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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跟锦衣卫一样,都是大明的特殊监察机构,经过历代文人sao客们的染墨,这两个机构的名声,逐渐变得臭不可闻。
其中得力最著的,自然是东厂的死敌,东林党!
厂卫同出一脉,不同之处,在于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是正常人,而东厂的督公,却是身体残缺的太监。
因而势力越来越大的东林党,便把所有的东厂番役,不管是不是迫害过他们的,都统称为阉党。
在掌握了大明话语权的儒生们眼里,屈从于太监这种变态怪物之下的男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完全不顾那些在朝鲜、蒙古、女真、西洋和西域等地,挣扎求存的东厂番子们,是如何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
遍布大明海内外的番子,与谋求“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儒生们,生来便是天敌,不可共存!
根据侦查所得的情报,对于地位低的官员,东厂的番子们可以直接逮捕或处刑;对于地位较高的,在得到皇帝或督公的授意后,番子也可以单独对其执行刑讯。
刑科给事中的佥签,通常只是事后的一个手续,有了厂内的腰牌和驾帖,番子们就可以把任何人抓起来。
各级官府,甚至是刑部,都对这些番子没有任何约束力。
他们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皇帝!
在皇权至上的大明帝国,这种视《大明律》若无物的行为,完全无可厚非,文人们奈何皇帝不得,便把污水,都泼到了太监和东厂番役们的头上。
但是在每一个锦衣卫子弟的眼中,能够进入东厂,成为番子,那便是上好的差使,来到大明已经整整三年的赵信,自然也是如此作想。
次ri一大早,他没有再坚持每ri的训练,而是一起床,便直接去了东厂衙门。
离开吴家之时,吴寡妇和吴盼儿都站在门口挥手。
昨ri发生的事,令她们感到非常不安,尽管赵信一再解释,仍然没能让她们放下心来。
“二哥,到了东厂,万事切莫强出头!”盼儿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分明是一夜没能入睡。
“信儿,要听上司的话,莫要仗着自己会几分拳脚,就跟同侪们作对。”吴寡妇叹了口气,转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在她们的目送下,赵信沿着坊西侧的大街,一路往北,过了灯市大街,便到了东厂。
东厂衙门同样位于保大坊,离郑府并不远,赵信到的时候,大门才刚刚打开。
里面没有什么人,大多数番子,都驻守在各地,留在衙门里的番子很少,就算偶尔没有厂务,也只是按时去点卯当差。
&刀和号服,然后去大堂给岳飞岳爷爷的画像叩了三个响头,再给大堂西侧的历任东厂厂主牌位上了香,最后在堂前的“百世流芳”牌坊下,又叩了三个响头。
完成了所有的入职手续后,赵信便去寻郑千户,想问一下自己究竟去哪儿当坐记。
他被分到卯颗,安排他去何处当差,应该是本颗的该管档头,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包铁。
“赵兄弟,”包档头苦着脸,说道,“不是哥哥为难你,实在是你来头太大,这差使,得郑大人亲自点头才行。”
今ri郑千户正好在堂中坐班,听了赵信的来意,不由笑道:“小包是嫌你没有给他塞银子,你给他打个三两银子的欠条吧,这是人情价,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于是赵信第一天去东厂当差,便欠下了三两银子的债务。
包铁将欠条纳入怀中后,顺手把早就开好的驾帖递给赵信,眉开眼笑地说道:“前些ri子,才有一个兄弟,被派去了土鲁番,听说那儿离京师上万里地!不怪哥哥罗嗦,兄弟你今ri来得正是时候,东城东江米巷缺一个坐记,你就去那儿吧。”
包铁这话,赵信还是听得明白的,每月上缴三两银子,便可以在东江米巷干下去,不然,等着赵坐记的,便是去土鲁番那种地方,恐怕终其一生,都回不了京师。
一个月三两银子,那只是给包铁的人情。
在包铁之上,还有各颗的掌班、领班、司房等人,这些都是得罪不起的,照样得每月上供。
再往上,还有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甚至是王督公。
这些人,就构成了东厂的权力金字塔。
赵信,只是这个金字塔中,最低的那一层奠基石,等着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捞银子任务。
不过包铁分给他的东江米巷,倒是一个肥差,离澄清坊也不远,出行极其方便。
东江米巷西起正阳门,东到崇文门,街道两旁,遍布着钦天监、太医院、詹事府、翰林院、理藩院、太仆寺等衙门,油水极其丰厚。
赵信是郑千户的人,包铁虽然按常例收了银子,但投桃报李之事,也不得不做,于是便送了赵信一个肥缺,算是给郑千户一个交待。
坐记虽然是东厂最低等的人员,但偌大一个东江米巷,他一个人可是照顾不过来的。
“这是梁成,你们好好亲近亲近!”包铁分完差使,便叫过来一个年轻汉子,介绍给赵信。
跟大明所有的衙门一样,东厂也有自己的临时工、二等临时工和编外人员,这些统称为“帮闲在官”的人员,大多数是番子们自己找的,也有小部份,是各个档头们,塞进来的私人。
被赵信打伤的孟贵、林中、王青龙等人,就是张超的帮闲。
一个番子,通常会有几十个帮闲,有些赚银子多的,甚至有数百个帮闲。
梁成便是包铁硬塞给赵信的,不过他对东江米巷很熟悉,各个衙门的人头,更是如数家珍,因此赵信也就把他收了下来。
“小人是雄县人,跟包大人是邻居,”两人一出东厂大门,梁成便报了自己的来历,“离王督公和郑千户的老家,也不远,两、三里地罢了。”
一个小小的帮闲,便能跟王安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可见这东厂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幸好这梁成不是番子,不然东江米巷这种肥缺,恐怕还离不开包铁的手掌心。
梁成的话中,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赵信的顶头上司包铁,其实是郑仁泰和王安的乡党!
怪不得郑千户称包铁为“小包”,也就是说,包铁把这个肥缺给他,其实也是在同党中互相调配一下,并不算肥水外流,毕竟赵信也算是郑千户的人。
理清这些关系,让赵信对东厂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又多了一层认识。
梁成是包铁派来的,那就意味着东江米巷这块风水宝地,包档头不会每月只拿三两银子,同党归同党,银子要落袋为安,才是正理。
分一杯羹,才是包档头的真正用意。
这梁成身材魁梧,满脸的市井之气,眼神更是游移不定,这种人,通常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极难控制。
赵信看着他,心底充满了jing惕,暗暗提醒自己,切莫被这种人给卖了。
在东厂里,捞银子的路数,与后世收保护费差不多。
各个衙门不查则罢,一查,全是问题,因而每当东厂的坐记开口,大多数衙门,都会送上一些孝敬。
东厂有风闻抓捕的权力,官民都畏惧三分。
因此越是油水多的衙门,孝敬就越多,所有的番子,都指着这些丰厚的孝敬过活,没人会去关心月底那点可怜的饷银数目。
赵家三代都在东厂谋生,这三年来,赵煜也把东厂的营生门道,讲了一些给赵信听。
收取孝敬、干股,然后再把这些利益的大头拿出来,分成若干份,让盘踞在自己头顶的那些东厂大佬们,人人都有一份满意的银子。
剩下的银子呢,还得打赏和收拢自己的“帮闲”们,以及必要的人际往来、上下打点,都得从这些银子里走。
在这一方面,赵煜无疑是个失败的师傅,他的例子,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番子们若是不懂如何经营,免不了要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生一场病,便连祖屋都得卖掉。
“东江米巷,这就是我的另一个擂台!”
看着眼前那繁荣的大街,赵信的胸中,不由得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