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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暗,雨越下越大,就如这里老人们老讲的,仿佛天上银河决了堤,乌泱泱的瓢泼大雨,随着狂风一阵赛过一阵地砸了下来。大雨给这闷热的黄昏,带来一丝丝久违的凉意。
舒眉抬头望了望天际,还是一副黑云压城的感觉。她估摸以这雨势,就算她们想离开,一时半会怕也是不能的了。
舒眉只好带着雨润跟何嬷嬷,一同进入松影苑内堂避雨。
守松影苑的,是齐府中一位姓曾的老嬷嬷,听说她无儿无女,以前是晏老太君从娘家带来的,在齐府颇有些年头。
自打松影苑没人居住后,郑氏便安排她守着这座空院子,负责日常打扫和清洁。
此时,曾嬷嬷一见到她们来了,迈着颤微微的老腿,跑过来跟四夫人行礼。
舒眉忙让雨润扶起老人家,跟她说道:“嬷嬷不必如此,我们突然遇到大雨,想借这个院子避避雨。不知嬷嬷可否行个方便?”
曾嬷嬷俯身行礼,连呼不敢,接着便规矩地退到一边。垂首对舒眉说道:“这院子老奴每日都在打扫,四夫人若不嫌弃,还是到里屋坐坐,等着雨停了再作打算不也不迟。”
舒眉点了点头,说道:“就有劳嬷嬷了!”
言毕,还给雨润使了个眼色,要她跟着嬷嬷进去张罗。
老仆妇忙引着丫鬟,到里面点灯烛和布置去了。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雨润便陪在曾嬷嬷身后走了过来。
“小姐,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奴婢扶您进去歇歇脚!”朝舒眉福了一礼,雨润朝她屈膝行了一礼,恭声禀报道。
舒眉点了点头,带了何嬷嬷便随雨润。跟了过去。
明晖堂跟她印象中的布置一样,变化不算太大。
一走进内堂她便看见,对面墙上挂了一对楹联。中间是一幅《杏花春雨图》,正中的紫檀木材质的翘头案桌,上面摆着一樽花瓶,看那质地,乃是前朝汝窑出产的白瓷,胎薄滑彩,光照见影。两侧一溜放着七八张扶手椅。和上头的案桌一样材质。后面还有一架屏风隔着内堂,以便若有男管事进来禀事,管家主母可以一并就地处理了。
舒眉见到这布置,心里头不觉暗暗称许,这明晖堂的布局。确实透着一股子威仪,难怪高氏非要挑这地方议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底一动,想起件事来,随后涌出几分疑惑。
舒眉忙把头扭向雨润,跟她问道:“如今大嫂为何不在这儿议事了?之前,她不是要我用这间主持中馈的吗?”
雨润听到这问话,面上不由也怔住了。她垂头回忆了一番,也记得是曾有过这一碴儿。忙拿狐疑眼色,去询问那头的曾嬷嬷。
只见那老仆妇过来行了一礼,向舒眉解释道:“这院子自从国公爷发话,说无子嗣之前不好搬进来后,大夫人也没再坚持住进来。到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大夫人突然跟太夫人提起。说她的丹露苑那边太挤,不太清静,就借这里的厅堂,处理府里的一些正事。可是,后来府里传疫病被封,大夫人也掌大了。随后大夫人又在外头休养了两月。她回来的时候,便仍旧回了丹露苑。后来不是听说,是您四夫人不肯到这儿来,把那些管事婆子,都叫到竹韵苑去了吗?”
听到曾嬷嬷娓娓道来,舒眉颇为吃惊。她一开始以为,高氏打压她,故意给她指定办公地点,原不过是为了跟郑氏齐呕气,才故意拿这里说事的。
敢情早就所有准备,并不是临时决定的。
舒眉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古怪起来。
既然高氏喜欢这地方,这次她从妙峰山下山回府,重新执掌中馈后,完全可以再搬过来,为何如今又不在这儿议事了呢?
她不由想起高氏身边的程嬷嬷,当时劝她来里所说的一些话语,只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定不是弹压她,打她脸面这么简单。
舒眉坐在主位上,望着案桌上刚点燃的烛火,开始独自发起呆来,一门思绪去推敲高氏前后反常举动的矛盾之处来。
她不知怎么地,心里总有种预感,觉得当初高氏这种人,做每件事都不会无缘无故。她借着生病交出管家之事,至今。难不成,她想显出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表表平日操劳时的辛苦?
舒眉不由陷入沉思,精神有些恍惚。
旁边的曾嬷嬷,在旁边跟从沧州来的何嬷嬷,聊起府里四年前的往事。
“……晏老封君刚走的那时,太夫人再受打击,一时病倒了。多亏范家妹子相陪,这才陪她撑了过来……那时这院里,虽是在守孝,原也没那么冷清……”曾嬷嬷由衷感叹道。
舒眉觉着好奇,忙扭过头去,打算仔细聆听。
雨润见到此状况,心里不由一紧。
别人是不知道,她是侍候在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当时的情景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府里一下子走了两位主子,郑夫人又病倒了,府里便流传起一些传言。说是她家小姐命中带煞,进府没多久,齐府接连就有人亡故。就连秋姨娘肚中那几个的胎儿,只怕也是府里有命硬的人与之冲撞,才会出意外流掉的。
她们主仆三人承担极大压力,虽说是在孝期,不会有亲友来府里串门子。可几位姑奶奶尚未出嫁,那个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她们遭了不少罪。小姐最后被逼得连着几年,大年初清早跑到寺里求头炷香,平日对郑太夫人尽心服侍,这转移了这家女眷,对她的印象。
后来,听说姑爷将吕家姑娘,堂而皇之接进京来,是以小姐才会万念俱灰,要壮士断腕离齐府的。
试想想,自家小姐两三年时间,都在公爹灵前守孝,为婆母侍疾,一转过身来,姑爷竟然从外头带女人回来。
这女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引发夫妻的矛盾核心之人。要不,小姐后来怎会执意要落发为尼呢?
雨润又望了曾嬷嬷,心里暗自埋怨——这婆子怎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是经她这样提醒,让小姐记起当年的悲痛欲绝的情景,凭空要添些纠结了。
想到这里,雨润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打断曾婆子:“嬷嬷,那时府里闹闹哄哄的,太夫人都发话了,以后不准有人再提起此事,您老不会没得到信儿?”
曾嬷嬷听到这话,顿时似乎意识到什么,怯怯地朝四夫人那边睃了一眼,便沉默下来不再做声了。
舒眉一怔,揉了揉眼角微跳的青筋,没有多作声,就打发雨润,到外头去看看雨势减小了点没有。
曾婆子见四夫人谈兴缺缺,也没训斥她的丫鬟,以为这本就是舒眉的意思,自刚才被人截过话后,便也三箴其口,神色情间有几分尴尬。
舒眉却没留意到这个,她连着打了好几大呵欠,上下的眼皮开始打架。何嬷嬷见状,在旁边问道:“夫人,您这是困了,想要睡了?”
舒眉睁开眼睛,朝她瞥了一眼,应道:“想是这几日睡晚了,有些精神不济……”
曾嬷嬷见状,在一旁殷情地说道:“要不,四夫人到内堂歇上一会儿,等雨停了奴婢再伺候您起来?”
舒眉又打了一呵欠说道:“那就有劳曾嬷嬷了,到外头把我那丫鬟叫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于她。”
曾嬷嬷领命而去。雨润进来后,便见舒眉已经扑在案桌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她好生纳闷,想起舒眉连着好几晚没休息,便也释然了。
把舒眉侍候到寝卧的锦榻上躺下,雨润带着曾嬷嬷和何嬷嬷便退了出去。
松影苑乃宁国府的正院,从敕令开始造府起,这里便是种植不少百年松柏树,郁郁葱葱的,倒是纳凉消暑的好地方。不过,日光不好的时候,外面的树木经常会把光线遮得严严的。
舒眉头脑昏昏沉沉,只觉好似跌进一个从未涉足的梦境。她仿佛见到许多的陌生面孔,在争先恐怕朝她说些什么,可那帮人她一时想不起他们到底都是谁。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眉听到旁边有人喊拼命唤醒自己,可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接着,不仅头脑昏沉,就连身上也开始感到躁热了。
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只觉浑身的血液在翻滚,想打一处凉快的地方靠靠。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好似被搀了起来,放到了软轿里,随后便被人抬走了。等舒眉再次醒过来时,雨滴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舒眉见对方的神情,不由一愣,抬起头来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雨润哭丧着脸,跟她问道:“小姐,你……当时真没有知觉?不知发现了什么事?”
舒眉不由抬起头,错愕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雨润满脸羞得通红,垂下脑袋,不敢朝自家小姐望过来。
舒眉见她副神情,再回忆起睡梦的知觉,心里一沉,暗叫一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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