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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远可不管这些,无视那个气歪脸的县君继续道:“再说插上凤羽就是凤凰了么?啧啧,雉鸡也挺好看的,可说到底那也野鸡啊!”
“你,你,你……”
惠熙县君一听这话气得身子直哆嗦,真是哔狗了。
本是来归林居寻晦气的,哪里晦气才寻了一点,结果人家就加倍寻回来了。
才转个眼儿的功夫就把自己的人给打得都残了,剩下的人也被杨满月身上的狠劲吓得不敢动弹。没见过如此凶残的人,简直和枭王爷有得一拼。
难怪得冷云看中,性子之暴虐简直是绝配。
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一来就把一个敲断了手,一个打得满脸血,妈呀,这是要上天啊!
再看看自己这边,处处被动不说,居然还被人骂野鸡,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你,你哪里来的贼汉?!敢对本县君无礼?!”
“县君?”
徐远一歪头,眼里露出困惑,“你是县君?”
“怎么?怕了吧?”
朱惠熙一叉腰,露出得意之色,“我是吴王的女儿,你这无礼之人还不快行礼?”
“噗!”
徐远忍不出笑了起来,起初声音笑得还比较小,可到后面似是压抑不住,越笑越大声,动作也越了越夸张,抱着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了,指着朱惠熙道:“你,你……哈哈,你,你是县君?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哪有县君像你这样的?头上插这么多羽毛,戴这么多首饰,穿得也花花绿绿的,简直跟野鸡一样……哈哈,笑死我了……”
“你,你,你……”
朱惠熙直哆嗦,一群食客也忍不住轻笑着。
的确,惠熙县君的品位也是宁波一绝啊。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略带恶意的笑声让朱惠熙的血直往脑门里冲,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猛地一跺脚哭喊道:“石家哥哥,你,你看他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说罢也不等石琮回应便指着徐远道:“来人,替我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要打吗?”
徐远一脸兴奋,拿起挂在脖子的金哨用力一吹,摆出架势道:“那就打一打!”
他话音才落,外面忽然冒出了许多侍卫,全部穿甲配钢刀,齐刷刷地拔刀,“哪个敢对小公爷不敬?!”
“小公爷?”
“小公爷?这小子是国公?”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再想了想由石琮亲自作陪,就算不是国公,那身份也绝低不了。
而且就这阵仗,啧啧,护卫都带刀,必不是普通人,定是勋贵之流!
“你,你是谁?”
朱惠熙有些惊愕地望着徐远,“你,你胡说,我,我大明哪里来这么小的国公?”
“嘿嘿嘿。”
徐远一阵怪笑,“我是不是国公。”
见那女子松了口气,他眼露鄙夷,随即又道:“不过我爷爷是国公,太后是我姑姑,你说我是谁?”
“啊!”
食客们一阵惊呼,这下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行礼,“原是魏国公府的小公子,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
徐远还是一副江湖游侠儿的范儿,抱拳拱手回应,那得瑟的模样,好似他是什么大侠一般。
满月趁着这空档,把陈氏等人搀扶起来,取下他们嘴里的布条,道:“娘,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大哭道:“这位姑娘与我在门口相遇,我见是来店里的贵客便点头致意,哪知这位姑娘上来就打人,说我穿着斗篷行礼是对她不敬……”
“呜呜呜,阿姐,她打娘,用鞭子抽的……”
满仓哭着道:“十哥也挨了几个耳光子,还有我,阿姐,你看……”
满仓拉起陈氏与自己的袖子,只见上面全是伤痕,显是鞭子抽的。
满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猛地起身,指着那朱惠熙道:“今日|你要么跪下磕头给我娘赔不是,要么就去衙门请老父母大人理一理这事!”
“对,去衙门!”
徐远也是大叫,“你就县君怎么了?县君就能随便打人吗?吴王是怎么教子女的?怎么有你这样刁蛮凶残的女子?!”
“县君,你真打人了么?”
石琮蹙眉,“小孩都打?”
“没,没,我,我没有,不,不是我打的……”
朱惠熙白着脸,连连摇头,“我,我,我没动手。”
“是,你没动手。”
小十站了起来,擦了擦自己嘴角,忽然声嘶力竭地道:“你让是你手下动手了!娘那几鞭子不是你亲手抽的?怎么,堂堂亲王之女竟是要狡赖么?”
“不错!”
满仓也大喊道:“我大兄跟你理论,你便抽打我们,你这心肠歹毒的女人,连小孩都打,简直有损皇室脸面!”
满仓说着便向一行行礼,道:“还请诸位贵客到时到衙门给我们做个见证,我身为人子眼看母亲受辱却无能为力,如今只能指望是头上青天为我们做主了!”
满仓一撩衣袍,直直跪下,给众人磕了一个头,真挚极了。
年岁小有时真占优势,大家毫不怀疑这个九岁孩童说这番话的动机。只有知弟莫若姐的杨满月知道,满仓这话是有多高明。
心里涌出一丝欣慰,弟弟成长的很快啊!
贪官歼,清官更要歼,他是记到心里去了。
“我看直接交由吴王发落吧。”
有食客提议道:“吴王素来仁爱,我看此女多半是被宠坏了,子不教,父之过,交由吴王管教最好不过。”
“多谢这位贵客!可此女羞辱我母亲,殴打我幼弟,伤我活计,惊我贵客,她已践踏国法,必须由老父母大人发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大明藩王似无权责问地方事务吧?还有,满仓,立援不要随便给骗了,你们看看这女子,哪里县君,哪有这么刁蛮无礼的县君?定是假冒的!”
那食客一愣,但看着满月不由心生了几分敬佩,拱手道:“宁折不弯,我不如任尔也!愿去衙门做个见证。”
心里同时暗道:“好个机智的杨任尔,只要不认县君的身份,吴王亲自来也拿她没法!”
“我等也愿同往!”
朱惠熙吓得瑟瑟发抖,到了这个地步她终于开始怕了。
以往她只要一亮出自己县君的身份,大家就都怂了。素来横行霸道的她还真没遇见过杨满月这样的硬茬。一想到自己堂堂亲王女儿却要过堂,便觉颜面扫地,无脸见人了。
而且被父王知道的话,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父王素来爱惜羽毛,若是知道了自己来寻人晦气,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府里立足?
不,不,我要冷静,母亲一定会救我的!
想到这里,她便平静了下来,冷哼道:“去就去,谁怕谁?”
说着便朝外走,道:“本县君身正不怕影子歪,这贱妇羞辱我在先……”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左边的人使眼色,那人点头便想离去。
跟在后头出来的满月一看这情形,就冷笑,大喊道:“慢着!那位小哥要去哪?难不成是想畏罪潜逃吗?”
那人吓了一跳,拔腿就跑,一起跟着出来的徐远哪里会让他如愿?
立刻命身边侍卫把人给抓了回来拎到徐远跟前,徐远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便把人拎到朱惠熙跟前,徐远走了过去,一边拿着折扇拍着手心,一边吊儿郎当地道:“怎么着?县君这是想去通风报信?别介儿啊!助人为乐的事小爷最喜欢做了,来,拿上小爷的手书,去把吴王请来。”
“不!”
朱惠熙吓得花容失色,去衙门她还能心存侥幸,若是把她父亲请来,那以后她直接就失宠了,而且父亲很可能会因此厌恶自己,立刻把自己嫁出去。一旦如此,自己对母亲就没了价值,她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如果你今天跪下磕头给我娘赔罪,赔偿我店里损失,伙计汤药费,此事我便作罢。”
满月忽然冷冷地道:“若是真心悔改,我这苦主便不告你。”
“你,你想得美?我堂堂县君……”
“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通知吴王啊!”
徐远此时显出了勋贵子弟的狡诈,配合打得好极了。
斜眼看着朱惠熙道:“也好让吴王认一认到底有没有这样刁蛮的女儿?”
朱惠熙死死地咬着唇,泪花在眼里打转,几近哀求地看向石琮,可后者却是侧头,轻叹了一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
“石家哥哥……”
朱惠熙轻颤着身子,看了看杨满月,恨意在眼里聚集,再看周围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觉今天面子里字都丢光了。
咬着唇半晌,低低道:“对不起……”
“跪下!”
满月回应地干脆,“打人时不停痛快么?怎么?现在你的膝盖是坏了么?既如此……”
满月饶到她身后,一脚踢过去,道:“就让我了帮帮你好了!”
“县君!”
“啊!好痛,杨满月你这践人,你敢打我?!”
“啧啧。”
满月一把按住她,一脚踩到她手上,用力一转,只听得女子惨叫的声音响起,朱惠熙的脸色迅速发白,须臾功夫,便是豆大的汗珠子冒了出来,浑身抖个不停,模样凄惨极了。
饶是一群食客觉县君无礼,可这会儿却也有些不落忍了。
左右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杨任尔此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啊!
这手段太狠厉了,有些怕人。
石琮蹙眉,道:“杨满月,你有些过了吧,她到底是……”
“石公子想说什么?可见我母亲幼弟身上的伤口否?母受辱,子复仇,不是人伦大义么?更何况……”
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可那笑容却是冷冽如寒冰,让人感不到一丝温度。
“她冒充皇室宗亲,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你……”
石琮也是服了,装傻到装到这地步,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杨满月才做得出来。
略一思忖倒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看来去衙门也是喊喊的,不会真去,不过是想让这县君磕头,讨个公道罢了。
既如此他也懒得再管了,他爷爷虽然不在位置上了,但门生故吏还在朝里,是不能和藩王走太近的。
“公子不信?”
满月脚上微微用力,颇有些威胁的意思,道:“再给你个机会。你是县君么?只要你磕头认罪,我便不告你了。”
“我……哎哟……我,我不是……”
朱惠熙说完这话便哭了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了,心里空得厉害。
“大家都听见了?她说她不是县君,是假冒的,是也不是?”
“是,是!”
朱惠熙像发泄一般嘶吼着道:“我,我不是,你,你,你饶过我吧!”
满月放开她,冷冷睨着她道:“磕头,给我娘赔不是。”
“你,你不……”
“怎么?”
满月眯眼,“是要上衙门去?顺便告诉吴王有人冒充他的爱女么?”
爱女两字被满月咬得重重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朱惠熙忍不住哆嗦了下,看着满月毫无人气的眼神,竟是从心底生出一丝害怕来。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这人不是人,她不是人,她是魔鬼,魔鬼,天下第一的恶女!
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此凶狠的,这一刻朱惠熙总算领会到了被人口耳传颂的宁波第一硬骨杨任尔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她一介草民就敢斗恶吏,如今她成了四知堂的人,又怎会把自己这个小小县君放在眼里?
而且这个践人狡诈极了,看似鲁莽,可每一步都在她算计中。事到如今,朱惠熙绝不敢承认自己是县君了,因为她怕她的父亲!
咽下心里的苦涩,她忽然看了石琮一眼,那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却已一眼都不看她,明明小时候还一起玩的,可现在却是避她如蛇蝎,眼见自己受辱却是不闻不问,好一个石家哥哥!
朱惠熙的眼里生出怨毒,特别是当她发现石琮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看向杨满月时,心里的怨毒便如雨后的野草般疯狂生长。
杨满月,你记着,今日之辱,来日我必要加倍讨回!
想到这里一丝决然在眼里升起,“噗通”一声跪下,直直拜倒,随即起身,道:“我们走!”
“慢着!”
“你还待如何?!”
“我的损失费,伙计汤药费供记白银1000两!”
“你,你怎么不去抢?!”
朱惠熙气炸了,得理不饶人也有个限度好不好?
“是不是很生气?”
满月逼近她,声音轻轻地道:“你打我娘和我的弟弟时,他们就是这心情呢……”
说着便直起腰,道:“我念你年岁小已是给你往少了算了。你看你,闹这么一出,这多客人都不能入店了,怎么着也得损失了几千两银子……哎呀,现在我倒希望你是县君了,起码我能去跟王爷讨回损失……”
满月拢了拢自己的斗篷,兀自点头,道:“算了,既然姑娘不肯赔,咱们还是去衙门吧……”
“我,我没那么多钱!”
朱惠熙彻底没法了,人家抓着她的软肋,除非她拿出豁出去的态度,否则真玩不过人家。
满月就这样看着她,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那么桀骜,那么凉薄,好似在看一只老鼠在自己口牙下无力的挣扎。
她不会退步了。今天的事再次告诉她,怕是回避不了任何事的。
左右吴王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何不不高调点?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籍籍无名吧?!
要么不闹,要闹就要把事闹大!
放这个打自己家人的畜生回去就是让她去通风报信的。
她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你要战,我便战!
“我,我这个珊瑚发钗,还有这白玉镯可抵押于你。”
满月点头,一挥手,道:“老白,过来看看,值这价么?你可是老掌柜了,客人抵押首饰也是常事,可给姑娘我瞧好了,可别走眼了……”
说罢又是一勾唇,眼神直剌剌地望着朱惠熙道:“毕竟这年头县君都有人敢冒充,首饰什么的更别提了……可看好了,现在牛鬼蛇神多啊……”
“噗!”
一群旁观者实在受不了杨满月的幽默,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远更是笑得放肆,小公爷是性情中人,从来不掩饰自己。
石琮拿折扇挡住自己,虽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厚道,可看着那个素来刁蛮祸害人间的县君被如此恶整,还是觉得有些爽的。
朱惠熙满脸通红,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有股腥甜味涌上喉间,待听得鉴定的人说没问题了,强忍着道:“杨满月,你等着,不报此仇,枉为人!”
“哦……”
满月应了一句,“随时恭候。”
轻慢的态度更是刺激了朱惠熙,只见她一个转身大步离去,走了没几步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如面条一般倒了下去。
一群人惊呼着,哭喊着,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起,面对着越来越多围观者的指指点点,如丧家之犬一般,拖来车马将人装上火速带走,直奔王府而去。
待人走远,一群人就发出一声欢呼,“杨大家好样的!”
满月点点头,拱手道:”苍天在上,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如此欺诈者,人人得而诛之!!!”
“哈?”
一群围观群众傻眼,心里暗道,这个杨满月不会真不信对方是县君吧?
所以才如此大胆?
不,不可能!
他们看向那个小姑娘,不由生生打了个颤:十二岁,做事已是滴水不漏,何等可怕?!
“诸位今日受了惊吓,满月便一桌奉送菜一道,谢诸位贵客仗义帮扶……”