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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贼,把我抓起来吧,我去坐牢,和我哥哥们一起坐牢,哪怕是出不来,我也认了。”楚慧婕道,泪眼眨着,看着余罪,慢慢地启齿又道,“你一直在找我,不是吗?抓我吧,我们两清了。”
“我还真恨不得把你抓起来痛殴一顿。”余罪睥睨地道,接着伸伸手,想抚一把那泪眼蒙眬的脸。不过伸出来又僵住了,然后又缩回来了,叹着道:“你选的路又错了,黄三是舍了身家换了个结案,他想保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想保着的是让你们别再像他那样过半辈子深牢大狱,别像他那样遭人唾弃,他拼了命把你们领上正道,你又想回到老路上去?”
“可是我……”楚慧婕胸前起伏着,悲恸不能自已。
“你丢掉的,比你偷到的更多,这个惩罚看样子足够了。”余罪轻轻地道,默默地走着,随即又回头道,“我已经不在反扒队任职了,漏网一两个蟊贼,不是我的责任。”
一言已毕,信步离开。走了不远,余罪回头时,发现楚慧婕抽抽答答地,就那么傻傻地跟在他背后,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到了门口,一辆天蓝色的豪车,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位拄着单拐的年轻人,在喊着“慧慧”,一瘸一拐地,向楚慧婕走去。余罪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照片上唯一没有见过的最后一个人。那人也在同一时间惊得怔住了,似乎被余罪凶狠的眼光灼到了,惊恐地站在原地,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两眼直凸,喘息深重。
“哦,这是小儿麻痹的那位吧?”余罪又走两步,左左右右围着这人打量着。那人紧张地看着余罪,哆嗦地道:“余警官,我……”
暗地工作做了不少了,他知道面前这位恶警是谁,果真很恶,余罪转了一圈,笑着道:“黄三真是瞎了眼了,养了你这条白眼狼。”
“余警官,有话好说,我是信远招投标代理公司的经理,申钧衡。”那人掏着名片,恭恭敬敬递给了余罪。
余罪拿着名片,随手一扔,名片飘然而起。对方嘴角一抽,脸上的肌肉颤着。就在申均衡觉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呸”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去抹脸,余罪口水唾到了自己脸上。就听余罪恶言道:“披上张人皮,你他妈也是个畜生,别犯老子手里。”
嚣张至极的扬言,压得申钧衡尴尬地抚着脸,未敢招惹。他侧过头,走向楚慧婕,关切地叫着“慧慧”,却不料楚慧婕此时失魂落魄,对他恍若不识,只是痴痴地,傻傻地,跟在那个恶警的背后,远远地看着。那恶警又回头恫吓着什么,楚慧婕掩面而泣。
申钧衡摇摇头,上车走了,他知道,最亲的小师妹也不会原谅他了。
没人注意到的是,马秋林在暗处看了很久了,直看着众人皆走,他慢慢地踱步到了黄三的坟前,那么复杂地盯着已成石碑的故人。最龌龊和最高尚的品格都在这一个人身上,而且最后都是以坐牢的方式流露出来。即便已成黄土,他仍然不知道对黄三该有一句什么样的定论。
“黄三啊黄三,下辈子我不当警察了,你也别做贼啊……”
马秋林喃喃道,手轻轻抚过石碑,黯然地沿着来路回去。在路上他斟酌着等会儿该对许平秋说句什么,他本来想劝来着,可现在他又觉得没什么可劝的。他活得就是一个本真的自己,活得像大多数人那样畏畏缩缩,才是一种悲哀。
妖孽成群
12月6日,晨曦微露的时候,劲松路刑侦二大队按惯例集合、出操、训练,所不同的是,今天从大门口孤零零地伫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得笔直,神情很肃穆,像在等什么。
是李二冬,同学里的解冰、周文涓、孙羿不时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等到训练开始,邵万戈才踱步到门口,李二冬庄重地敬礼吼着:“报告队长,李二冬奉命报到。”
“你是二队出去又回来的第一个人,我还没想好是不是接收你,你确定要回来?”邵万戈问。
“是,我确定。”李二冬,支队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回这里,就是他的意见。
“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邵万戈目光直视着,很难通融似的。
“我要佩枪,没有枪不算警察。”李二冬道,很坚定地看了邵万戈一眼,以前有点畏惧这个队长的,现在无所谓了,他补充道,“如果再碰到袭警的,我可以直接将其击毙,就没有后来的麻烦了。”
邵万戈笑了,笑着问:“你不会还跟我讲人权吧?这儿的工作强度很大,减员率很高。”
“我知道,我要求到一线去,别把我当菜鸟。”李二冬挺着胸膛说。
“你已经不是了。”邵万戈慢慢抬着右手,庄重地敬礼道,“欢迎归队!”
门开了,李二冬走进来了,和他的同学们,拥抱在了一起。
自那一天起,据说他的射击成绩突飞猛进,已经隐约有了他在射击游戏中的风范……
12月9日,远赴西北抓捕一例制贩枪支嫌疑人的小组传来捷报,他们和当地警方联合,在白银市端了一个窝点。据说突击的时候,张猛和熊剑飞联袂冲进了窝点,手最快的一个嫌疑人刚拿起枪就被张猛撂倒,剩下的两人被熊剑飞一手一个,提麻包似的拖出来了。两名悍警让当地同行直咂舌不已。
12月15日,外线传回了追踪数月的一个机动车盗窃团伙的信息,全队出动,在省城五原布了四道关卡,追捕这个团伙的头脑张四海时,却被嫌疑人绕过冲关逃逸。
不过这位屡屡脱逃的车贼碰上对手了,孙羿、吴光宇一组,两辆改装车,跟着嫌疑人车辆狂追四百公里。期间嫌疑车闯了五道设卡,二级路上速度一度飙到二百以上,不过仍然甩不脱追兵,直到被两车夹击,挤进了麦地,车辆翻滚了十几米,冒起了滚滚浓烟。
此时案件已经跨了两个省,孙羿和吴光宇把车里的嫌疑人拖出来时,那人已经吓尿了一裤子。就连和孙羿他们同乘一车的,也被车速吓得腿软。
12月17日,省城五原破获一起黑彩外围赌博案。涉嫌金额上千万元。负责侦查本案的是东阳分局,据说最初找到收筹和赔码方式、渠道的是刚刚调入该分局的民警,叫严德标。
12月25日,邵万戈亲自找到市刑侦支队,要求调余罪到二队,那个反扒队员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深到他舍不得忘掉。不料他被告知,他要的人已经赴羊头崖乡上任,不属刑警编制内了。
12月30日,邵万戈携同队指导员李杰远赴邻省长安市,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车上,邵万戈梳理着一个月的工作摘要,他仰头叹了句道:“妖孽啊,一届学员里的妖孽,全让老队长慧眼挑出来了。”
“呵呵,在识人之能上,老队长还是有一套的,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郊区派出所里查户口呢,至于队长您嘛,是不是该被开除警籍了?”指导员笑着道。邵万戈也笑了,他奇怪地问着指导员:“李杰,上次咱们去滨海,你见到了几个?”
“没几个,德标、孙羿,还有就那个袭警案的余罪……对他我印象比较深刻,可惜哟,给扔羊头崖了,那鬼地方要翻身,怕是难喽。”李杰道,二队经手的袭警案,其中的猫腻,彼此心知肚明。
“也未必不是好事,性格太强,能力不够,会受伤的……我是说啊,老队长到底物色了几个人?怎么在长安还有给咱们准备的人。”邵万戈问。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接一个人,老队长千叮万嘱,让二队两位当家的一起去,以示重视,这种情况也算很少见了。
“不知道,老队长的思路我可跟不上,他在滨海用人,是现培现用,我想一般人没他那胆量。”李杰笑着道,又想起什么来似的掏着手机递给邵万戈解释着,“存储卡里有老队长刚发来的资料,上车时候才发的,学痕迹检验的,我们确实也需要这类人才呀,就二队的这情况养不住有真才实学的大学生,干上几天都受不了就跑了。”
“这个我不担心,老队长挑的人,跑了还有回来的。呵呵,”邵万戈笑道,说的是李二冬。二冬这次回来可是心性大变了,跟着赵昂川已经开始接案子了。他翻查着手机,看着那个简短的资料,还是警校时候的资料——这个人姓董,名韶军。
照片上的人长得很文静,看看各项成绩还可以,邵万戈好歹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个正常的了。
路上行驶了六个小时,到长安市这个市局下属的痕迹检验研究所时,已经是下午二时了,所长姓乔名磊,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很不悦,一直嘟囔好不容易碰见个好苗子,学个半瓶醋就拉到一线,荒废了。邵万戈和李杰多方解释,表示实在需要类似的人才。那老头倒也没有阻拦,直嚷着还在楼上的董韶军。这时候,邵万戈终于看到要接的人了,周周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见面敬礼,很客气,看来已经接到通知了。在此之前,他的手续就一直放在二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