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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沿宫堡背后的蹊径下来吧?怪不得我浑身僵麻得象块木板似的。你们用什么驮的我,是骡子吗?”
“……”
我顿时心头火起,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气愤。这可能有些可笑,但一想到是他们几个男人赤手将我失去知觉的躯体抱了来。怎能不令人恼羞成怒。我巴不得马上逃之夭夭,不再让人看见,可现在不成,但愿过些时这种恚恨能帮我做到这一点。
只听他说道:“浴室在下一个门,过去王子花园。”
我像兔子钻入安全的地窝一样赶紧躲进镶着雪花石膏和染se玻璃的迷宫般的土耳其浴室。室内,一条々空洞的水道里缓々流淌着涓々细流,然后滴入大理石浴盆,发出轻微的嗡々潺潺的回响,如同错综复杂的钟ru岩洞内溅泉的琤琤轰鸣。我在迷津中左右穿行,最后来到这凉爽浴室的zhong yang。水流在这里淙淙玲玲地汇入一个曾为银白se但现已发黑的甲壳状大盆中,盆边趴着一尊石雕法翁,手上托着一只薄如胶片的雪花石膏茶杯。我拿起茶杯,注满水,喝下去。然后脱掉衣服,只留下内裤和ru罩,站在冷水里舒舒服服地洗过一阵,再用衬衣擦干,甩々外衣穿上,修々眉颜,做々头发,最后穿好鞋子。我又喝了几口水,替法翁洗々杯子,走出来会约翰?莱恩曼。
他正坐在王子花园干涸的喷泉池边。他立即站起,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断然止住:“还要把我赶回那间发臭的小屋子里去吗?你甭想!如果格拉夫顿大夫真想见我,他可以到这里来。你去叫那位姑娘送咖啡来好了。”我大步走进接见室,一屁股坐在那把中国大漆红椅子上。莱恩曼极为不满地瞥我一眼,去拉钟绳。
那熟悉的鸣响打破寂静在宫堡内跳弹回荡,必然又引起守护犬的一阵喧嚷。然而,它们发出的吠声并不使人讨厌;因为姑nai々哈莉奥特的狗已经辩得出我的声音和脚步,而且——我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令我眼前一亮——它们大概也如萨姆森一样,并不喜欢这里的“医生”,因此被关在一边,只有在恐吓爱管闲事的克里斯蒂?曼塞尔,让她莫越雷池时才被放出来。说不定,它们实际上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呢。
钟声的回音还在旋绕,床头背后的厚重垂帘猛然闪动一下,亨利?格拉夫顿好像一头从阿拉丁神灯里蹦出的妖怪刹时出现在眼前。他怒火冲天地嚷道:“那小姑娘又他妈的怎么样了?”但他马上像触电似的惊呆在那里,以一种绝无善意的目光久々地觑视我。“她怎么跑到了这儿?”
“她要去盥洗间,”约翰?莱恩曼回答。
“噢,”他跟莱恩曼刚才一样,显得有些窘迫。
“是您拉钟吗?”从通向花园的门口传来哈莉德的声音。她说的虽是阿拉伯语,但我猜出是这个意思。她手上还戴着哈莉奥特姑nai々的钻戒。
我用英语回答:“是的,我们拉的钟。你去给我端点咖啡来吧。”
她朝我啐一口,气急败坏地转向格拉夫顿,“你就让她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发号施令吗?难道你也怕她不成?”
“住嘴!”我不耐烦地说,“别瞎叫唤了,赶快给我端咖啡来!事先要热一热。”
这次她看我时眼睛里简直像冒着火,我心中真高兴,可报复了她一下。她又转向格拉夫顿,满腹羞怒如将沸之水。但格拉夫顿未等她开口便道:“照吩咐去做。约翰,你应当修整修整她的神经!不需要再坚持很长时间了。”他又用阿拉伯语对哈莉德说了些什么,语调宽容和缓得多,不一会儿,她怒容满面地走了。
莱恩曼宽慰而愤懑地叹息一声,“过一段时间她会听话的。”他轻々拍々脸上的肿块,缩闪一下,又揉几揉。“我是不是将这位小姐带回去?”
“不,我要在这儿与她谈话。然后——”下面他讲起了阿拉伯语。莱恩曼神se惶遽,只做出一个无声的回答:抬起手在喉管处横划一下,亨利?格拉夫顿高声大笑起来。“只要你敢,”他用英语说。
莱恩曼走出去。我想保持主动xing,继续发难,便立即讲话。声音嘶哑、紧张、异常吓人:“好了,格拉夫顿大夫,该讲明的事情都请说清吧!”
我的造次和无礼丝毫未激怒他。他以几乎是诊断病人的目光颇为赞赏地端详着我,并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乐滋々地坐在我对面。
“吸根烟吧。它能镇定你的神经。”
“谁说我需要镇定神经?”
“噢,来一根吧,曼塞尔小姐!”
“好吧。我双手在发颤。这你可高兴了吧?”
“绝非如此,”他点燃我的香烟。“你是一名斗士。我佩服你。我丝毫不想伤害你。迫不得已才将你弄回来,想与你淡々。”
“那就请讲吧,格拉夫顿大夫!你在汽车里就可以谈嘛。”我吸入一口烟,顿时感到神经松弛下来。“喏,咱们谈吧,我姑nainai哈莉奥特到底怎么了?”
他带着明显的歉意看一下我。“曼塞尔小姐,你有充分的理由产生怀疑和愤怒,但只是出于你单方的思考。仅就你姑nainai而言,你不必有什么忧虑。她是在两星期前宁静谢世的。我和约翰一直陪伴着她。”
“她的死因是什么?心脏病?气喘病?还仅々是照顾不周?”
他以同样直率的态度欣然回答道:“曼塞尔小姐,气喘病是我们编造的——这样我才能压低嗓门与你说话。我还把她表演成一个十分健忘和异常古怪的老太太,与她本人的面貌也大相径庭。你姑nainai直至咽气的那一刻都是神志清晰,头脑健全的。”
“那么究竟是何原因?”
“主要是心脏。去年秋天她的心脏出现相当轻微的冠状动脉血栓,二月末又犯过一次病,接着连续发生胃疼,三周前的一次非常厉害。她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下去。必竟是年过八旬的人了。”
我吸着烟盯住他的眼睛问:“那你为何将她的死讯隐瞒这么长时间呢?”
他把掐烟的手指抬起来,说:“原因是这样的——你若不相信,我也不责怪你——我极不愿看到你姑nainai下世,为延长她的生命做了大量工作。我喜欢她是一个面,另一方面,她的死能给我造成极大不便并使我破财。”他将烟灰弹到地上,“于是,在她死后我装扮成她。我不希望她的律师和家人闯入此地,便给世人造成一种假象:她仍旧活着。”
“接着,我就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可是,格拉夫顿大夫,我到底不合什么事的时宜呢?你应从头说起。”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那好吧,我做你姑nainai的医生已近六年,每两周来看她一次,有时勤些。她身体很好,思想活跃,但爱自疑有病,尽管在狂热地追求独往独来的生活,但仍有些孤单。可以这样说,我很喜欢来此看她。跟她在一起十分有趣。最后,我在去年秋天搬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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