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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算是暗送秋波,樊敏是用万分羡慕和喜爱的眼光盯了李四清好一阵子,李四清就像刚从土里拔出来的一个大红萝卜一样,主人看了又看,甚至用手给它扒去一些碎土,爱不释手。终于,看够了,羡慕够了,樊敏用她不知比李四清要大多少倍的手,要空中向他作了一个标准的告别的动作。李四清手脚并用,一边同样用手在空中划着,一边抬脚跨出课桌底下的横木枋,走出来送了她两三步,不是依依不舍,而是感谢,感谢。
四清颤抖看手刚打开信纸,上桌的刘闻风像一只闹事的山羊一样地扭过身来,把头伸到了四清的下巴下,好像这封信不是写给李四清而是写给他的。四清知道他是一个难得绕开的家伙,只好与他共同看着。可是刘闻风的脑袋像被上涨的水浮着似的升了上来,遮住了他的视线,四清把信纸闪到哪里,这个东西就遮到哪里,鬼影似的。四清看得断断续续。由于信纸毕竟是掌握在四清手里,不停地调换地方,刘闻风也就看得断断续续,就是把两人看的拼凑起来也不是全文。只见到上面多的是:“羡慕”、“好看”、“优美|”、“可爱”、“稀有”、“唯一”、“很是”、“最最”。
“看”完后,刘闻风像准备把自己的大拇指安装到李四清的鼻子上去似的,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而移动。这样的意思谁也猜不准,是赞赏?是嘲讽?
杨青写了一封简短的回复信,而且抄写了许多篇,按到那用报夹夹着的那叠情书,一个个的送去。回复完已给过她情书的同学后,她就索性先写些存下来,哪位同学再送来,她就从屉里拿出一封来,当着这个同学的面,在前面填上他的名字,当场就回给他,叫做当场兑现,公平交易。
这些回复信中也有像李四清的与刘闻风一样共读的,后来男同学们把这些回复信集中起来一看,结果都有是一个爷娘生的,全教室响彻着哈哈。
如果那个时代要是有复印机,杨青又要轻快多少。
古代有一员武将,五大三粗,却生下一个漂亮女儿,这个武官可能是个贪官,很有钱,就要找一个好的女婿,他女儿的择偶条件就只有一个,她家门前有一对石狮子,谁举得起那石狮子,就嫁给谁。这个女孩子很聪明,举得起石狮子自就力大如牛,在当时没有枪和原子弹的时代,有了这身力气,上阵杀敌还不等于杀草!现在杨青的是鼓励每一位努力学习,“石狮子”是看你各科成绩能上多少分。那武官的女儿的是谁举起了嫁给谁,这里杨青的还没有你有多少分就嫁给你的承诺,好像有个这样模糊的意思在里面,不过仔细地一看,又好像没有。旨在愿和皆大一起,奋力前进,前面自有你所理想的。
看来杨青的预测没有错,鼓一把劲,后来有些当了官的,50岁了还情人登记表都有一大叠,而且可能是个个都杨青。
高三班的纸片甩上操场坪上空能下半天雪,高二班的只是像操场边的树上落下来的叶。高三的雪片落下来是无声的,可是高二的树叶落下来擦得地上一声响都是可能的,一阵大风刮来,树叶集体在地上擦得沙沙响也是可能的,甚至堆成一堆也是可能的。相同的是无论是雪片也好,树叶也好,落下来的时候,可以当着人的面,飘飘洒洒的。
高二的班主任是知道这个现象的,可是她的眼睛半闭着,她每次进教室像是没睡醒,所以同学们干这方面的工作也无须与她捉迷藏。不是因为她还年轻,自己也喜欢这一行,她的看法是这些孩子们其实还没完全懂事,对爱情还处在朦胧阶段,还是一种好奇,过去如此长时间对这方面给以刻意的封闭,更增加了他们的好奇、神秘感,特有了一种要去闯一闯的很强的愿望。从他们的这种“积极性”与可以公开的行动来看,就可以证明这一点。正像有好多间屋子,其余都可进去,其中一间一直紧闭着大门,而且贴上封条,那就愈有想进去看一看的冲动,要看里面有些什么神物,一旦把门打开一条缝,大会家就都要挤进去,所以就特别热闹,红火。她觉得这样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但是世界上任何事物,不可能都是好的,没有负的一面。问题是我们要选择好的一面多一点的,将其提倡,让它存在。现在在她看来,这种现象到底好与不好,还看不出来。目前能认为有积极意义的,是同学们更活跃一些了,不是说句笑话,作文水平会大大提高,因为这种题材往往广泛,想象力丰富,形式不拘,不像我们命题的框式化。第二个是确实能使一些同学奋发起来,为了懵懵懂懂的目标,说不定真能一鼓作气,取得成绩,从而借风一路远航。
农村学校每天挺热闹的时候是什时候?这个问题我们熟视无睹,或是自己无数次参与而没去觉察,要回答的话可能还会引发争议。有人会说因学校不同而不同:小学是六一儿童节,中学特别是高中是五四青年节,但是请注意,说的是每天!那么有人会说同时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或者突然闯进一群流氓,打伤了几个同学,这个回答还是没有注意问的是每天,而是偶尔和偶发的事。什么时候呢?放学的时候。有的匆匆,打着飞脚;有的缓缓,还要逗留;有时几个人一起狂奔,跑到前面隐蔽处去伏击几个同学,还有的男同学在田塍上、山沿边、河堤上互相追逐,就像几只撒野的狗,特别是校门口,像一窝从无数只鸟的窝里飞出来的无数只鸟,只看见无数张开的翅膀。
托山河有好几座桥,其中一条挨学校最近的桥叫托山桥。这时从托山中学飞出来的“鸟”中有几只飞到这托山桥上就合上了翅膀,有三只站着,有两只在桥边的作为护栏的条石上倒下了。这些“鸟”是:姬让、李四清、刘闻风、张羽,谭潜。这五员大将都是写过信给杨青都是只得到她的统一的内容只不过填写不同的名字的回复而放学都要从这座桥上经过的。他们先是扳扳手,看谁的手劲大点儿,这一项比赛李四清和姬让放弃参加,叫弃参吧,他两人共同发表声明表示反对设立这个项目。留下刘闻风、张羽、谭潜在一片反对声中逆风举办。初赛中刘闻风败下阵来,谭潜和张羽进级。谭、张俩在决赛中将爷娘给他们的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辩得听见骨头在响,几个回合下来,仍不分胜负。姬让和李四清忘记了他们是设立这个项目的反对派,冒着可能碰掉牙齿的危险,将头伸到了两只筋骨暴出的拳头边,把眼睛睁到极大。李四清的眼睛又显出“地图”上的两块陆地一条海峡或一个湖。而刘闻风也忘了是他们的手下败将的耻辱,跪在桥面上抬起头帮着使空劲。最后的结局是像两头斗得筋疲力尽的公牛,只好各各收起原来气势汹汹的气焰掉头来喘气。
老气横秋的托山河从极目处黛色的山麓边慢慢扭过来,扭到这石桥底下,又慢慢地扭向对面那茫茫的白日与山的交汇处。深秋的托山河老了,只能用一线伤感的泪水串起几处水洼,形成一些怀念它年轻春夏时的感叹号,对着桥上的小伙子们感叹她的好的年华已经逝去;河边的杨柳正在脱下这身微微发黄了的原来却绿得发亮的衣裳,作好光秃秃地去接受北风的拷打的准备;剃光了的稻田摆在河的两岸,苍白的脸色,满面皱纹;西山的夕阳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她也枕向山凹,将要关闭意识,模糊一切。这一切都要老了,它们寄望这几个石桥上年轻的生命,在桥上燃起一堆熊熊的火,去点亮明天东方山头的那个太阳,这样一代一代地下去,永远不完的明天才会越来越灿烂。
自认为有点才华的姬让双手撑腰,抬头挺胸,一副高瞻远瞩的姿态,忽又低头沉思,继而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感慨万千的样子。
刘闻风见状,对姬让以不屑的口气:“看样子,很像的,只怕还有点宏论要发,或一首把诗要出来了!”
“你小子竟知我心意,老夫想写篇《新增广贤文》或来一家伙呤诗作对。”
“什么贤文,莫浪费纸笔,你就呤一首来,给我孔夫子听听。”
“嗯——河水汩汩流哇,夕阳徐徐走哇,今天星期一哇,明天星期二啦——。”
刘闻风爆出一阵嘲笑,李四清却拍了几下手板,张羽和谭潜像两条长长的里面装些破烂的口袋倒在桥栏的条石上,都是在左手揉着扳痛了的右手,又不好意思呻吟。李四清停了拍手板,道:“别看这小子的庸俗,俗不可耐,哼出来像做道场的祭文,内容还是有几分,像杨青那娘们说的,日子过得快,不狠心学几下就过了,所以她说谁成绩好就嫁给谁。”
“等到我成绩好了,我就要去找钱柳枝,我偏又不要你杨青了。”好似杨青就在旁边,刘闻风对着她唾沫横飞似的。
“你还在钱柳枝钱柳枝的,人家花红都带了,生是李多劳的人,死是李多劳的鬼。”躺在石条上的张羽左手揉着右手的手腕,说着。
“我成绩要是超过了李多劳,说不定钱柳枝就会当李多劳的叛徒,投降到我这里来。”刘闻风按唯成绩论推想。
“即算你一下就是唐伯虎,钱柳枝背叛了李多劳,她跑到你家来了,你不要她她就在地上打滚,也算你是横刀夺爱!”姬让岔岔子地说。
人家是堂堂学生会副主席,你呢,是正主席吗?”谭潜的手似乎没那么痛了,他的意思,给唐伯虎擦屁股的都不是你这样的料。
那杨青这个狐狸精呢,可以追吗?”刘闻风想脱出众矢之的的窘境,把话题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这就不一样了,哪个追到了哪个就是大哥,她是还没人订货的。”张羽从条石上爬起来了,这下刘闻风解围了。
“杨青追的人多了,抬起上来了,人抬人,无价之宝,我们都不去理她,她就自然会降价,那时候,她就会‘刘哥哥,刘哥哥’的。”刘闻风一身轻了。
“这样也不好,她就会到外班去找的,我们为了不让她流出去了,规定一个人去追她,这样杨青的架子也不会大,也不会外流。哪个追上都行,总比流到外班去要好。”李四清经常有些鬼点子。
“规定我去,你们会同意吗?”姬让好久没有说话了,听到李四清这个建议,边说边做了一个就要去追了的架势,先声夺人。
是的,这是一个问题,谁去呢?自报不行,通过选举产生也不行,由杨青来指定也不行。
张羽顿有启迪:“抽签!早几年端午日之前,供销社分配一把蒲扇指标到我们生产队,也是你要我也要,最后抽签,死而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