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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雷端着酒杯,侧转头扫了眼踹门闯进来的白斩雄和白天赐,知道来的是白家的人,但是不知道来的是谁。
许雷不认识白家二当家的白斩雄和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白天赐,这并不奇怪,因为许雷自记事起就没进过白家的大门。
他住的地方是白岩城贫民窟的一间茅草屋,一个白家退休的老仆人的家里。
他基本没出过贫民窟,甚至不知道白岩城的大门朝哪开。
他所有的时间都在拼命训练,拼命的站桩,拼命的打拳,拼命的感受五行之力,拼命的拼命——只希望每年临近过年的时候,那个男人来检查他一年的修炼成果,然后摸着他的脑袋说一声:不错,继续努力。
然而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一句句冰冷刺骨的讽刺、斥骂。
更为可笑的是,若不是老仆人每年除夕那天都要带着他偷偷溜到白家附近,然后找一个隐蔽的角落旮旯蹲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白家的大门,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待那个女人走出大门,就这么远远的默默地偷看一会,他甚至都不知道把自己生到这个世界的女人长什么样。
每次那个女人走出大门,老仆人总会兴奋的拍打他的脑袋,说:“快看,那个最漂亮最慈祥的女人就是你母亲。”
自己的母亲是哪个还得别人告诉自己,许雷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一晃十年,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的样貌许雷都模糊了,又怎会认识没见过面的白斩雄和白天赐。
所以许雷端着酒杯,侧头扫了一眼,然后立即收回目光,就如看两个不相干的路人。
不过许雷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刚刚他还在害怕,怕白家是个胆小鬼,被区区一辆六驾马车镇住,不敢来找他们。若是这样,可就无趣了。
好在白家没让他失望,虽然比他预计的晚了点,不过人总算是来了,并且还带着杀气。
许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伸到柳依面前,笑道:“满上。”
“是,公子。”柳依站起身,从呆立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女手里拿过酒壶,稳稳当当给许雷添满杯子。
许宁的架子端的比许雷还足,端着酒杯小口小口酌着,自始至终没往门口看一眼。隐隐间甚至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上位者气场。
不要忘了,许宁乃是魏王府的小王爷,经常跟在魏王身边拜见一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甚至有时候还会代魏王接待来访的客人。能进魏王府的客人,眯着眼随便抓一个都比白家有势力一百倍。
所以白斩雄和白天赐进门后展现出的气势压迫,除了吓得几个侍女不知所措外,压根没起到什么效果。
白自戈跟在白斩雄和白天赐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许雷和许宁的反应,心中不禁暗暗咋舌,以他多年察人观se的经验,眼前这两位绝对是他们白家惹不起的小祖宗。
同时心中暗暗叫苦,祈求他父亲千万不要犯浑,否则非但他这落仙阁不用开了,白家也不用在白岩城呆了。
“啪”“啪”“啪”
白斩雄面带冷笑,拍着巴掌,一步一步走到桌前,看了眼许宁,然后把目光定格在许雷身上,冷哼道:“杀了我白家的人,伤了我白家家主夫人,竟然还敢来我白家酒楼吃喝玩乐,两位好胆啊!”
许雷端起酒杯,斜睨白斩雄一眼,淡笑道:“打扰本公子用餐,你的胆子也不小嘛。”
“找死!”白天赐可没白斩雄沉得住气,而且也没有白斩雄的眼力,瞧出许雷二人不是好惹的角se。他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被许雷这么一撩拨,顿时就炸了。怒喝一声就开始拔剑。
白斩雄左手一扫,拍中白天赐拔剑的右手背,将出鞘的半截剑身摁了回去,道:“天赐,白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地头蛇,先问清楚。若是我白家的错,我们理当赔罪道歉。若是存心寻衅找茬——白家奉陪到底。”
“哼!”白天赐不情愿的冷哼一声,双目盯着许雷,毫不掩饰他的怒火和杀气,道:“家母吃斋念佛一心向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们干了天理不容的事被家母撞见了,否则家母绝不会动肝火,更别说动手打人了。”
听到白斩雄喊身侧的年轻人‘天赐’,许雷抑不住转头打量起这个和自己流着相同血液,但是却比路人还要陌生的亲弟弟。
许宁也饶有兴趣的看向白天赐。从头到脚一番打量,不禁皱起眉头,因为许雷和白天赐长的一点也不像。如果不细看,并且在知道这两人是亲兄弟的前提下,根本就看不出他们哪里像。
许雷皮肤略显黝黑,身体骨架大,给人狂野壮硕的感觉,五官称不得丑也算不得帅,很普通。
反观白天赐,皮肤白皙,身体修长,五官jing致,剑眉星目的,俊俏帅气。
许宁的目光在许雷和白天赐身上来回游走了好几遍,然后肯定的点点头,心道:“有问题。”
别说许宁看到白天赐后感到无比诧异,就连许雷自己都有点懵,差点没脱口问白天赐是不是亲生的。
白天赐被许宁和许雷怪异的目光盯的发毛,感觉就像自己说了天底下最白痴的话一样,不禁恼怒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你说的没错。”许雷点头道,“我就是看白家不顺眼,故意滋事挑衅。并且打算在白岩城住一段时间,等着看白家家破人亡。”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小心话说大了闪到舌头!”白斩雄怒目叱喝。
白斩雄是真的怒了,他自认已经给足对方面子,可万万没料到对方压根不买账。甩手就是一记耳光,完全不给他面子。
看着许雷无比嚣张的模样,白斩雄气的想笑。看你白家不顺眼,所以要灭了你白家。多好的一个yu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现在的年轻人行走江湖都是这么嚣张么,都不明白做人留一线ri后好相见的道理么。
白天赐嗤鼻冷笑,噌的一声拔剑出鞘,道:“二叔,用不着和这种狂妄小儿费唇舌,卸他一条胳膊扔出白岩城。”
“哈哈”许雷拍桌大笑,指着兵器架向柳依吩咐道:“取把砍头的大刀来。”
“是,公子。”柳依应道,脸上挂着从容镇定的微笑,走到兵器架前选了一柄近四尺长,亮银se的宽背大刀,双手抓着刀柄很吃力的走回许雷身边。
许雷探手抓过宽背大刀,左手食指在刀身上弹了两下,清脆有声,赞道:“好刀。”
房间里的气氛刹时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许雷身上和手上。
白自戈望着许雷手里明晃晃的大刀,真想冲过去来一句:“要打外面街上打去,千万别在我落仙阁舞刀弄剑,伤到人没关系,可打坏我落仙阁的东西就不好了。”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敢放在心里想一想,真要说出来,用不着其他人动手,他老子第一个把他活撕了。
白自戈的家族荣誉感很淡,所以即便许雷说等着看白家家破人亡,他也没有恼怒气愤。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白家实力至上的宗旨实在让他感觉不到丁点家族的温暖。
族人瞧不起他这种资质平庸,并且还不肯苦心修炼的庸人,可他更不瞧不起只会舞刀弄剑满嘴打打杀杀的族人。学会两三式拳脚功夫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也不想想吃穿用住的钱是谁赚的,难道修炼耗费的丹药、兵器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在客人面前装儿子装孙子,回到家里还要忍受族人讥讽嘲笑,白自戈真想一脚踹开白家的大门,指着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告诉他们:“你们花的都是老子赚的钱,是老子在外面一口一个大爷,像只哈巴狗一样伺候人赚回来的。你们这帮婊子养的,吃屎去吧。”
除了这点不忿外,白自戈心中还有一个遗憾。他赚的钱养活了白家三分之一的人,可是却没养活他最想养的那个兄弟。
至今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西北风呼啸肆虐的寒冬,他用人生第一桶金买了一盘红烧肉,坐在贫民窟狭窄肮脏的街道里,和那个面se枯黄瘦弱的让人心酸的小子,一人一块分食红烧肉的场景。
每次那小子捏起一块红烧肉,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表情总是那样的幸福,看着就让人心暖。
当时白自戈就在心中发誓,他要赚钱养活白家所有‘废人’,只有他们懂得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只有他们懂得感恩,而那些自以为是的白眼狼,只会花着他赚的钱还要嘲笑他没用。
只可惜他最想养活的人,竟然被白家家主,被自己的亲老子扔进了乱葬岗。
白自戈得知这一悲讯时简直如遭五雷轰顶,他没命的跑到乱葬岗,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瘦弱干瘪的身体早已被野狼野狗吃光了,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白自戈跪在乱葬岗哭了一下午,之后他就开始疯狂的赚钱,想尽一切办法赚钱。然后用自己赚到的钱收留那些被家族抛弃,或者因修炼资质问题,在家族里受尽讥笑嘲讽的人,给他们一个崭新的人生,让他们看到除了修炼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做。
许宁看着许雷手中的大刀,一颗心直突突,心里连连祷告道:“混蛋,你可千万别犯浑。我们扯虎皮摇大旗狐假虎威成,但是万万不能动手啊。动起手来你丫的自己没事,我和柳依可就玩完了。”
白斩雄拦住跃跃yu试的白天赐,皱眉盯着许雷,许雷的张狂与无所顾忌,让他心里越来越没底。
对付这种摸不清底的人,不管正理还是歪理,一定要站住一个‘理’字,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先动手。
“噗”许雷含了一口酒,喷洒在刀身上。
许宁眼皮禁不住连跳几下,暗叫不好,许雷这动作他太眼熟了,分明就是砍脑袋的节奏啊。
不过许雷并没有像许宁想的那样做,而是把大刀扔向白斩雄,道:“接着。”
说完从柳依手里拿过酒壶,往左手手心倒了一些,然后双掌并在一起搓了搓,又解开胸前的两颗扣子,把衣领往下褪了褪。
许雷用沾酒的手掌在后脖根上抹了抹,旋即转身冲着白斩雄,伸长脖子把头往前一送,拿手点了点脖子,道:“两位别客气,往这砍。手起刀落,脑袋搬家,多潇洒多爽气。来来来,动手嘛,我倒要看看是你白家的刀硬,还是我许雷的脖子硬。”
全屋子的人被许雷一连串的动作唬的一愣一愣的,这也太生猛了点吧。
本以为这货拿刀准备干架,谁曾想竟然是给敌人砍他的脑袋准备的,还——还他妹的洗干净脖子,把脑袋送到面前让敌人砍。
这根本就是个疯子!
许宁端起酒杯轻轻的酌了一口,心里早已笑抽了。他娘的,无赖就是无赖啊,扯虎皮摇大旗都能做的这么威武霸气,而他们的虎皮只是一辆六驾马车而已,简直就是无赖中的人才啊。
“怎么,不敢砍?”许雷抬头看了白斩雄一眼,向柳依吩咐道:“柳依,来一首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曲子,给这两位爷壮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