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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玥影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她笑了。她神经兮兮地笑道:“绿腰,你想哄骗我?!大夫说你要死了,撑不过三日。你急着找我,难道不是急着要我的命?你为什么选择凤花,那是因为她的血对你有用吧?你之所选着我,也是因为我的血对你有用吧?我也许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想找到其他合适的人,怕也不那么容易。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后,你我都会死。我倒是无牵无挂,你呢?你若是肯帮我这一次,我就把命给你。不然,就一起死!”说到最后,苏玥影已经面露狰狞之色。
绿腰知道苏玥影说得都是事实,可让燕归娶苏玥影,她……
“玥影,怎么坐在地上?”一个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尚未卸妆的燕归,出现在门口。
皎洁明月在他身后升起,镀亮了他的身姿。
他一边收着长长的水袖,一边走向苏玥影。脸上精致的妆容掩不住那款款深情,惊呆了苏玥影,惊艳了这个夜晚。
燕归将苏玥影搀扶起来,低头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那样子既细致又载满柔情。地上躺着唐倩的尸体,他视而不见。
苏玥影握住燕归的手,颤声道:“累了吧?我……我给你倒碗水。”
燕归的手臂微僵,却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劳娘子。”
苏玥影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她知道,燕归这是要她的命啊!可是,她甘愿。
苏玥影深吸一口气,看向绿腰:“我与你结契。”说着,伸出了手掌。
绿腰看向燕归,冷冷地开口道:“你任何廉价的牺牲,对我而言,只是一块踏脚石而已。”
燕归突然嗤笑一声,道:“休要拿话激我。”上前一步,垂眸看向绿腰,“你知道何为心死?心死莫过于你遇见一位特别的女子,却必须明白两人之间的云泥之别,或早或晚,你都不得不放弃。你我既非良配,燕归与谁春风一度又干卿何时?”
绿腰垂下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再说其他。她用自己的指甲划破自己的食指,在自己的手心里画了一道符,拍向苏玥影的手,扬声道:“吾与苏玥影结契,汝以命渡吾,吾达其心愿。若违,死!”
苏玥影道:“吾与绿腰结契,汝完成吾愿,吾渡命给她。若违,死!”
掌心红光微闪,契结。
绿腰弯腰,捡起那把匕首,别入后腰,转身,走出自己的闺房。她的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回头看燕归一眼。
燕归望着绿腰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苏玥影关上房门,弯下腰,扯着唐倩的腿,将其扔到床下,并抓下床单拼命擦拭着地上的血迹,歉意道:“屋子没打扫干净,马上就好。”
燕归坐到床上,犹如失去了灵性的木偶,淡淡道:“不急。”那声音,很小很小。
苏玥影的脸色一变,扭头看燕归:“夫君有何不开心?可是应酬杂乱,不胜其烦?”
燕归倚靠在床边,好似睡了般闭上了眼睛。他怕睁开眼睛,会泄露出满眼的厌恶之色。既厌恶苏玥影,更是厌恶自己。就像绿腰说的,他不配站在她身边,他只是一个卑贱到任人取乐玩弄的戏子。然,就算如此,他也有渴望用自己卑微、单薄的双臂,去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至始至终都不曾露过真容。
燕归觉得人间万物都很别扭、很矛盾、很恶心。
他最厌恶自己的便是被众人喜爱的这身臭贫囊,偏偏依仗的也是这身臭皮囊。若非这身臭皮囊,苏玥影又怎会倾心于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帮到绿腰?绿腰说她在利用自己。若自己真能被她利用,一辈子又何妨?可惜,她不屑。
苏玥影见燕归无视自己,干脆扔下手中床单,跪坐在地,乖巧地趴伏在燕归的腿上,喃喃道:“夫君,你可知有一次玥影偷跑出去玩,被一段唱腔吸引,循声而至,看见你站在台上,一拢红衣,风华绝代。那时我就想,这是那位小生,竟将女子演绎得如此别致,风情万种中透着一份独立。女子本就不应该被束在内宅,变成一个个循规蹈矩的木头。”仰头,痴痴望着燕归,“夫君演绎的女子,便是玥影心之所向。那般与众不同、不与人共。夫君,玥影正在做你演绎的那种女子,你可看见?”
燕归睁开眼,看向苏玥影:“所以,就要残杀他人孩儿?”
苏玥影一僵,脸上红晕悉数退去。她垂下眼睑,攥紧燕归的裙摆,身体因紧绷而轻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嗤笑一声,抬头看向燕归,道:“夫君瞧不起玥影,是与不是?”
燕归伸出手,将苏玥影额前的发丝捋顺,在苏玥影的惊喜与羞赧中,缓缓道:“苏小姐,燕归谢谢你的另眼相待,愿陪你演完这出戏,谢你成全燕归的心意。休要多问、多思,燕归不想骗一个将死之人。”
苏玥影望着燕归,眼泪默默流。她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好。”站起身,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燕归,“夫君,我们喝下合卺酒,从此执手白头。”
燕归将杯放到几上,用手掌扣住,垂眸道:“玥影有执念,燕归也有执念,虽是以水代酒,却不能与你共饮。”
苏玥影突然拔高了声音,目露凶像,喝道:“这你都不愿?!”
燕归平静地望着苏玥影,道:“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却不许我说一个不字?你心悦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假想中的你自己?”
苏玥影上前一步,一把攥住燕归的袖子,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却灼亮得骇人。她道:“自然是悦你。夫君,莫要生气,这水不喝也罢。玥影只想躺在你的怀里,听你唱完最后一场戏。此生,足矣。”言罢,泪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