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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妈呀!马惊了!闪开!闪开!”李德贵边往路边躲边歇斯底里的大吼,一脑门子的汗,也不知是被许雷的行为雷的,还是急的。
霎时间,熙攘的街道一阵鸡飞狗跳。
李德贵闪躲的速度够快了,可围观看热闹的人比他跑的更快。地上躺着一位呢,血淋淋的教训,没人嫌自己命长,所以都是有多快跑多快。
刚刚还堵得水泻不通的大街此刻——还是不通,白家的四架马车正横在路中间呢,而且马车旁边还有三个人。
地上躺着一男一女,应该是李德贵说的那对夫妇。男的浑身是血,已经没了生气。女的趴在男人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这对夫妇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四十到五十岁之间,叫白来喜,是白家的一个车夫。
只见他面目狰狞,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哭嚎的女人,两撇八字胡一扇一扇的叫道:“给你三天时间,拿三十两银子出来,否则你家男人就甭想埋在白岩城的地界内。就是埋了,老子也给你挖出来。呸,瞎了你的狗眼,白家的马你也敢撞,撞死活该。”
骂完,白来喜才不紧不慢的转身,转身的同时大声讥笑道:“白家的马车在这里,别说是马惊了,就是人疯了,也得给老子乖乖停下来。”
躲到路边的人听到白来喜这句话,皆不约而同的点头。心说,没错,马没惊,人疯了。
没人出声提醒,因为他们早已恨透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最好把他撞死撞粘了。
白来喜终于慢慢悠悠的转过身体,入眼的是一个磨得锃亮的马蹄铁,然后——马蹄铁就印在了他的脸上。
砰!
白来喜的脸被马蹄狠狠的踩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一张脸被踩的直接凹了下去。
接着后面两匹马以及车轮又从他身上碾过,随之轰的一声,六驾马车狠狠的撞在四驾马车上,碎木迸she,车轱辘乱滚。
六驾马车安然无恙,四驾马车碎成了一堆乱木,四匹拉扯的骏马倒在血泊里抽搐哀鸣,不一会就断了气。
至于白来喜,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是这家伙到死还没想明白马蹄铁为什么会在空中。
话说这货也真是够二的,明明早已听到呼啸而来的马蹄声,可他就是不躲。
在他看来,在这白岩城内,什么东西都可以撞,唯独白家的人白家的车白家的东西不能撞。
他相信,并且是坚信不疑。驾车的人宁可撞进路边的人群里,也绝不敢撞他。
结果路边的人安然无事,他华丽丽的吃了一张马蹄铁,去给之前被他撞死的男人作伴去了。
“啊!死人啦!”
“杀人啦!”
……
这场视觉盛宴实在太过震撼人心,足足过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才有人反应过来惊恐尖叫。
同是驾马撞死人,结果却完全不一样。之前人群是一哄而上,围起来看热闹。此刻却是一哄而散,躲瘟神一般,有多远躲多远。
因为死的是白家的人,谁沾身谁倒霉,这种热闹他们穷老百姓可看不起。
不过也有不怕事的,站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柳依左臂绕着许雷的腰,右手紧紧的抓着许雷胸口的衣服,一颗心卡在嗓子眼砰砰直跳。
刚才两车相撞的一刹那,她吓得脸se惨白,惊声尖叫,如果碰撞的过程慢一点,给她多一点的思考时间,她肯定会吓得哭出来。
“果然,这里是最安全的。”柳依从惊吓中醒来,耳朵贴着许雷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冒出一个奢求,奢求永远能靠在这结实温暖的怀里。
“许雷——”车厢里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惊扰了柳依的幻想,随即许宁暴跳如雷的冲了出来,两手掐住许雷的脖子,恨不得把他脖子拧断,怒吼道:“cao你大爷!”
许雷哈哈笑回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问我大爷,看他乐不乐意被你cao。”
“——”许宁yu哭无泪。
“公子——”李德贵神se慌张的冲了过来,他知道许雷时不时会犯一下二,可万万没想到许雷这次竟然搞出了人命,吓得他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遂跑到马车跟前就急切叫道:“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人渣死就死了,我们快走吧。要是...要是白家的人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谁死了?”许宁松开许雷的脖子困惑问道。
李德贵一愣,感情这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解释道:“雷公子驾车把白家的人给撞死了。宁公子,你快劝劝雷公子,赶快离开白岩城吧。”
然而李德贵话音未落,就听路边有人喊道:“白家的人来了,是白夫人的车。”
李德贵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一辆四驾马车由前方缓缓行来。吓得两腿一哆嗦,差点瘫倒在地上。
许宁没有斥责许雷,也没有劝什么,因为他已经瞧出来了,许雷就是冲着白家来的。
以往许雷犯二闯祸,许宁总是会躲得远远的,让许雷自己处理。但这次他没有,而是往前一步,在宽敞的驾座上和许雷并肩而坐。
尽管他知道如果打起来,自己非但帮不了许雷,反而还会成为许雷的累赘,但是他依然认为自己该坐在这里,因为他曾经感受过一次许雷的悲伤,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不过他还是捕捉到了一种东西——孤独!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白夫人的马车行到近前,驾车的车夫一眼就看到了路面上刺目的鲜血,忙勒住马车,然后跳下车大声喝问。
从其壮硕的身形,以及跳下车时的轻盈动作,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练家子。
许雷拍拍柳依的肩膀,示意她让开,然后跳下马车,一步步走向白夫人的马车。
“站住!”车夫jing惕喝斥,手里的马鞭已经做出攻击的姿态。
“白乾,发生了什么事?”车帘挑了起来,探出半截身子,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左手拿着一串佛家念珠,身着朴素,面目慈祥。只看一眼就让人有一种亲切感。
不待叫白乾的车夫答话,白夫人已经看到路面上的淋漓鲜血,忙捻动手中佛珠,嘴上道一声:“阿弥陀佛!”
“白乾,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白夫人怒目瞪视道。
许雷突然开口笑应道:“不用救了,人已经死了。”
白夫人闻言,顿时将目光转到许雷身上,生气的问道:“人是你杀的?!”
“是,也不是。”许雷应道。
白夫人目光一沉,喝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小小年纪怎可心存恶念,荼毒生命?”
许雷嗤的一声冷笑,问道:“夫人想听事情始末么?”
“自然是要听的。”白夫人回道。
“夫人家的马惊了,在街上撞到一对夫妇,男的当场吐血身亡,女的在那里哭着呢。结果,车夫发现夫人家的马腿被撞死的男人撞伤了,于是要求没被撞死的女人赔偿三十两白银。若是拿不出,就不准女人的夫君葬在白岩城的地界,即便葬下,他也会挖出来。”
“敢问夫人家的马是仙马还是普通的马?”
白夫人听着许雷的讲述,脸se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看到趴在男人身上哭的伤心yu绝,却又压抑着不敢放声痛哭的女人,再听见许雷一口一个‘夫人家的’,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一般。她的脸se先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生过气了,但此刻却气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可是她刚想叱问是白家哪个,竟敢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却被许雷一个问题把话堵在了嘴里。
白夫人知道许雷这么问她的意思,你白家的马难道是仙马不成,竟然比人命还尊贵。
“自然是普通的马。”白夫人没回答,挡在许雷面前的白乾瓮声瓮气的回道。
“不是仙马,那就好办了。”许雷拍掌笑道。
“你笑什么?!”白乾冷声问道,若不是自家夫人正看着,他绝对会一鞭子抽烂这个敢对自家夫人无礼的小子的嘴。
许雷不理白乾,只是盯着白夫人的眼睛说道:“我的马也是普通的马,恰巧刚才也惊了。结果不小心把夫人家的车夫撞死了,同时还把夫人家的马车撞散了,拉车的马也给撞死了。按照夫人家的规矩,夫人是不是得赔偿我一些银子呢。”
此话一出,路两旁的围观者眼珠子顿时掉了一地。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撞死了人非但不赔偿,反而向受害者索要赔偿。
可是他们略一思索,竟然感觉许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之前白家的人不正是这么做的么。
白夫人怒极反笑,喝道:“荒缪!天下间哪有这样荒唐的道理。再者说,他只不过是白家一个赶车的下人,他的言论行为怎能代表白家。”
“夫人好口才,三言两语就撇清了干系。”许雷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敢问夫人,假如他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驾着一辆普通的马车,然后干了今天这番事,他的下场会怎样?”
“早就被街坊们乱棍打死了。”回答许雷的不是白夫人,而是坐在马车上的许宁。
街道两旁的人虽不敢应声,但都纷纷点头。
许雷接着问道:“但是实际情况却是,街坊们非但不敢把他乱棍打死,甚至不敢把他扭送官府,请问这是为什么?”
许宁再次回道:“因为他驾的是夫人家的车,借的是夫人家的势,屠戮百姓拿的是夫人家的屠刀。”
许雷再问:“我用右手杀了人,可不可以说人不是我杀的,是我的右手杀的?”
许宁笑回:“按照白夫人的说法,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