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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OT?影帝大满贯?
蓝礼也是一个平凡人,他怎么可能不想?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他怎么可能心如止水?他怎么可能超脱世俗?
可以说他庸俗,可以说他肤浅,可以说他不够纯粹,也可以说他终究还是不够脱俗,但事实就是——内心深处,哪怕仅仅只是EGOT和影帝大满贯的念头悄悄冒出来,血液就忍不住汩汩地开始沸腾起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就欢呼雀跃起来。
是为了名是为了利,也不是为了名不是为了利。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试图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痕迹,哪怕自己有一天消失了,也能够生活在某些人的口中,长长久久地流传下去,真正地在社会之中留下一丝印记,牢牢地烙印在时间长河之中。
在“爆裂鼓手”之中就出现过这样一个晚餐派对的对话。
安德鲁父亲的朋友带着两个儿子前来做客,一个是橄榄球校队球员,一个则是奖学金获得者以及学校模拟联合国的代表,他们都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人艳羡;而仅仅只是一位普通鼓手的安德鲁在他们的眼中就成为了一事无成的代表。
于是,他们开始讨论起了成功的定义。
安德鲁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宁愿酗/酒/吸/毒,三十四岁就英年早逝,并且成为人们晚餐餐桌之上的话题,也不愿意腰缠万贯满面红光地活到九十岁,却没有人记得我。”
他们的讨论对象是查理-帕克(Charlie-Parker),美国音乐历史上最伟大的爵士萨克斯风演奏乐手,没有之一,他甚至改变了爵士乐的构成和潮流,典型了整个文化的发展方向。因为迷恋萨克斯文化,查理-帕克十四岁就辍学,经过疯狂苦练,成就了属于自己的辉煌,载入史册。
某种意义来说,查理-帕克就是安德鲁的榜样和目标。
但在大部分人眼中看来,这却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任何的尝试都是不务正业的借口而已。
其实,这就是两种不同生活哲学,有人希望平平稳稳、安安定定地度过一生,但死亡来临时,如同秋叶一般静静离去,这就是圆满了;而有人则希望轰轰烈烈、浩浩荡荡地经营一生,在属于自己的篇章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对于每一位艺术家来说,都是后者。
没有人希望自己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或多或少还是期待着自己的作品、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艺术和思想能够流传下去,在精神遗产和艺术传承的史册之上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成为社会构成的重要部分。
人们常说,其实艺术家都是自恋的。
这是实话。
蓝礼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完成EGOT,如果可以完成影帝大满贯,蓝礼不会虚伪而清高地表示,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恰恰相反,这一切是对他的坚持、他的努力、他的拼搏、他的执着、他的梦想以及他的重生等等最重要的肯定。
在历史长河之中,他也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笔。
也许未来有一天,他可以看破红尘,如同伍迪-艾伦、让-吕克-戈达尔等大师一般,摆脱世俗的困扰,仅仅只是享受艺术创作的过程,仅仅只是享受探索自我、突破自我的过程,仅仅只是纯粹地关于艺术本身;但至少,不是现在。
从奥利弗奖到戛纳电影节,所有纷纷扰扰的话题就持续不断地在耳边萦绕,蓝礼也无法克制地变得心浮气躁起来,即使他竭尽全力地投入电影节之中,但心境的变化还是在所难免。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介凡夫俗子,根本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超脱清高。
蓝礼知道,完完全全清空大脑,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即使两世为人,这也是前所未有的特殊情况,他需要自己保持清醒,也需要自己保持谦逊,脚踏实地地,重新回到表演之上,再次专心致志地投入演技的钻研之中。
所以,蓝礼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纽约,一股脑地投入“爆裂鼓手”的拍摄准备之中,将内心深处的那股躁动和渴/望,将情绪之中的那丝烦躁和迫切,全部都演变成为演绎安德鲁的动力。
恰如其分地,安德鲁就成为了蓝礼当下心境的一个折射,甚至比四个月之前还要更加贴切也更加真实,这也许将成为此次表演的重要突破口。
对于媒体记者和业内人士来说,“爆裂鼓手”是特殊的;而对于蓝礼来说,同样如此。只是理由可能有所不同。
这是蓝礼第一次长期休息调整之后再次回归剧组,心态和状态都需要重新适应;这同时还是蓝礼情绪最为浮躁的一段时期,场外因素的干扰势必影响到表演状态,即使没有媒体记者的持续骚扰,对于实际拍摄过程的影响也是无法提前预知的。
这可以是坏事,也可以是好事。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蓝礼。
……
五月末的纽约已经可以捕捉到初夏的气息,稀薄的金色阳光穿过高楼大厦洒落在深灰色的巷子之上,鲜嫩的绿色芽孢撕开清晨微寒攀爬上了深棕色的枝枝桠桠,暖暖的穿堂微风在风衣的下摆和匆忙的步伐之间快速穿行着,悄悄地传达着冬天已经彻底离去的信息。
踩着脚下的滑板,在格林威治村的砖石小巷之间快速穿行,狂风吹拂着白色衬衫的衣摆,间或捕捉到街头巷尾传来的热闹人声,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而明媚起来,仿佛可以捕捉到阳光在指尖流动的痕迹,就连乍暖还寒的清冷水汽和凛冽狂风也都显得无比可爱。
一个紧急刹车,蓝礼的脚步就在路边停靠了下来,抬起头望向街道两侧的砖红色建筑,眼底深处流露出了一丝茫然:
这到底是哪里?
格林威治村无疑是蓝礼最为熟悉的一片区域,自从来到纽约之后,他就生活在这里,即使现在有能力搬家,在长岛或者上东区寻找到更好的住所,但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砖一瓦。
但现在置身于格林威治村的街道,蓝礼却感觉如此陌生,仿佛从来都不曾来过这里一般。事实上,看似小小一片的格林威治村,还有许多许多地方都是蓝礼不曾探索过的,比如今天,他就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他迷路了。
他已经在这片区域兜兜转转地绕了二十分钟,却依旧没有能够寻找到目的地,屡屡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地方,但下一秒就开始表示了自我怀疑,好像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一样,所有一切都是全然陌生的。
今天是蓝礼第一天学习架子鼓的日子。
为了拍摄“爆裂鼓手”,蓝礼必须进行事前学习,不同于“太平洋战争”的士兵训练,也不同于“活埋”或者“地心引力”的切身体验,这是真正的学习全新知识,这也是蓝礼职业生涯的第一次——为了拍摄电影,他必须从头开始学习一项新技能。
虽然说电影是剪辑的技术,即使演员完全不会一项技能,导演也可以通过剪辑和替身的方式完成所有拍摄工作;但对于蓝礼来说,为了逼真效果,也为了投入角色,实际学习技能是非常必要的一个过程,不需要完全擅长,至少不能一无所知。
以前经常听说,一位演员为了投入某个特定的角色,花费半年时间来塑造体形,又或者学习骑术,又或者是磨炼技能,乃至于更长的时间,希望能够完美地呈现出角色在作品中的真实状态,也许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却是一名演员的态度。
更何况,“爆裂鼓手”是非常特别的一部作品,架子鼓就是整部作品的核心,安德鲁与架子鼓是完全融为一体的。
现在,蓝礼就准备开始学习架子鼓。他对自己的要求是,他不仅需要能够入门,还需要能够擅长。即使不是精通,至少也需要达到八十分以上。
这并不容易。
但蓝礼准备逼迫自己压榨自己,全力以赴,看看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本来,时间是最大的问题,在投入“爆裂鼓手”的拍摄之前,蓝礼着实没有太多时间进行练习;但现在看来,更重要的问题在于,他根本找不到练习室和老师的所在,更不要说展开练习了。
上帝,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来着?
“嘿……蓝礼?”
不远处,一个迟疑的呼声传来,蓝礼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留着满脸杂乱络腮胡的男人。
一头杂乱的脏辫耷拉下来,再加上络腮胡,几乎遮挡住了三分之二脸颊,很难准确分辨他到底是二十五岁还是四十岁;再加上一件脏兮兮的灰色T恤和深蓝色工装裤,看起来就像是昨晚在街角睡了一觉之后,没有时间洗漱,然后准备到附近公园整理一下自己。
蓝礼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点头示意了一下。
男人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发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声,“是我,约翰森-克拉克(Johnson-Clark),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我们应该有一个面谈的约会。”
约翰森-克拉克,蓝礼的架子鼓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