火焰碰到。
谈笑方才因为烫而松了手,本就心中懊恼,这回即便被烫着也绝不放手,反握着剑用剑刃狠狠划过司羽烈的手掌,接着人就往后跳去。
司羽烈哪里是好想与的,见谈笑手势便知她心思。谈笑虽然法术不精,可无骨剑天生是个好东西。司羽烈虽是结丹真人,便是能轻轻松松伤了谈笑,却不可能轻轻松松熔了无骨剑去。无骨剑天生戾气,司羽烈在洞悉谈笑行动的瞬间躲过无骨剑的剑气,伸手去抓后退的谈笑,这时掌中的火焰已然不见。
“既然撞见了,也是你命不好。哼哼,天华门养了你这个废物这么多年,你总要报答一下了吧。”说话间,司羽烈已经制住谈笑反手扭在一起。
“你干什么”谈笑惊了。
司羽烈从她手中抽出无骨剑侧过她的手臂插入她腰间别着的剑鞘中,神情似乎有些兴奋,又有些扭曲。
“听说你与离歌、肖崇真两人感情甚好,本真人看他们都是胡说。这二人在紫君山无故失踪,生死未卜,你却在山中自在度日,全不顾他们死活。枉费这些年他们为你牵挂担心,生怕你在闭关地有何闪失。”
谈笑心中一动,却觉身体一轻,脚下又是飞剑。
那飞剑在他们脚下瞬间涨大,这剑却不是无骨,而是司羽烈的飞剑。
司羽烈口中念着什么,手扭着谈笑的双手不曾松开,不一会儿天华山西门已在眼前。
谈笑惊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司羽烈咧嘴一笑,“老实点,这回你叫也没用,没人能看到你的。”
西门门里站着四人,谈笑定睛一看,却是来朝峰同期的弟子。虽然她叫不出名字来。
一人喊道:“清烈师叔”
司羽烈收了飞剑点头道:“走吧。”众人只见司羽烈,却是看不到谈笑的。
谈笑挣扎未果,瞪着眼道:“掌门真君并未叫我离山,你私自带我出去就不怕再被罚的吗?”
司羽烈面上冷漠,暗地却传音道:“待本真人寻回天华山弟子,找到神器所在,你再来说这话不迟。”
司羽烈明目张胆地带着谈笑走出山门,与司羽烈一同下山的四个来朝峰弟子丝毫没看出异状来,而在门边守候的弟子就更是毫无知觉了。
既然出了山门,谈笑自知暂时也难以挽回了,于是冷冷地看着前面,手也不再挣扎,心中暗暗想着逃脱之法。
一个弟子道:“清烈师叔,此次去紫君山我们从何着手?”
司羽烈淡淡道:“此次你们前往只是历练,多看多想少出手。如今多事之秋,莫有莽撞坏事。”
那弟子道:“清烈师叔教训得是。”
有一名弟子道:“弟子在来朝峰中时与他们打过交道。简师兄道法精湛,离师兄胸有丘壑。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那弟子叹一声,对于即将的行程又是兴奋好奇又是忐忑难安。
司羽烈见谈笑乖了许多,心下怪异,却也乐得轻松,这时听他们说话,随口道:“听说他们与一名姓谈的弟子交好。”
那弟子立刻道:“正是如此,特别是肖师兄,平日里对谈笑多有维护。旁的人不能说谈笑半句不好,若是说了,肖师兄便要与人斗法一番。”
司羽烈似是来了兴致道:“哦?有这样的事?”
那弟子连忙道:“真有此事。这情况打自从谈笑闭关之后更是明显。离师兄与肖师兄平日总是结伴而行,却不见他像肖师兄这般……”他发表了一番见解,为了讨司羽烈欢心,又拣了几件往事一一道来,只不过这过程自然是添油加醋了的。于是在司羽烈耳中,谈笑成了一个资质奇差、为人傲慢、喜爱攀附强者,总爱做无辜模样骗人等等几乎一无是处的人。
司羽烈不是没听说过关于谈笑的传言,但亲耳听见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说,还是头一次。他嘴角扯着讽刺的笑看向谈笑,却见谈笑面上丝毫未有表情变化,明明听到却跟没听到一样。
那弟子说得口沫横飞,十分兴奋,旁边的弟子却发觉了司羽烈隐藏在嘴角的不屑,于是赶紧寻了个机会插话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谈师弟不怎么与人来往,想必这之中有什么误会。如今谈师兄筑基得成,正是喜事一件。也是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平日里太少关心这位谈师弟了,想想掌门真君这样厉害的人,自然不会对一个平庸之辈另眼相看。是我等肤浅了。这些话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们平时都只是听听而已。清烈师叔只当是小小趣事听了,莫要当真。是不是胡师弟?”
那胡姓弟子正说到兴处却被堵了这么一嘴,心中正是不悦,却见那人挤眉弄眼地叫他去看司羽烈。他偷偷看过去,只见司羽烈微微侧头不知看往何处,方才的话也不知听了多少。再见他目含炙火却冰冷,想到这位清烈真人平日的作风,不由得脸色一白,话锋一转道:“正是正是,胡碌初出山门,又是跟着清烈真人一起,心中一激动便失了分寸。这些都是他人所传无稽之谈,其实并没什么可说的。”
谈笑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司羽烈便知这些对于谈笑而言什么意义都没有。这样想着,他便对谈笑多了两分欣赏。别的不说,谈笑不在乎人言这点却是无形中迎合了司羽烈的心思。
司羽烈转过目光,袖子遮住的手轻轻一动,扭着谈笑传音道:“老实点,等过了仙台镇本真人自会放你自由。”
谈笑心中冷笑,既然是用她来引出紫君山弟子失踪和神器的真相,还谈什么自由?她心中一番思虑,既然出来了,轻易也回不去,不如就跟着去紫君山一探究竟,说不定能早日找回肖崇真和离歌等人。而且说起来紫君山也确有她未尽之事,就是不知现在去时机会不会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