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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从楼船之中下来的人,是个三十许的飘逸汉子,他的身量颇高,约莫有九尺左右,这样的身高,很容易给人一种压迫感,但他却丝毫没有,他从楼船上走下来,若不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话,却是谁都感觉不到他,就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他的一举一动,都与天地之间的波动有着某种契合,单凭感知,根本就无法锁定这个人。
人群之中,苏默与邓九皋对视了一眼,均对这种感觉记忆犹新,昨天在小庭院之中来拜访的龙家人,便是这种若有若无的存在,只不过比较起来,这个三十许的飘逸汉子,却要胜过那龙家人一筹,显然这汉子维持这种与天地波动同一频率的手段要轻松得多,十分的游刃有余,不会因为说话,走动等一些外在的因素而让这种状态不存在。
这个三十许的汉子,显然便是林先生,他下来了之后,看到黑压压一片的西河县人,目光禁不住一寒,也从那种若有若无的状态之中挣脱了起来,顿时,他的形象立刻就高大巍峨了起来,像是一座大山一般,让人不能逼视,周遭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修为不差的龙家人,甚至那庞然大物的楼船,都像是消失了,天地之间,就只有了他一个人,填充满了所有人的视线。
“严宗光!”林先生的声音,如同是天上的神灵在向凡人质问,轰隆隆作响,震撼人心,“如此之多的西河县人聚集在城外,是在向我们天波府龙家示威吗?”
严宗光浑身都忍不住一颤,那煌煌然然的威压,是真的让他从灵魂深处生出了一种惧怕,这种惧怕由不得他,就像苏默虽然想抗拒那从天而降的杀机,却总是轻而易举被那杀机碾碎一样,这是一种堂堂正正来自于食物链更高层次的压迫,老鼠见了猫必然会害怕,这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抵挡。
严宗光毕恭毕敬的站了出来,躬身说道:“林大人,我西河县人集结在一起,不过是想让龙家给邓九皋父子一个公正,邓九皋毕竟在西河县这么多年,他的安全,理应受到西河县的庇佑,此次他虽然违背了与龙三公子之间的约定,但其中却是别有隐情,还望林大人能够明鉴。”
严宗光在重压之下说出这番话,显得非常的倔强,就像一个人要凭借着一己之力,悍然的与天地威压对抗一般,充满了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的味道,这一刻的严宗光,无疑是一个壮士,仿佛是在黑暗中独行,要摸索出未来的勇者,这样的气势,立刻就引起了西和县众人的响应,一个县令守牧一方,敢于为治下的子民仗义执言,便值得所有人来支持他。
众人神情冷峻,像是早已商量好了一般,异口同声的说道:“望林大人明鉴。”
话里虽然说的是希望,但那种千万人聚集在一起的宏大,还是给了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林先生是何等样的人物,他贵为天波府龙家的客卿长老,便是龙家的几位公子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礼让三分,一身修为已是到了第二阶段入奥第四步抱丹境,是真正拥有了种种神异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就好比是鲤鱼越过了龙门,已是不同于凡俗了,从生命的本质上,他就已经高人一等。
唰,唰,唰!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林先生在空中仿佛一连闪烁了三次,便突兀的出现在了严宗光的面前,所有的人,包括感知能力超人一等的苏默与身为炼气士的严宗光在内,都没有看清楚林先生移动的轨迹,甚至连一丝残影都捕捉不到,他就像是真正的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之中闪烁一样。
林先生伸手攫住了严宗光的脖颈,眼中古井无波,就像是一个人捏住了一只鸡仔,要这只鸡仔生或者死,全凭着一时的兴致,根本就没有什么理由可言。
“小小一个县令,胆子倒是不小,别以为你与龙家之间有些关系,我就会顾惜情面不杀你。你不过就是龙家养的一只狗而已,我便是将你碎尸万段,也不会有一个人为你鸣不平。”
“放屁!”人群之中,楚东升站了出来,他两股战战,浑身汗透重衫,面对林先生如山一般的重压,他甚至有一股跪下去膜拜的冲动,但他死死的咬牙顶住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没有和善,没有和煦,有的只是浓重的悲愤,他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林涧青,站在这里的西河县人,成千上万,我们都会为严大人鸣不平,你今ri若是敢动严大人动一根毫毛,除非把这里的西河县人杀绝,否则我们但凡有一息尚存,必然上告到府尹大人那里去,真当你们龙家能够在天波府一手遮天了吗?这天下,是大晋王朝的天下,西河县是大晋王朝的西河县,你林涧青与我们有什么不同,都是大晋王朝的子民,少他妈装模作样的扮高贵。”
“放了严大人……”成千上万的人嘶吼着。
林涧青不为所动,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着楚东升,饶有兴味的一笑,道:“看你这不怕死的模样与你这说话的口吻,你是巨蛟帮的人吧。”
楚东升昂着头,拼命做到不卑不亢,道:“没错,我就是巨蛟帮的人,你又待怎的!”
林涧青道:“黄霸天很不错,你也很不错。任何生灵,有了你们这股子气势,都会有一线与天争命的机会,只可惜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龙家,我肯留下黄霸天一条小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今ri,你不能活。”
迎着沉沉的威压,楚东升一步迈出,如每一个赴死的义士一般,高昂的道:“好,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没了公理,连我们挣扎求存的一丝机会都要剥夺,今ri若是一定要死人,那便从我开始。”
苏默看着虽然恐惧得颤动,却反而还向前一步的楚东升,如同看到了赴死前的王二狗,他拼命的攥紧了拳头,阻止着自己冲上前去与他拼肩作战的念头,他想到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诗,我以我血荐轩辕,或许楚东升没有那么崇高,他是为了巨蛟帮的私怨才有这样不顾一切的勇气,但这股气势,却是如出一辙的。
人活着,为的就是这一口气,你已欺上了我的家门,我为什么还要一退再退。人群中,有巨蛟帮的帮众开始鼓动起众人的情绪,西河县人生活在这样的一个边陲小城,所面临着的危险,是整个九原郡,甚至是整个冀州最艰难的,但西河县人一样在这里繁衍生息,一是故土难离,二是他们的身体里活跃着血xing,一股不屈从的意念。
一直坚持着不声不响静坐的西河县众人,终于爆发了。所有的人,都像是疯狂了一般,赤红着眼,狰狞着脸,唾沫横飞,破口大骂,张牙舞爪,当所有人的情绪都激动而且爆发出来的时候,突的,像是有某种奇妙的力量将这股情绪集中了起来,十加百,百加千,千加万,所有的浓烈情绪抱团在一起,轰然一声,天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声闷雷,低低的震彻人的心灵,那属于林涧青的沉重威压,一下子便被击退了,众人均是心头一松,神情却越发的坚定。
苏默心中咯噔一响,他脑中似是有一缕灵光闪过,仿佛漆黑夜里的一道晶亮闪电,将他所有的思绪都照彻,就在西河县众人的情绪将林涧青的威压逼退的时候,他捕捉到了一丝修炼【太上归真道】筑基篇的可能xing,但是转瞬即逝,他凝眉再想去寻找时,却是已经杳无踪迹了,苏默赶紧扭头朝着四周张望,却见到许许多多的巨蛟帮帮众手中持着一盏盏古铜油灯,在闭目虔诚的念叨着什么,脚下踩着一种神奇的步伐,随着他们的这种祷告,那些西河县人的情绪便像是有了形质一般,尽数归拢到古铜油灯之中,聚集起来,竟然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人心灵澄澈,jing神集中,似乎不管面对着怎样的冲击打压,心头的一缕灵光都不会崩散一般,苏默心中大喜,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寻的是不是就是这种力量,但这种力量,无疑能让苏默在面对那种杀机之时更多一份把握。
林涧青感受着自己的威压竟然被逼退了,神se一动,目光中似是有了实质xing的光芒,向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扫过,饶有兴味的道:“竟是众生愿力,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巨蛟帮,竟然有些传承。这种东西,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货se,但若是能够彼此印证一番,想来对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也是有些帮助的。”
林涧青看了看严宗光与楚东升,转而道:“你们两个的小命,我突然又不想取了。或许留下来,将更有趣。”
林涧青右手一伸,一道散发着霞光的真气仿佛匹练一般的骤然离体而出,唰的一卷,便将楚东升包裹了进去,再一收,已是回到了林涧青的身边,强横的真气充塞,将楚东升紧紧束缚着,除了思维的动作,楚东升的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无法动弹了。
林涧青双脚在地上一点,一股强横的真气勃发而出,身子顿时腾空而起,如一只苍鹰一般,飞腾到了天空之中,而那楚东升则在真气的束缚之下拖曳在了他的背后,就像一条长长的尾巴,随着他一同飞腾而去,眨眼之间,已是越来越小,看不清踪迹。
“要救他,就让黄霸天到县衙中来找我。”一个雄浑的声音从高天之上远远传来,林涧青竟是扣着楚东升先走一步了。
率先从楼船上下来的那个英伟青年不屑的扫了众人一眼,又说道:“严大人,你是不是该考虑将这些平民驱散了,如若他们还不走的话,别怪本公子架势着楼船从他们身上撞过去了。”
西河县众人顿时大怒,又纷纷的喝骂了起来。
那青年脸上怒se一涌,转身便要朝那楼船上走去。
严宗光大急,这种楼船,他可是知道的,一般都是上品法宝,最擅飞行绝迹,这一撞击过来的话,那西河县众人绝大多数都是些江湖汉子,哪里受得了这种炼气士的手段,怕不是要死得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