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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干瘦的云中夕轻轻咳嗽着对沈游说道：“说句实在话.追根溯源说起來.我们这些跑江湖的手艺人都欠你们千门的……”
沈游知道.这只不过是最初的寒暄.接下來的话语才是最为重要的.果然.寒暄了几句之后.云中夕的话锋一转也进入了正題.
“俗话说一入江湖岁月枯.转眼间我小老头也黄土埋到了脖梗.说不准哪一天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就去见祖师爷了.只是有些江湖上的事情.还是得传承下去.我比在座的都多活了几年.大家也卖我一个面子.中间咱也不要说话.就当我老头想说说话.解解闷.就当听个乐子了.”
沈游几个一听.这个云中夕别的能耐还沒看出來.倚老卖老的能力倒是有点.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既然把话说出來了.他作为客人.自然不会去驳主人的面子.
“江湖上一直都说.世世代代传下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呢.谁也说不准有什么.有说是金银珠宝.有说是翡翠玉器.有说是治国之道.有说是武艺全集.还有说这个地方养着千百年的老参.首乌之类的药材.反正.对于男人來说.除了女人.别的能感兴趣的基本上都有.”
难得老云中夕也幽默了一把.伴随着其他手艺人忍俊不禁的笑声.沈游他们几个也只是客套的一笑.
毕竟.云中夕从一进來就套关系绕圈子.最后终于说道了虔字令.虽然沒有明确指出來.但是彼此心中都有数.内心之中的警惕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带过去的.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祖祖辈辈都这么过來了.这中间有人也找过.历尽艰辛.穷其一生也沒有什么结果.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时代发生改变.现在的情况想必各位也看在了眼里.咱这些跑江湖的生存空间可以说越來越小.”
说道这的时候不光在他下首坐着的几个.连同沈游和百千万脸色也不是多好看.陈秋实和苏清浅对于江湖毕竟不是很了解.百千万的感触最深.沈游因为这几年的历练内心也颇多感触.
耳畔云中夕感叹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一字一句却异常清晰的传到沈游的耳朵之中.
“要说往上推广一百年.我也不是吹.在座的这些哪一个都是天桥下响当当的角色.那个年头.你沒有两把刷子.沒点硬货.谁会买你的帐啊.但是到了现在.说句不大好听的.我现在的江湖地位是大家给的.大家心里还有江湖辈分.但是我这身把式.传到了我徒孙那边.十成早已经剩了不到四成.不过这不妨碍顺应社会.就能够有饭吃.而且还吃的很好.”
云中夕的话语虽然是阐述.但是也有些感慨.毕竟自己的徒孙现在是四九城民俗纪念协会的副会长.一身功夫搁在百年以前估计上天桥都混不上饭.但是现在却不妨碍名利双收.若是晚上一百年.自己这身把式完全可以走出国门啊.
感慨完之后.云中夕自然而然又回归到了正題.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呢.那件东西到了现在.就已经失去了他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就和我这老家伙似的.要不是江湖同道朋友敬重.怕是也只有乞饭的命.”
眼见云中夕绕來绕去就是不明确说出内心想法.沈游也不愿意继续听他兜圈子.当即直來直去的问道：“云老爷子.有什么事.您就给个准话.我是后辈.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再说……”
“好好好.有志不在年高啊.我的意思是大家各自管好各自的事情.维持现在的局面就最好不过了.若是有流出來的残片.大家既然都凑到一起.也选出一个管事的.现在不都流行协会吗.玉片就交给协会的管事的.一代代传下去就是.”
原本以为会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但是却沒有想到饶老绕去云中夕的目的居然非常的简单而且赤-裸.说白了就是将玉片收到他们自己手中.
这个时候沈游不好开口.百千万嘿嘿笑笑.露出那黄黄的牙齿对着云中夕说道：“我说云老爷子.您这个年纪吧.适合喝茶.或者说是养鱼种花.要是喜欢热闹点的您就遛遛狗.玩玩鹰.再说您也是有正儿八经把式的手艺人.也别乱抢人饭碗.开口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怎么能说改就改啊.”
众人听后皆是一怒.百千万虽然沒有明确开口骂人但是通篇下來却是非常直接的打脸.云中夕他爹学的是云里飞和王小辫儿的手艺.这两个人都算是武林中人.而开口饭说的是类似于曹老蔫他祖师爷那样的靠给人讲段子数來宝的文活.
显然.百千万说云中夕开口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自己虽然是手艺人也不能说改行就改行意思说云中夕刚刚说的那一套和天桥说书或者唱曲的师傅一般沒有什么区别.
王小傻咬金爷这些人背后都依靠着四九城内的几个大势力.云中夕是所有沒有依靠的江湖手艺人自己联合起來选出來的话事人.听百千万这么说.石头率先开口反驳道：“不知道这位大爷是吃什么饭啊.”
百千万抬头一看.知道这是沈三爷的后人.当即嘿嘿一笑说道：“沈三爷是一代跤王.师从赫赫有名的苑八爷.除了摔跤还练了一手好炮拳.尤其打败当年老毛子的大力士麦加洛夫.当年连摔七天未尝一败.一身‘细胳膊跤’可以说纵横南北跤坛无敌手.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事.我就一无名小卒.吃馒头吃米饭也好.吃地瓜干吃玉米面也罢.反正我是就事论事.说的对的.我鼓掌.说的不对的.不好意思.给钱我也不听.”
石头听后一愣.百千万一直也低调.再加上一直也沒有和百千万对上正脸.见百千万对他的传承说的丝毫不错.而自己却开口问人來历反被人将了一军.当即顿顿嗓子掩饰一下对着百千万接着道：“那千门门下.不知道朋友又捧哪一块牌啊.”
这句话问的就有些过火了.毕竟每个门派或者帮会都会有自己的排列.认识的也都是露在面上的.而那些人家不愿露出來的.你想知道也只能自己查.这当面开口问可以说是非常失江湖礼数的行为.
果然.沈游听后轻轻的咳嗽一声对着云中夕说道：“老爷子.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沈游就先走了……”
“哎.沈门主稍坐.这位.如果我沒有猜错的话.估计应该是江湖数派中的朋友吧.”
“老爷子好眼力.”百千万向着将眼睛眯成细线不住打量他的云中夕拱拱手说道.
“原來是数派的朋友啊.要说这千百年下來.数派可一直都是咱江湖上刚正不阿的存在.尤其是先贤.那更是江湖南北.无论是塞外漠北还是江南蛮荒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听云中夕揭开百千万的底.石头连忙接口说道.
“不敢不敢.我们小门小户.比不了诸位.像是这位咬金爷.当年孙先生起事.辛亥革命大大小小的很多联络事务都是祖师爷程爷做的吧.还有这位角龙哥.黄包车当年在津门、申城、四九城还有鄂中几个大城市大街小巷跑的时候.日本人也沒少载在这车上吧.就连你们那的传承沈三爷.那也是受到傅司令的接待不是吗.”
眼见百千万一个个如数家珍般说出.场面上的气势对自己这边越來越不利.云中夕立即打断道：“百老弟.别的咱就不说了.沈门主挂的是主将牌.不过人家也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想问一下.那件事上.您是什么意思啊.”
“沈门主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百千万平日里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是涉及到正式的场合.称呼上对于沈游丝毫不逾越.
“好.既然如此.沈门主也说一句敞亮话.我说了我的意思.你也说说你的意思.大家互相说说.互通一下有无.有來有往.交流才能够有生意做嘛.”
“生意有小商小贩.不是咱江湖人做的.老爷子把路画出來了.沈游不接.那您说一下.能有什么后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啊.我老头子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江湖上的事情早就不过问了.你看这些人.你得问问他们啊.”云中夕眯着眼睛.撇里撇茶盏中的茶沫.品一口茶接着说道.
沈游轻轻摇头道：“如此.老爷子就不能袖手观了.”
“我早就告诉你们了.一入江湖岁月枯.现在我再告诉你一句.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别现在能够自己做主的时候错过了.到时候后悔想哭也沒地方哭去啊.”
“千门.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千门.”沈游起身冲着百千万他们一摆头.头也不回率先往外走去.浑然不管身后早已呆若木鸡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今夜开始.四九城的老手艺人怕是都要去拜会一下沈门主了.”
“好.”
掷地有声.只留给他们四个决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