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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四十四年六月丁卯,黄河在开封府的朱家口决了堤,陈留、杞县、睢州、柘城诸州县,尽数被水淹没。
而在大明的京师,干旱了两月之后,终于迎来了入夏的第一场大雨。
天还没亮,一道闪电,便划破了东城澄清坊的夜se,紧随而来的雷声,像是要把天地都劈开般,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啊!”
一声大吼,从坊东民户吴寡妇的家中传出。
“吴家那个傻女婿的病,又犯了。”
有熟识吴家情形的邻舍,惊醒后,喃喃念了一句,翻了个身,就又伴着雷声睡着了。
强光闪过,脑中轰鸣,将赵信从睡梦中惊醒,那一记有力的鞭腿,似乎又击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三年来,很多个清晨,他都会做同一个梦,在一个可以容纳数千人的空间中,有一座高高的擂台,他从擂台上飞起,重重摔落在地面,然后陷入无尽的黑暗。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心跳声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还活着,没有死!
默默地穿上衣服,侧耳听了一会儿,睡在隔壁的父亲似乎并没有醒来,他就打开房门,跑进了大雨中。
每天凌晨,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都不能阻止他绕着自家院子,跑上四十圈,然后再用自制的器械,进行深蹲、腿举、箭步蹲、前蹲、仰卧起坐和仰卧举腿等必做练习,再配以腿屈伸、硬拉、侧平举和腕弯举等练习。
吃完午饭后,是自制的重沙袋、手靶和跳绳等项练习,晚间是梨形球、速度球和木桩等练习。
三年中,从不间断,因为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找回前世的力量,并且重振这一世的赵家声威。
在前世,他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地下世界王者,一个二十七岁的黑暗拳王,一条不曾一败的鲨鱼!
在2013年的拉斯维加斯,鲨鱼,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拳坛绰号。
一米八一的身高,九十四公斤的体重,卧推一百二十五公斤,深蹲五百八十五公斤,历史战绩是九十七战九十七胜,其中九十六场击毙对手!
取得这种空前绝后战绩的,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华裔青年,他,就是赵信!
对于地下世界来说,任何形容词都不能说明鲨鱼的凶残,在他的面前,任何凶猛的拳击手,都只能面对失败和黑暗。
“他的攻击,是两百年来最强的!”这是所有拳手对他的评价。
“比他的拳头更可怕的,是他的腿!”唯一从他的拳头下逃生的世界拳王阿宾斯说道。
要保持这些评价,赵信付出的代价,也是空前的。
他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近女se,甚至连茶也不能喝,每天,他都要训练十六个小时,击断一根练习铁柱,直到迎来下一场比赛。
“你的路数,已经不是秘密;你的力量,也被其他人熟悉了,再打一场比赛,也许你就会死亡,成为别人创造另一段传奇的基石。”
在他人生中第九十八场比赛之前,抚养他长大的师傅,这么对他说道。
“即使死,我也要死在擂台之上。”
倔强的青年说完之后,便上了拳击台,不过这一次,好运没有再跟随他。
对手的一记鞭腿,终结了他的九十七连胜,也夺去了他的生命。
等他醒来时,已经穿越到了四百年前,成了一个十三岁的明朝少年,名字跟他一样,也叫做赵信。
不过这个赵信的身体,相当孱弱,两人的灵魂融合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赵家是锦衣卫世家,在他祖父那一代,有幸被选为了东厂的番子,司职澄清、黄华、明时诸坊的检校,从此便安家在澄清坊。
到了父亲赵煜的手中,家道开始中落。
赵煜为人正直,又不善钻营,缺乏有力的靠山,是东厂中的异类,因而在东厂屡遭冷遇。
去年五月,蓟州男子张差持梃入慈庆宫,击伤守门内侍,引发了震惊大明朝野的梃击之案。
在这场大明皇权的生死争斗中,赵煜的顶头上司、东厂子颗领班童千斤,因与郑贵妃手下太监刘成是同乡好友,被株连处死。
赵煜也因此受了牵连,幸而有位贵人念其旧恩,出手相助,才保住了他的xing命。
一向以“忠义”为做人之本的赵煜,气急之下,得了一场重病,从此卧床不起。
童千斤的死敌、丑颗掌班徐伯玉便趁机夺了赵煜的检校职务,交给同住澄清坊的番子张超。
这张超虽然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但从小便混迹于市井中,学了一身的地痞无赖习气,为人yin险毒辣、睚眦必报。
赵煜未病之前,同住澄清坊的两人间,因各种琐事,结怨颇深。
因而在作了检校之后,逢年过节,张番子便遣些泼妇到赵家门外,大声辱骂赵煜父子。
也许是碍于东厂同僚的面子,也许是刚刚当上检校位置未稳,张超并没有采取很毒辣的手段,只是极尽轻蔑侮辱之能事,让街坊邻居作了饭后的笑谈。
此时的赵信,到了明朝已经整整两年,经过每ri不间断的训练,身体虽已调养好,但拳脚尚未练成。
在拳坛上多年养成的习惯,令他深知隐忍的重要,找准最佳时机,才能一击毙敌!
至少需要三年,他的训练方能略有小成,虽然还不能达到前世的巅峰状态,但对付普通的市井高手,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若是眼下去寻张超报复,正好中了对方的jian计!
因此不管张超如何用言语挑衅,十五岁的赵信都未曾还击,惹得左邻右舍都称他为傻子。
这样的ri子,他熬了整整一年。
眼见下个月,他就年满十六岁,到了下聘礼给吴寡妇家的年纪了,可是他不仅没有下聘礼的银两,更没有迎娶的新房。
而且他和卧床不起的父亲,眼下还借住在吴家的客房里,因为他们家的祖宅,已经被卖给了照明坊的张大户。
筹得的银两,还没在手里捂热,便被那些债主们登门拿走了。
久病床前无亲朋,赵煜见同侪们都不再上门,亲朋好友也躲得远远的,便有心了结自己,替儿子减轻负担。
好在他每次寻死,都被赵信及时救了回来,只得暗地里哀叹自家的命苦。
幸得亲家吴寡妇仗义,将客房收拾出来,收留了赵家两父子。
邻舍们看见昔ri威风八面、正直敢言的赵番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都不由得暗自叹息,深感命运之无情,人生之多艰。
自从住进了吴家,赵信便从“赵家傻小子”,变成了街坊们口中的“吴家傻女婿”。
他听了之后,也不着恼,只是一笑而过。
到了晌午时分,他训练完毕,擦干身上的雨水,去屋内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顺带帮父亲擦洗了身体、换了被褥之后,便准备下厨作饭。
他父子两人每ri的早点,都由吴寡妇母女俩cao持。但到了午间,吴寡妇和女儿吴盼儿都要忙于茶铺的经营,无睱顾及,便由他自己下厨。
自从住进了吴家,每次他想去吴家茶铺帮闲时,都被吴寡妇阻止:“你要子承父业的,可不能做这种低贱营生。”
“二郎!”
房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住在吴家隔壁的罗全,年纪与赵信相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交情不比异常。
“大事不好,”罗全的脸se,十分难看,在厨房寻到正在淘米的赵信之后,急切地说道,“王青龙放出话来,过了晌午时分,便要带人去砸吴家茶铺!”
听了这话,赵信立即扔下水瓢,接过罗全递来的油纸伞,踩着雨水,健步如飞,朝位于前面街角的茶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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