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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南一派李大壮将绿腰送回到唐宅。
绿腰站在唐宅后门,目送李大壮离开。她有些急不可耐,想去寻小哥哥,可刚抬起腿,就听身后有响动。她转身去看,但见后门被人拉开,红袖那张兔子精似的脸探头出来。她的眼中燃起欣喜,一闪身从门里蹿出,一把拉住绿腰的手腕,快语道:“你可回来了,小姐让我等在后门,说你回来了,我才可以吃饭。你快随我去见小姐,等见过小姐,我就要去吃饭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剩饭给我留着。可饿死个人喽。”
绿腰被强行带进院内,直奔唐悠的房间。
二人尚未走进唐悠的房间,却见他已经迎了出来。红袖暗中咂舌,实在想不到,绿腰在唐大小姐的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唐悠快步走出屋子,在看见绿腰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了声:“跟着。”
原来,小喜刚刚跑来,说她家姑姑回来了,老爷请她速去大厅。
唐悠心中有事,一路急行。快到大厅的时候,才想到问绿腰一嘴:“你跑哪儿去了?”
绿腰随口回道:“白子戚打我。”
唐悠一拍脑门,骂道:“就知道那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你上次将他撞了个眼青,他这是寻机报复!”接着大厅门口的灯看向绿腰,被吓了一跳,“咦?你怎么一眼大一眼小了?”
绿腰回道:“被白子戚打的。”
唐悠忍着笑,拍了拍绿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要不,你让他再打打,把你右眼也打大点呗。嘿嘿……嘿嘿嘿……”
绿腰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悠,唐悠终是止了笑,尴尬道:“小姐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要是谁能将人揍瘦,小姐我宁愿挨拳头!”说着,推开了大厅的门,抬腿走了进去。
大厅的门一开,就听见一阵苦苦压抑着的哭泣声。
唐悠的姑姑正捏着帕子,死死地捂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唐老爷在地上来回地踱步,一张脸皱成了菊花。
唐悠心中一惊,示意绿腰关上大厅的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姑姑身边,紧张地询问道:“姑姑,你怎么了?为何大半夜的跑来?怎哭得如此伤心?是不是姑父欺负你了?我那小弟呢,怎么没抱来?是不是出了事?”
这个姑姑闺名唐溪,嫁了个穷书生,姓李,她便叫做李唐氏。
她是唐家奶奶的老来女,年纪只比唐悠大两岁,在家里一直娇宠着。三年前嫁给了一个穷酸的书生。
奶奶去得早,家里又没有大妇,只一个华姨娘也做不得她的主。她在出门游玩时,看见了卖字画的穷书生,便一颗心芳心暗许,偷偷递了帕子,传了情。
当唐老爷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两颗年轻却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心。
在唐溪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戏码下,唐老爷屈服了,为二人置办了婚礼。
那书生是个自命清高的,看不上唐老爷的商贾出身,除了三日回门时来过一次,这么多年就从未上过门,认过亲。
这李唐氏的日子过得紧吧,便总来打秋风。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和唐老爷要东西,但是唐老爷却心疼这个唯一的妹子,看不得她穿着破旧的衣服,总会在她回家时装上满满一车的吃食布匹,让她带回去。
至于那书生到底知不知情,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唐老爷想着,既然嫁都嫁了,总归盼着日子好过下去。只要那穷酸的书生别瞎折腾,好好儿善待自己的妹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跟着混上个好日子。不就几块布,几斗米吗?他舍得!
可就这样,还是出事了。
李唐氏见唐悠来了,原本刻意压抑的哭泣再也忍不住,竟如黄河泛滥决堤,一泻千里。她一手抓住唐悠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昏厥,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来。
唐老爷叹了口气,替李唐氏开口道:“你姑抱着麟儿想来家里小住几日。路上却把麟儿给弄丢了。”
“啊?!!!”唐悠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唐老爷皱眉道:“把嘴闭上!你一个女儿家……”话语微顿,转为一声叹息,“哎……”
唐悠急声询问道:“真丢了?”
李唐氏点了点头,忍住泪,用力呼吸了几大口后,这才捶着胸,嘶吼道:“都怪我,都怪我啊!麟儿啊,你可让为娘怎么活啊?!!!”说着,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唐悠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孩子是真丢了。她忙问唐老爷:“爹,可曾到衙门报案?”
唐老爷摇了摇头,回道:“此时衙门里已经没人了。去也寻不到人。只能明日起早去。”
唐悠立刻道:“那就找齐人手一起去寻啊!”转头抓住李唐氏的手,“姑姑,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咱得先找到麟儿才行。你且和我说说,麟儿是如何丢的?”
李唐氏抬起红肿如桃的眼睛,有几分闪躲地哽咽道:“我……我在来的路上,把麟儿丢了。我也不敢回家,怕你姑父会一怒之下休了我,这才来找哥哥,希望哥哥帮忙找回麟儿。”
唐悠一屁股坐到胡凳上,皱眉道:“你说得这么笼统,可让我如何帮忙?”似是想到什么,蹭地一下从胡凳上站起身,“走,姑姑,我们去找表哥!”
李唐氏疑惑道:“表哥?哪个表哥?他可能帮我寻回麟儿?”
唐悠道:“我表哥就是曲县令啊。咱去找他,管他睡没睡呢,找麟儿才是大事!”
李唐氏仿佛看到了希望,攥紧帕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咱去找他。”她想起来了,那刚上任的县令大老爷是自家亲属呢。当然,这话她是听大哥说的。
唐悠唤来车夫,赶来马车,扯着李唐氏便爬了上去。
唐老爷也忙坐上马车,陪她们一同去见曲南一。他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那曲南一会不会帮忙。虽说这丢了孩子的事儿应该报与他这个县令知道,但他能不能用心帮忙却不好说。毕竟,这个亲属关系,是他硬靠上去的。罢了罢了,不想了,先去了再说。
在车轮子滚动起来的那一刻,唐悠突然叫挺,一把掀开小窗帘子,冲着正要回屋的绿腰喊道:“过来过来,快点上车!”
李唐氏正心急,知道自家能找到县令帮忙后,这一颗心更是不能等待片刻,恨不得马上飞到县令家里才好。见唐悠停下,只为叫一个丫头随行,心中十分不快,恶声道:“快走吧,叫那个丫头做什么?!”
唐悠不听,执意叫绿腰上车。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有绿腰在身边,她挺安心的。
绿腰安静地登上马车,坐在了唐悠的身边,心中却早已骂娘。她是多么多么多么想去见小哥哥,怎就有这么多的人挡在自己面前?真想,都杀了啊。
可是,不能。
她虽然找到了小哥哥,但现在的小哥哥却不认得自己。她还是需要找回祭祀所需要的全部祭品。她需要帕子!该死的帕子,该死的疯魔蛊,该死的花青染!该死的六合县!
稳住,不能乱。
既然小哥哥出现了,她又怎会再次放手让他走丢?这一次,哪怕至死方休,也不放!
绿腰打定主意,稳住心神,如老僧入定般陪着唐悠去见曲南一。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六合县内宵禁了。
唐老爷顾不得那么多,心中却也怕曲南一翻脸不认人,于是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快点。
刚才在大厅里,李唐氏哭得险些昏厥过去,自然没功夫打量绿腰的长相,这会儿静下来,眼睛也适应了黑暗,也就随便瞥了绿腰一眼,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心险些停止跳动,忙用手拍了拍胸口,这才勉强顺过气来。
李唐氏本想问问唐悠,为何要带上这么个吓人的丫头,但这个想法只在她的脑中轻轻划过,便抛开不想了。眼下,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不相干的?她的麟儿啊,她那可爱的麟儿都快两岁了。就这么丢了,让她还怎么活?想着想着,李唐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唐悠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叹一声。
众人不知道曲南一住在哪里,只能去县衙一探。有的县令大人会住在县衙的后身,方便就近办公;也有县令大人会选择一处舒适的宅子,每天往返于县衙和宅子之间。
此时,县衙正门紧锁,后门依然。
唐悠上前两步,咚咚用力敲着后门。后门连着宅院,若曲南一在县衙住,一准儿是要住在这里的。
在漆黑寂静的夜里,这种急促的敲门声令人心慌。
不多时,门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问了声:“谁啊?”
唐老爷心中一喜,忙上前一步,贴着门板,大声回道:“老丈,我是唐老板,我找曲大人。”
唐悠忙跟了句:“我们是曲大人的表亲!”
老丈也不开门,只是用那苍老的声音回了句:“曲大人不在。”
唐悠忙隔着门板问:“你知道曲大人去哪儿了吗?我们找他有急事。”
老丈回道:“这样啊……老夫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你且等明日再来吧。”
唐悠耷拉下肩膀,转回身,望向满眼失望之色的李唐氏,抿唇道:“走吧。找不到人,没办法。”
李唐氏用帕子捂住嘴,又哭了起来。
唐悠刚想爬上马车,却听一个憨憨的声音说:“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