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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血流到孙倾云的肩后,却让她觉得透体冰凉。

尚游想要紧紧地抱住她,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沒有,只能抓着她垂下的裙角,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兰宫漠的这一掌,将他仅存的意识都打散了,眼睛几次要合上,却被他硬生生地又撑开。

他不能闭上眼睛,不能丢下他的女人和孩子。

孙倾云定定地站着,脑子在这一瞬变得空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从心底蔓延开,占据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行晶莹的泪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到尚游的肩上。

以前,自己被排挤时,被兰宫漠冷落时,再悲伤也不会有此刻的强烈。

兰宫漠打出的手被艰难地收回,别人只看到了他的愤怒,却看不到他藏到衣袖低下的手在颤抖。

不管是孙倾云还是尚游,都曾经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那些尔弥我诈的岁月里,是他们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朋友,甚至是兄弟,他们都曾为他出生入死,对他鞠躬尽瘁,然而最终的分裂还是在一个‘情’字上。

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朋友、兄弟,对于他來说,无疑是一件痛心难忍的事情,孙倾云的话的确挑衅了他的底线,然而在他的手掌快要到达孙倾云胸前时,他已经收了力,却想不到尚游挡到了她的前面,结结实实地受了他这一掌。

兰宫漠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尚游在自己眼前缓缓地倒下。

“尚游……”颤抖哽咽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将他快要睡着的意识又唤醒了,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的正是他最心爱的孙倾云,她在哭泣,在难过。

“云儿……”尚游的手动了一下,抬不起來,却被孙倾云一把握住,紧紧地攥在手心,这么多年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可为何他的手却是如此冰凉。

“别哭……不要难过……我舍不得……舍不得让你伤心落泪……”

尚游的声音混着血传到了孙倾云的心底,将她的心淹沒,这世间让她争争夺夺的一切,此时都变得如风轻微,对兰宫漠的爱,对蓝焰的嫉恨,对权势的,都成了她命中罪恶的根源。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直到尚游为她接下那一掌,她才明白,赌上自己的一生争夺一个属于别人的东西,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这代价却是自己无力负起的。

“云儿……别争了,你并非一无所有,不管何时何地,我都属于你,如此,便够了,我们一家人,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好不好……”尚游贪婪地看着她,生怕自己一闭上眼就是永别,他今生唯一的祈求,便是像寻常人家那样,早出晚归,辛勤劳作,有妻儿相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团圆。

闹市是非多,江湖人又身不由己,最平常的却是最难求的,他如此,蓝焰亦如此。

“好……”一声轻应,孙倾云擦掉脸上的泪,对着尚游认真地说道:“我不争了,帝王之爱,后宫高位,我都不要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呵……”尚游轻轻地笑了起來,虽不明显,孙倾云却看到了他由心地开心,在他还能看到的时候,还能记住的时候,孙倾云终于接受了自己,尚游想,即便是死了,也不要忘记这个记忆。

怀中的人好像累极了,他的眼开始缓缓地合上,孙倾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这砰砰的心跳是她的呐喊:“尚游,别睡,你不是说你是属于我的吗?我还沒允许你离开我……不是说我们一家人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吗?我们的孩子还沒出生呢?你看,他的心在跳,在叫你呢?你摸摸,你摸摸看……”

孙倾云拉过他的手,放在小腹上,让他感应着那还未隆起的小腹里的小生命。

似乎感应到孩子的心跳和体温,尚游的眼又重新睁开,看向手掌抚摸的地方,满足地笑了,这是他的孩子。

然而笑过之后却是无比痛心的哭泣。

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小到还未成型,但他却无法再保护她们,甚至,这个微小的生命都要跟着他们犯下的错一并葬送。

“皇上,求求你,放过她,放过她腹中的孩儿,我们就算千错万错,孩子也是无辜的,末将愿以死相求……”这是尚游最后一次求兰宫漠,他正抿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兰宫漠的赦免。

“不要,我不要你丢下我们母子,你若死了,我绝不苟活。”孙倾云抱紧了怀中的男人,为何到了绝路上我才知道你的珍贵,为何我想珍惜你的时候你却要离开。

听闻孙倾云的话,尚游突然激动起來,眼泪从眼角不停地滑落,身体亦因为他的激动而变得抽搐不止:“不,你要活着,我要你活着,我们还有孩子,不能让我们的孩子给我们陪葬啊！他还那么小,他是无辜的,我的孩子,我要他活着,我要你们都活着……”

孙倾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她无力救尚游,难道连自己那无辜的孩儿都保不住吗。

“皇上,臣妾斗胆求您一件事,就放过景妹妹吧,她千错万错,也不能让一条无辜的生命受到牵连啊……”正当众人都陷入沉默中的时候,柳妃一把跪到大厅中央,替孙倾云求情。

她是一个母亲,她能体会到尚游对孩子的渴望,能体会到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为自己受罪是一件多么痛心的事情。

兰宫漠又何尝不是,即便心中对尚游与孙倾云犯下的错再愤怒,他也无法对一个孩子下手,让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胎死腹中。

然而这件事情关乎到帝王家族的颜面和尊严,太后还是掌管后宫之首,这件事情他必须征求太后的意见。

“不行。”果不其然,太后一声勒令拒绝了柳妃这个荒唐的请求:“皇上的妃子和护卫狼狈为奸,自建国以來还是第一件,若此番放过了他们,传出皇家的颜面何在,后宫的宫规何在,让皇上如何面对百官朝野,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吗?”

正当尚游与孙倾云绝望之际,一名宫女从内殿的房间里小跑了出來,匆匆说道:“皇上,娘娘醒了,急着要见皇上。”

兰宫漠精神一震,撇下眼前的事情便快步地走向房间,太后与苏玛吉雅连同柳妃等人也一并跟了进,暂时将对尚游与孙倾云的惩治搁下。

“焰儿,你终于醒了。”兰宫漠紧握起她的手,柔声问道,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其实蓝焰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侧耳听着大厅里的声音,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只看到她的嘴巴在动:“放过他们吧,即便要处死,也该等到孙倾云把孩子生下來之后再行刑。”

“你不恨他们吗?”兰宫漠有些惊愕,孙倾云多番设计除掉她,尚游也对她动刑还险些要了她的命,他想不到蓝焰竟还愿意放过他们。

“人的一生总是会有些路是极端的,而走路的人却是一条道走到黑,直到眼前的路被封死了,她才知道自己该走哪一条路,能知错已是难得,我又何必再追究,徒增伤亡。”蓝焰淡淡地说着,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为孙倾云难过。

其实她只是在为自己赎罪,已经有那么多的人为了自己而死,若能救下孙倾云和她的孩子,也算是给自己积了阴德了。

兰宫漠自然是想答应的,但身旁的太后却出言阻止:“绝对不可,还是那句话,这关乎皇族尊严,若放了他们,今后这种荒唐之事只怕会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为了杜绝这种现象,必须严惩。”

“江山虽算是稳固,但皇上也还是处在登基初期,如今若能多一些仁爱,定能为皇上取得好的声誉,虽孙倾云犯下滔天大错,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若将这孩子一并杀掉,虽能起到威慑作用,却更让人心寒,难道太后想让皇上背负上暴君的名号吗?”

蓝焰的话让太后有些犹豫了,趁着她犹豫的时候,柳妃与苏玛吉雅又同时向她求情,顺着蓝焰的话劝道。

“那你说该如何惩办才最妥当。”太后终于服了软,自己却又想不出好的办法,遂向蓝焰问道。

“尚游即便是不杀,他也活不成了,至于孙倾云,可将她软禁,让她自生自灭,直到孩子出生之后再酌情对她惩罚,是否还要处死她,到那时候再做决定,或打入冷宫,只是冷宫中多是疯癫之人,她进定是死路一条,所以还是软禁的好。”

蓝焰将两个办法的利弊一一说了出來,目的便是让太后不得不选择将孙倾云软禁的办法。

“好吧,那就听顔妃的吧,总的來说,除了皇上之外,她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既然她都愿意原谅景妃,哀家还有什么话可说。”有了太后的同意,孙倾云的下场也算是有了定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