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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月，你真的想好了吗？不会有任何的后悔？”弥心然问道。
弥月摇摇头，道：“不会，但我有个请求。”
“你说，我能帮的，一定为你做到！”弥心然答应道。
“我可以，见他一面吗？”咬了咬牙，弥月有些心存希冀，问道。
弥心然苦笑一声，道：“弥月，你这是强人所难啊！你应该知道的，这个时候见他，只会把他也牵扯进来，你难道希望他以后生活在复仇的道路之中吗？然后向你一样，逼迫弥天神不得不杀了他？”
弥月也知道这是不可能之事，但是，还是不死心道：“可我，想最后见他一面。哪怕是一面……也是好的！”
弥心然断然道：“不可能！就算他想见你，我也不会让你们相见的，你见他，只会害了他而已。这个，恕我绝难从命！”
弥月还想说什么，突地，亭子里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来人身穿一袭麻衣，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身上宛如山岳般的沉重气息，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想要杀弥月或者弥心然，只是动动手指头的小事罢了。
“你是？六长老？”弥月一惊，弥心然看到此人，却是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神色，嘴角处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那人年龄明显已经像是六七十岁的老者，头发灰白，形象容貌与当日弥月所见的上代族长一系六长老相差无几！
这个老者，弥月自然是见过的，自己师尊在他面前，都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意。在上代族长一系中，能被成为六长老的，一定也是实力达到天神境界的盖世人物！
这样的人，便是弥月也是没有见过几个。
见到六长老的到来，弥月不自禁苦声一笑，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是什么，一种极度不甘心的理念，充斥了弥月的脑海……
六长老眼中似有诡异的光彩闪现，如果弥月近看的话，一定可以看清六长老此刻眼神空洞，没有了任何的思想，像是一具被操纵的傀儡一样，听人指挥。
可是，六长老即便身受控制，但境界未失，依然是天神境界的强者，不管是弥心然还是弥月，都不可能发现六长老此刻眼中的异变。
六长老滚动好久没发出声音的嗓子，语气里尽是冷漠，道：“杀你的人！”
“为什么？是弥天神叫你做的？”弥月沉声道。
六长老点了点头，道：“不错，老族长再过一两日便会出关，到时会取代这一代的族长一系。而你，天赋绝顶，未来必定会是灵狱大陆的盖世强者，并且，你已经知道是老族长亲手震断你哥哥的经脉，更是杀了你的母亲，你的父亲此刻也是生死不明，这样的血海深仇，换作是谁，能不报吗？所有的一切必将扼杀在萌芽中，老族长不会为自己惹下麻烦。更何况，你和你哥哥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该处死了，嫡系与旁系通婚的本人，以及生下的子嗣，都必须死！虽然在那之后，这种规定被解除，但是，你们例外！”
弥月脸上一白，默不作声。过了片刻，才问道：“为了报仇吗？”
“什么？”六长老疑惑道。
弥月打开弥心然刚才交给她的卷轴，凄然笑道：“这里面记载的清清楚楚，当初怀有弥天神骨肉的侍女，并不是天御宗的人下手，而是我的父亲杀了他们。弥天神害怕我的天赋，不想让我成长成令他忌惮的人物，更不必说，我对他有着满腔的恨意！他要杀我和哥哥，恐怕其中也有他想要为自己女人和惨死的骨肉报仇吧？”
六长老似是惊异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弥心然，道：“想不到你收集的情报竟然会这么准确无误，难怪你有底气刚才说可以保全那个废物。”
弥心然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弥天神要杀什么人，但是我的男人，就算是弥天神要杀，我也会尽全力阻止！”
“说不定以你师尊的势力，还真能保全下那个废物。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得收了她的命！”六长老身上杀意锁住弥月，令后者神色一变，气喘不已。
“小丫头，固然我很欣赏你的天资，但是谁叫你是老族长的仇人呢，并且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你说的不错，老族长虽是没有明说，但突然间下命令要杀你们，未必没有为当初惨死在你们父亲手上的那个侍女以及那侍女腹中胎儿报仇的心理作祟。所以，你认命吧！”六长老冷声道。
“认命？我早就认命了！从他拒绝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觉得，活在这世上，真的是没有意思。也许，这就是命吧，我这一生只能做他的妹妹，不能做他其余的什么。”弥月眼睛微闭，艰涩笑道。
她望向弥心然，笑道：“其实，在我心中，父母所谓的仇恨，根本不值一提，我也没有为他们报仇的打算。”
弥心然与六长老一怔，纷纷诧异望着她，弥心然却是不由得心中狠狠一揪，疼痛的厉害。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不断的默念道：这是最后一步了，最后一步，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绝老所期望的，正是这样吧！
不知道弥心然的想法，弥月依旧柔柔的笑道：“我对父母的概念不懂，也不想拥有，在我的心里，只有哥哥一人！为了让他活下去，我的这条命，要多少有多少。弥心然，你说过，你可以为了我哥哥甚至能放弃一切，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可以为他，舍弃包括生命乃至所有的东西！只要他好好活下去，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即便是死了，我也是愿意的！”
弥心然欲要说什么，弥月又道：“弥心然，你让我说完。有些话，不吐不快。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喜欢他，不曾改变。即使知道最终会使自己伤痕累累，痛苦不已，但我依然要那么做！喜欢他，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本能，甘愿为他付出一切。我无怨，亦是无悔！弥心然，你要答应我，必须要好好保护他，他现在还很弱，我怕我走了之后，他会被人欺负。”
弥心然脸上也有些悲意，点头道：“好。”
弥月继而笑道：“在世人眼里，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在保护他，因为我，他遭来了很多匪议。可是，又有谁知道，小的时候，是他一手将我扶养长大的。那时候，家里穷的叮当响，上顿吃过，下顿饭就成了问题，一天里能吃上两顿饭，就已经是神明保佑了。有一次，我饿的厉害，他偷偷溜进别人家里，去偷东西给我吃。但是，他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一点实力都没有，被人家发现，打断了双腿，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已经被灰尘沾染的白面馒头。每当想到这个场景，我就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这只不过是他以前每天生活必须要做的事情。和你的天生娇生惯养，我和他真的是尝尽了人间辛酸，世道艰难！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让他过上好日子，不准任何人欺负他，人家的手动他，我就打断那人的手。别人的腿踢他，我就折断那人的腿！如果谁用嘴咬他，我就将他的牙齿拔光！”
说到此处，弥月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缅怀之色，不经意间，就是流露出一抹清淡的微笑，满足……
弥心然却是缓缓露一抹自嘲的笑意，心中自行惭愧，即便他心里再不承认，弥月的纯白，对弥尘不含任何杂质的憧憬，她是远远不及的！
和弥月比起来，她真觉得自己是个有城府的女人，她喜欢弥尘，并不是如弥月这般死心塌地，不带有丝毫的利益参杂。她之所以选择弥尘，不仅仅是因为弥尘点醒了她，让她找回她应有的尊严！也是因为弥尘背后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日后雪族公主内定的亲传弟子，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弥心然趋之若鹜。何况，她的师尊弥绝，显然也是因为他，才会对自己倾囊相授，否则他的绝学又怎会轻易交到她的手中？
她选择弥尘，一是她的确喜欢弥尘这个待她温柔的少年，很合她口味。二就是弥尘可以给她带来的诸多好处，有着利益的一面。
弥月这时睁开眸子，眼中清明，仿佛看开了世间一切一般，平淡对着六长老道：“长老，我可以自己选择吗？”
六长老一愣，随即道：“我的任务只是杀你！”
听到六长老的话里有话，弥月平淡微笑，也不点破，转头又视向弥心然，道：“弥心然，你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弥心然嗫嚅了两声，最终忍住没有说出口，从怀里取出一枚暗青色的丹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丹香，扔给弥月。
弥月接住，打开手掌一看，同时狐疑看着弥心然，问道：“这是……”
弥心然解释道：“这是寂灭心丹，此丹药药效十分神奇，若非心存死志之人服用，这枚丹药形同于废丹。但是，对于那种死志已生之人，服用后便会立刻死亡，神魂也会消散，可以说这是唯一能够瞒骗过弥尘哥哥让你死亡的方法。如果采用寻常的自杀方法，即便你死了，弥尘哥哥也是会怀疑的，到时候，事情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心存死志之人才会奏效，就算是弥尘哥哥，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来，心存死志，只有自己逼迫自己，外人强加不得，因此，我为你专门请人炼制了这枚丹药！”
弥月苦笑道：“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做事当真是滴水不露。”
弥心然叹道：“也许吧，现在的我突然很后悔，为什么今天在这里做这种事的人是我，不是其他人，或许他会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弥月笑道：“你多虑了，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会理解你的所作所为的，毕竟，你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
弥心然也是笑道：“承你吉言，此生此世，若他肯原谅我，我弥心然都会陪伴他左右，终生对他不离不弃。”
弥月笑道：“如此，我心已无所牵挂，不能和你一分胜负，虽然有点可惜。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最遗憾的还是最终没能见他一面，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局，这几天我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侍奉他左右。只可惜，一切都是晚了……”
“来生再见吧，哥哥……不过，来生的时候，月儿还是不会放弃的……”
缓缓闭上了眼睛，弥月微微一笑，好像无所牵依，张开嘴，将那枚寂灭心丹慢慢吞服在最终，然后，迟缓咽下……
“嘣！”一声轻响，弥月的身体直直倒在了冰寒的地面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哀伤，以及未曾抚平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安详柔和……
弥心然突然从口中流出一缕血迹，咬牙看着身体渐渐冰冷的弥月，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深处竟然没有一丝成功的快感，而是充满了怜悯与愁伤，深深的愧疚……
弥心然轻步走到弥月的身边，将她手中还紧紧攥住的卷轴拿过来，仅仅扫了一眼，就是叹道：“好傻的人啊，为什么你要相信这上面几乎不存在的事实？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上面的东西吗？这卷轴里所描述的东西，根本就是我一手篡改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眼神空洞的六长老，忽的眼里恢复了一片清明，在他回复的瞬间，先是一愣，然后，他就看到了弥月倒在地上的身体，已经是……没有了呼吸……
六长老感到弥月身上已经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不敢相信的颤抖道：“她，她死了？”
弥心然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漠道：“是的，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六长老眼中掠过一道寒芒。
弥心然反问道：“你自己不是明白吗？”
“混账！”六长老再也忍受不住，一掌狠狠拍向弥心然的脑袋，如果这一击击中，弥心然纵有大罗神仙相救，也难逃一死！
但是，偏偏就在此刻，一道黑影没有丝毫前兆出现在弥心然的身边，不屑看了六长老，同样一掌挥去，六长老只见眼前掌印混乱，眼前一花，胸口处便被那来人击中要害。
六长老如遭雷击，枯槁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如纸，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撞在凉亭的石柱上，滚落下来。
六长老一脸骇然看着来人，指着并且颤声道：“你，你，你是弥绝？”
“六长老，好久不见！以你天神的身份，对一个小辈出手，不显得太不要脸了吗？”弥绝冷笑道。
“你！”六长老再次气血一涌，指着弥绝说不出话来。
弥绝挥手一击，一道劲气再次“砰”的一声轰在六长老的胸口，六长老实力此时并未恢复，何况，即便恢复全部实力，也不是弥绝的对手，被弥绝这么一击，撞击出去，滚落在雨泥里，狼狈吐血。
“六长老，你可以走了。”弥绝道。
“弥，弥绝，老族长不会放过你的！”六长老恨声道。
“不会放过我？哼，他何时放过我了，诛杀我妻，毁去我子，这些仇恨，我又该去找谁报？难道你想说，这些仇恨，一笑置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既然做的出来，就必须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这种话，是他自己当年亲口承认的，还会有假？”弥绝喘了口粗气，冷冷盯视六长老，语气里充满了恨意。
六长老一窒，苦笑道：“可是，那孩子是无辜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侄女，嫣小姐如果尚在人世，一定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侄女？哈哈哈哈，到如今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当初弥天神震断我儿全身经脉，逼迫我十几年来不敢与自己亲生儿子相见！不，即便相见，但是却形同陌路，父子相见不相识，这可是他做的好事！这一切，可曾因为尘儿是他亲侄子，而有所改变？”弥绝仿佛听到世上最搞笑的话语，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上，布满讥笑。
六长老不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唉，罢了，孽缘，孽缘啊！”
弥绝冷冷看着他，道：“你走吧，弥天神应该已经闭关完毕，顶多再过三两日便会出来。”
“你难道不怕老族长找你报仇？”六长老问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和他注定一战，逃是逃不掉的。”弥绝道。
六长老捂住胸口，身上已是大雨泥泞，摇头苦笑一声，不好在这里多待，还是将此事迅速通报回去才是。
见到六长老走后，弥绝转过身子，看向弥心然，见她此时神色很不好看，道：“辛苦你了。”
弥心然哀婉笑道：“她走的时候很安详，但是，她是带着遗憾去的，她在去的时候，是希望见到弥尘哥哥一面的。哪怕是一面，她也会没有任何的牵挂，绝老，心然的心疼的厉害，心然做错了吗……”
弥绝看了眼弥月的尸体，叹道：“你并没有错，错的是我和弥天神，但即便是错的，也要做下去。”
“走吧，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弥绝刚要一手抓住弥月的尸体，岂料，便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月儿——”
这个声音传出，弥心然娇躯猛地一颤，神色突然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