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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诀窍。”多劳觑着眼,脸上表情不活,机器人似地回答她。
三只脑袋都趋前一尺,孙记者如有至宝可获:“既然李多劳同学寻到了一条捷径就将这一成果公诸于世,进而推广,对于千万莘莘学子,有着莫大的帮助,可以说是功德无量。”孙记者陡涨三倍精神。
“机器人”一无表情,二不作声,三没吭气,似乎已经断了电源。
良久,孙记者像一个求宝若渴的商人仔细地分析着多劳的脸,心想难道他这条经验还准备卖钱的吗,要钱的,你也得开个价,我们好去上级反映。多劳像个菩萨,三个趋前的脑袋一动不动的对准他,屋子里的一切冻往了,像是用钉子钉在墙上的一幅画。
孙记者憋不住了,脖子也发起痛来,对眼前这位呆若木鸡的神仙催促或者说是问价了:“请问李多劳同学,有不有诀窍,有点诀窍还是大有秘诀,如果有的话……”
因为孙记者的嘴巴到最后只距多劳的眼睛不到一尺远了,多劳的意识里这里好像有个话题需要他回答,孙记者的话似向他输进了一些什么数据,随即从他口里吐出了几个字:“没有诀窍。”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掉在一块蹲有三只乌龟的石板上,三只乌龟伸出来的头一下缩了回去,三位记者都惊了一下,同时恢复原来的姿势,纳闷起来。
“李多劳同学你是准最著名大学学生了,我也是武大毕业,都是大学,也算是你的学姐,我们今天来采访你,有部分意思是想向你请教,可是……可是你有点保守,我想你会乐于向别人作出贡献。”
多劳仿佛眼前有个什“武大毕业”的来了,他们要和我比比拳头吗,小意思,他们几个一齐上我都懒得动。
“哥,茶叶呢?”门里伸出柳枝的头。
“昨天的那包里还有吗?”多劳似乎从另外一个世界回到了这个世界,是复归来的还是穿越来的。
“昨天的没有了?”
“那就没有了。”
记者们清楚了,原来李多劳只不过人在这里,心可能还在外国。
茶具仍旧是一只菜碗,两只饭碗,柳枝都把它们端了出来。这也端出了多劳家目前所使用的一切餐具。这三只碗的家庭出身是当地的土窑里面出来的,窑匠就地取材将黏泥用牛踩熟,在木转盘上用手工捏造,经柴火烧煅而成,原汗原味,粗糙得可见米大一粒的沙子嵌在里面,这些沙子是碗的一部分,撬了它这碗就会大大的漏水的干活。
孙记者坐在最上端,挨着桌子,柳枝第一碗就递给她,放在桌子上,说了声请茶,附加不好意思的笑。孙记者说着谢谢。
第二碗递给了男青年,因为他坐在屋子的中间位置,他的屁股底下是一条长凳,柳枝就将茶碗放在凳的空余的一端,同样一声请茶,男青年同样一声谢谢。
第三碗端出来时柳枝灵活的眼睛瞟了瞟,这中年女记者的位置挨近大门了,她所坐的是一条短凳,周边空无一物。于是就直接递向她手上去,中年女记者马上半起身接了那只大菜碗,环顾左右,就把菜碗轻轻地搁在地上。地板是不折不扣的泥地,就可以说把它轻轻的放在泥上,全面而准确地说是轻轻的放在被无数的的鞋底和光脚板踩得发出像上了釉一样的泥地上。
没有什么洗洁精之类,尽管柳枝已将碗用开水泡过,躲在碗边的沙洞里的残余油星像土匪一样难以消灭,也像多劳的难以把河里的鱼捉尽,柳枝端出来是三碗白开水,水面上免不了都浮有一些油星,一些轻薄得像雾气般的油星浮在水面,就像洁净的天空里浮着几丝白云,倒是有一种悠然之美
“李多劳同学,刚才你可能是去幢景这所大学的美好去了,你能砍柴、学习、捕蛇捉鱼三不误,这于我等是不能想象的,请介绍你的经验,说说你的成功之道。”孙记者是敬业的记者。
“都是逼出来的,靠逼!”
“请问李多劳同学,除了刚才你说的之外,还有其它的什么秘诀?”
“靠逼,自己再逼自己。”
孙记者开始在日记本上急急忙忙写了这自她这次采访记录的第一页的第一行。其余两位记忙不迭地记录起来,欣喜的神情挂上了脸,用最快的速度记下,末了,三双眼睛一齐望着多劳的嘴巴,像炼钢炉的操作工捅开了出炉口,期望着钢花四溅的铁流汹涌而出。可是今天的这口“高炉”似乎出了故障,只喷出那么一点点就堵住了。良久,三个记者都已知道,这一“炉”只能慢慢出,“产量”多少实在难测。
孙记者一半满足一半失望,她望着冒着热气的开水碗,皱了一下眉头,并不端起碗来,头伸过去,将嘴巴抿得尖尖,像蚊子去叮血一样揍到碗边,太热了,缩回来,然后松开嘴巴对着碗里吹了几口气,热气们被赶得从横的方向四散逃窜。然后又将嘴巴抿成一根管子,管的内径只能插进去一口绣花针,在碗边一丝一丝地抽起水来。如果让小说里的那些侦探专家见到,马上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位小姐家庭出身高于社会的一般水平,她之所以皱了几次眉头,是因为她望见了水面上浮了一丁点几油星,实在不想喝,而由于天气太热,口渴得不能不喝,只好把嘴抿得小到最大限度,比望梅解渴要实际又避免了油花的入口和把口烫伤。
不错,孙记者通晓美容学,懂得水分对容颜的重要性,但她真的还没有用过这样的茶具,她努力想象水上这点油星是李多劳吃剩的,如果是他父亲甚或其他人吃剩的就真惨。
提问大多是孙记者,东南西北,大大小小都提过,其中如:你捕蛇时被蛇咬过吗?没被蛇咬过被鱼咬过吗?上山砍柴有没有看见过老虎?没有见过老虎听见过老虎吼过或者见过老虎的粪便吗?你遇到难解的题目像我一样急得哭过吗?气得想钻出窗户跳出去吗?有男同学,不,你们是女同学来求爱你是怎么样对待的?影响了你的学习还是刺激了你的学习积极性?甚至有的男同学,不,你们是女同学你不答应和她建立关系她就要和你拼了的吗?……
孙记者的提问毕竟还是有一条原则的,就是不涉及多劳的“内部事务”;你上大学的经费允不允许呢,?或者请问李多劳同学,你此去大学的学费准备得怎么样了呢?因为这样的“呢”是属于束之高阁的事了,节外生的枝。
孙记者还有一份多余的事:她要是知道这次采访的场地是个这样的情形的话,她就不会穿这该死的连衣裙的,或者早知有这种情况,她就会将这裙的裙边至少加长5寸,看她现在一边要提问,一手托起日记本,一手悬空写字,一边每隔一分钟就要用拿笔的手偷偷地将两条大腿之间的裙摆往下压一压。
而这之于多劳他仿佛没有发现她的这一动作,尽管孙记者的手像缝补衣服一样反复了数不清的次,但他如一个深度近视的人一样,完全看不见。敢打一睹,如果突击地问他;这时孙记者穿的什么衣服,他绝对要重新看一下孙记者穿的什么才能得90分,为何为不是满分?他好些服装还叫不出名,记这一行的东西,比记数学公式还难,譬如孙记者穿的这件连衣裙对他还是个新名词
多劳平时讲究节约,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就更贯彻这一方原则了,少的一个字,多的是不超过十个字的。
青年男记者端起了白开水碗喝“茶”了,他对着“泥瘪公”习惯地吹了一口气,这时碗里的热气已经不如之前孙记者吹时的那种唯恐避之不及,怆惶出逃了,只是微风邀残烟般地跑出一些来。他不像孙记者的把嘴巴抿得像根吸水管,凭他的“水量”和此时的天气因素,这样的碗的话他大概可以喝它八大碗,但他发现这位如蟠桃宴上的仙女没有把那水壶“和盘托出”来大量供应,要在一个这样漂亮的姑娘跟前讨水喝,比要他一下举起八百斤还难。他是一口一口认真地喝着的,喝到嘴里的水他还要把它们停一停,招来一些空气和它们逗一逗,玩会儿再走。这时如果小说里的侦探专家来了,他会这样说;他出生在一个一般生活水平的家庭,小时候他就端过这种泥瘪公,对于水上浮着的油垢他是熟悉的,不说对它们很亲切,但也不讨厌。
采访中喝着白开水,喝白开水中继续着采访。
放在泥地上的大菜碗在酷热的空气中尽量地把热量散发出去,终于,它与空气的“体温”快要接近了。中年女记者认定这一大碗水一下倒进她的肚子里也不会把她的胃烫伤,她双手捧起大菜碗,把嘴巴放进水里,咕咚咕咚一顿喝,中间只作了两次极短的停顿,也就是两个顿号而已,就把这篇喝水的文章做完了。这时谁想要把这大碗反过来作帽子,用以遮阳避雨都可以了。如果那位侦探这时没有别的事,他又会说:这个女人年龄比前两个大,她小时候家庭情况较之前两个都差,尽管有这么多,她一饮而尽,说明她以前就这么喝过的沙场老将了;二是有着不浪费的习惯,开水要人烧,生水要人挑;三是油垢也是油,暴殄天物,雷公打人。有可能她小时候家里不但一家人共一块洗脸巾,还可能平均每人没有一只饭碗,用一只碗你吃点我再吃点,或者把一只碗破成两块,可供两人半端半捧着吃。
突然,一阵发了疯的风从大门一下冲进来,地上的碎纸片飞上了屋顶,在上面发狂地胡闹;灰尘们全部从地上一爬而起,管你眼睛什么的,一概往里钻;周围不知一些什么在乱响,恐怖分子是不是来到了这里;中年女记者放回地上的那只碗滚到墙角去了;孙记者的裙摆往上一掀;门外的光线让人的眼光穿不进去,屋内有如黑夜;地坪里飞沙走石,塘里的水也发出响声;紧接着一道闪电有如红色的舌头在每个人身上舔着,吓人极了;轰的一声,脚下的地被扯动了,不知要扯到何处去。顿刻天将崩,地要塌,彭古又要开天辟地了。
犹豫啊狁豫,不在犹豫中快逃,就在犹豫中死亡。一个声音在唱。
青年男记者撑着大门朝外望了一会,用手对着两个记者一挥,像指挥撤退的军官一样,三人迅速将背包往肩上一甩,跌跌撞撞奔了出去。孙记者两手紧扯着裙摆。
如果天公还迟10分钟才将盛满水的天桶往下倒,来灌满这块岗谷盆地的话,这支疲于奔命队伍就可以回到停在机耕道口的铁盒子里。
在中年女记者抽上后面的脚,往座位上一倒,就像永远也起不来了时,天上的水桶倾斜了,车顶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车棚可能会被砸碎。
回去后的第三天他们才到一块:“李多劳是怎么被录取的,这所全国最著名的大学很可能误招了一名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